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人非芻狗(4)

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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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暉的大哥大嫂過來時,正好與她們打了個照面。大嫂一邊看著他們的背影,一邊不解地問余暉:「二弟,怎麼還要有個人來接呀?廠子的地界兒,村裏人誰不知道,怎麼還要派個人來領著去呀?」余暉只以為這是二癩頭念及當年自己對他的呵護,而借此對自己獻殷勤,所以只是「哦」了一聲;但接下來聽到往院子裏走著的大嫂對大哥嘟囔了一句「聽說這個女人是二癩頭的姘頭」的話時,心中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也恍然大悟地明白了點什麼。

余暉雖然在村委會看到了二癩頭出現時的那番景像,也發現了二癩頭辦公室中當作臥室的套間,也聞到了屋子裏的那種二癩頭和那女人身上都有的合著香水汗酸和一種自己說不出來的怪味道,但卻沒有去想在大白天的村委會會發生男女苟且之事。大嫂的一句話,霎時點醒了他在村委會的所見:怪不得二癩頭現身時衣冠不整,怪不得套間中席夢思雙人床零亂不堪:他們竟然半中午就在辦公地點的村委會幹那苟且之事。他現在已經明白,那種自己既熟悉而又說不出來的怪味道,是男女苟合時特有的淫褻之味。二癩頭這些年,已經變成什麼樣的人了!思及於此,他不由對二癩頭讓自己二妹余靜上班之事有點擔心:這裏該不會還有別的什麼企圖吧?但他很快就釋然了:二癩頭再怎樣卑鄙,也應該只是對別人,他應該念及自己當年對他的呵護,不該會做一些對不起自己的事情。余暉覺著自己過去在村子裏的作為,雖然已經時過境遷,但也應該能使二癩頭明白,若是敢做一些對不起他余暉的事情,余暉是絕對不會饒了他的。

中午,二妹余靜沒有回家吃飯。余暉和家裏人所能想到的是或許廠子裏中午管飯、或許是二妹余靜與她的同學在一起聚餐了,所以也就都沒有太在意。但直到天已經完全黑透,也還沒有見到二妹余靜回家來,余暉和家裏人才有些不安。余暉更是有些焦慮不放心,在家實在待不住,就去到二癩頭的果品加工廠打聽情況。結果讓他大吃一驚,留廠值班的人說早就下班了,廠裏的大門已經上鎖,已經沒有人了。聞聽此況,余暉就有些著慌,緊忙去了二癩頭家找二癩頭,可二癩頭的父母和夫人竟然說一天也沒有見二癩頭,也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余暉又慌忙去了村委會,可村委會一片漆黑,像死了一樣的寂靜。這下子,余暉的心裏就失去了主心骨,像個無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打聽。他到那個領著二妹余靜去上班的自稱紅姐的女人家,那女人的丈夫沒好氣地說,不知道他老婆幹什麼去了,一天沒見著人。像個賭徒碰運氣一樣的余暉,甚至打聽著去了在廠子裏上班的二妹余靜的同學家詢問。她們都說,今天就沒有見過余靜。

一天的工夫,二妹余靜、二癩頭和那個自稱紅姐的女人,好像忽然間都從人間蒸發了。怎麼人說失蹤,就都一起失蹤了。

直到此時,余暉才感覺到事情好像一開始就有點不對頭。如果說二妹余靜失蹤是個意外,那麼二癩頭和那個女人與二妹余靜同時失蹤,就不是個意外——這也就說明一點,他們的失蹤,和自己二妹余靜的這個失蹤有關係。至此,余暉才有點明白,自己和二妹余靜一開始就被二癩頭給算計了!二癩頭竟然算計了自己!?余暉覺著這簡直有點天方夜譚似的令他感到不可思議。論心智,論能力、論修為,再怎樣說,二癩頭都是差著一大截子的。可就是這樣,二癩頭竟然就把他余暉給算計了。是他長本事了,還是又長了什麼能耐?他憑什麼呀?余暉回想著自己所遇到的這一系列事情,恍然明白,二癩頭之所以能夠算計得了自己,純粹是因為有他身後的那個公權作祟。在這種個人自由和隱私始終被公權控制著的社會體制下,公權就像懸在每一個人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劍,它隨時都有可能隨著掌握著他的人的好惡或需要而掉下來,把底下無辜的人斬得血淋淋的。

