寫作是一種挑戰,是一種必須將整個人的心智投入的內裡心靈運作。
絞盡腦汁,瀝盡肝膽經常被用來形容作家所消耗的精神和心力。在形成的過程中,那種環繞不去的字句、情境,會在無緣由的情況下,不斷的、一再的浮現在腦海中,甚至在筷子、碗盤、輪胎、鞋子中跳躍,在清醒或夢中漫遊,讓人時時都浸溺在一種戰鬥的預備中。
像是「推敲」的故事裡,「僧敲月下門」還是「僧推月下門」,到底是那個的情境較佳,唐朝詩人賈島費盡心思,仍然是推敲又推敲。
對於「推敲」,我先是認為「推」比「敲」的意境好,因為在夜深人靜的月夜下,「敲」會打破深夜得寧靜。可是在一次偶然經驗中,我發現了「敲」似乎有著更深一層的境界。在夜半裡不得其門而入,推又推不開,敲又怕吵醒人,尤其怕吵醒師父,可知老人家淺眠,半夜醒了過來就不容易再入睡,所以這時候要敲卻又必須敲到讓會來開門的師兄弟聽到又不會吵醒師父,這敲必須是「悶敲」,只能有低沉的震動聲,不能有一絲的高亢尖銳,所以如何敲到「師兄弟有感覺,師父不會察覺」,可真的是讓人費盡心思。此時我又認為「敲」字更有意思,因為進入了感性的情境。
這樣的歷經形成也成型了,卻久久無法定型,這種跨越日夜時空的和思想和文句的搏鬥,雖然是一種心靈的纏繞,然而這就是寫作的樂趣。
我寫「李白思鄉 我相思」這首歌的時候也遭遇到類似的挑戰。起念是想到一個有趣的題目:「心甘情願的失眠」,於是寫了一首歌「享受失眠的滋味」,由於歌詞中將「相思」形容成「深夜的咖啡」,於是將歌名改為「深夜的咖啡」,這樣感覺比較有文藝的氣息。過了一陣子,在唱這首歌的時候,因為歌詞裡面有一句「讓我守不住向妳飛奔的靈魂,同樣是床前明月光,李白思鄉,我卻是相思」,心頭起了一個波動,就將李白的「思鄉」:「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譜上音符編成歌曲,做為開歌的前曲和尾曲(尾曲將詩改了一句,「低頭思故鄉」改為「低頭想著妳」)。
二年前的母親節,我寫了一副對聯「足未啟步,心已走到故鄉邊;人未抵家,耳已聽母喚兒聲。」靈感又起,思親和思鄉是相關聯的一個浸存在心頭的情感,我認為這副對聯很適合這首歌,所以就將它編了進去,做為起唱前的口白唸詩。整首歌先唸對聯,再唱詩,再唱歌,再唱詩,成了文學與歌曲的混合體。進行到這裡,歌名「深夜的咖啡」已經無法容納下這樣澎湃飽漲的內涵了,所以就將歌名改為「李白思鄉 我相思」,整首歌至此定稿定案。
可知這一首歌從動念起稿到定稿定案花了多長的時間?四年多。
一個嬰孩,長到了四歲,那可是「趴趴走」(台語,四處跑)了。當然不是每天都在想這首歌,而是這首歌已是放在心上了,因此讓人在一些感受裡或情境中,就會不自禁的「推敲」了起來。就像是我前面說的,寫作是一種心靈的纏繞。
不知道您是否真正的愛戀過一個人,如果有過,應該可以了解到纏繞是如何的纏繞,樂趣是怎樣的樂趣。愛上寫作的人就是經常的在筆尖下享受這樣的心甘情願的痛苦和甜蜜。
附註:
這篇文章的標題,可也改了三次,「形成與成型」,「思想和文句的搏鬥是心靈的纏繞」,「筆尖下的心靈的纏繞」。下題目之後,往往會隨著文章的進行而改變標題,尤其是出現了可以當作標題的字句時,因此這是順其自然的必然過程。
其實三個標題的變換的時間有其脈絡可循,是隨著文章的第一節、第二節、第三節的推進而改變。而這也是創作和考試的不同,考試不能改題目,創作是愛怎麼改就怎麼改,自心自在無罣礙!
附歌詞:〔文藝的歌聲〕
李白思鄉 我相思 高達宏 詞曲
C4/4 感性抒情
「足未啟步 心已走到故鄉邊
人未抵家 耳已聽母喚兒聲」,
〔前曲〕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 低頭思故鄉
〔本曲〕
我為了妳 徹夜無法入睡
坐在床沿 享受相思失眠的滋味
深夜怎有 這樣一杯 甜甜 苦苦 澀澀的咖啡
使我守不住 向妳飛奔的靈魂
同樣的床前明月光 李白思鄉 我卻是相思
深夜怎有 這樣一杯 甜甜 苦苦 澀澀的咖啡
讓我深夜 享受相思失眠的滋味
〔尾曲〕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 低頭想著妳@
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