顯然,一開始二癩頭不知道他余暉回家鄉的事。也就是說,二癩頭是在算計著自己的二妹余靜。可二癩頭算計二妹余靜什麼呀?他已經明白收地之事,只是二癩頭利用公權的一個藉口,他的目的就是在二妹余靜的身上打什麼主意。二癩頭讓二妹余靜去村委會辦手續,就是別有用心的。而自己的出現,打亂了他原本的企圖,因而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藉口讓二妹余靜去他的廠裏上班來達到目的。他又回想著二癩頭對他說的那些話,明顯地感覺出那些話是有漏洞的。他也真是太笨了,怎麼就沒有發現這裏會有陰謀呀。可他又想,即使自己當初發現了二癩頭的陰謀,拒絕了他,自己的二妹余靜,恐怕也是躲得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他們手裏有公權這把利器,隨時都可以借助於它,讓人們失去反抗的能力。正所謂「公權為刀俎,百姓為魚肉。」他們這一刀,遲早是會砍下來的。一直自以為是的余暉,此時才感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任人宰割」的卑微和無奈。

他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有事兒發生在二妹余靜身上,而且不是小事兒,這事兒和二癩頭有一定的關係。二癩頭要幹什麼呢?這麼迫不及待地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用心究竟何在呢?莫非是二癩頭挾持二妹余靜到什麼地方去了?余暉覺著這種可能性很小,他料想二癩頭本身沒有這個膽量,若如此,他也不會把那個自稱紅姐的女人同時帶上。那麼,這是不是和那個自己在村委會碰到的寨上的林書記,有一定的關係呢?他現在能夠想到,那天那個林書記到村委會要找的人,可能就是二妹。只是,一個寨上的黨委書記,要找二妹余靜幹什麼?二癩頭和林書記若要找二妹余靜辦什麼事兒,為什麼當著自己的面不說?為什麼不對自己說?而是要偷偷摸摸的?二癩頭昨天把那個林書記拽出屋子,可能就是背著自己在商量著與二妹余靜有關的事情,而且顯然是於二妹余靜非常不利的壞事兒。否則,二癩頭見到自己,就不會顯得那麼慌亂;也不會在那個林書記出現時,顯得那麼緊張、害怕,並刻意地避著自己。他們究竟在商量著什麼對二妹余靜不利的壞事兒?他們要從二妹余靜這裏得到些什麼?……余暉百思不得其解。

二妹余靜究竟會出什麼樣的事情呢?按照二妹余靜的品性,如果有事兒耽擱了,應該是會給家裏捎個信的,她不會讓家裏人為她操心的。除非身不由己,除非……二妹余靜被害了。念及於此,余暉的心仿佛被貓爪抓了一下似的疼痛起來。

二妹呀二妹,你在哪裏?

茫然地像失了魂一樣的余暉,甚至跑到離村邊二裏地遠的萬泉河源頭的河岸邊,借著月光,在河岸和水中尋覓了一遍,依舊是一無所獲。

余暉悵然若失地順著河邊通向村中的黃土路向家走著。一邊走,一邊又細細梳理著自己回鄉之後的所遇所見,希望再可以從其中發現一些尋覓二妹余靜的線索。所有可能的線索,他都反反覆覆地梳理過了,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個林書記這條線索。他決定回家若再沒有二妹余靜的消息,就騎車去寨上找那個在村委會碰到的林書記問一下。是不是就是林書記指使二癩頭給自己和二妹余靜設陷阱的呢?余暉至此,還是有點不能完全肯定這種猜測。因為他解不開:一個管著全寨幾萬人口的黨委書記,能夠從一個才高中畢業一年的十九歲農村姑娘這裏,得到些什麼。

若那林書記處也沒有結果,余暉不無絕望地想,那就只好到寨上的公安派出所去報案了。

被惶惑不安包圍著的余暉,心神不免就有些恍恍惚惚的。走著走著,余暉就覺著前面的朦朦朧朧月光中,有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形影子,飄飄忽忽而又猶猶豫豫地順著黃土路向自己飄來。他腦子電光火石般地閃出了一個念頭:「莫非是二妹余靜的魂魄,來找自己訴冤了?」想著,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一個寒顫,極其悲痛的喚道:「二妹!」「二哥。」他頓時傷心欲絕,淚水霎時就順著臉頰留了下來。「二妹!」「二哥,是我!」對面的人強調著提高了聲音。余暉覺出聲音有些異樣,定定神,這才聽出是自己三妹的聲音。

三妹跑到他的跟前告訴他:「二姐回來了。」

「什麼時候?」

「已經回來一會兒了。爸讓我找你回家。」

余暉心裏一緊:「你二姐沒事吧?」他不死心地這樣問,心中多麼希望三妹能夠給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你回去就知道了。」三妹含糊地答。

暗影中他看不清三妹的表情,但也聽出這句話的潛台詞。心裏一緊,明白二妹余靜出事兒了。他揪揪著心,三步並作兩步地向回趕,並沒有注意三妹是小跑地跟著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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