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一個彎兒,就到高家店,大門上頭有塊橫匾,沒有字號,就寫著「高家老店」。
兩邊板凳上坐著十幾個伙計,內中有兩三個叫了一個「王」字,姓劉的就一使眼色,山西雁就明白了八九。復又說:「你們幾位打那裡來?」小賊說:「我們上岳州府去。」
店中伙計問:「這位是誰?」小賊說:「這是達官爺。」伙計問:「達官爺貴姓?」徐良說:「姓揍,叫揍人。」伙計說:「別玩笑。」小賊說:「姓鄒名叫鄒仁,是鄒達官爺。」伙計說:「有三間東房。」他們就把小車搭到東房門口,徐良就把箱子解下來搭到屋裡。是何緣故?徐良是怕他們撬開瞧瞧,說是紅貨,怎麼成了黑貨了?到了屋內,也不洗臉,也不喝茶,就要飯吃,要一桌酒席,五瓶陳紹。酒席擺齊,李、劉、唐、奚說:「我們可是點酒不聞。」山西雁說:「序齒是李大哥當先喝,第二盅才是我喝。」
姓李的說:「我是點酒不聞,實在不能從命。」山西雁說:「你不喝,我也不喝,咱們這酒就不用喝了。」姓李的說:「我這酒喝了就躺下。」徐良說:「對勁,我也是如此。」就把酒遞過去。姓李的說:「你可喝二盅。」回答:「大哥喝罷。」小賊咬著牙,一喝而乾,一歪身躺在炕上。姓劉的說:「我給達官爺斟上。」徐良說:「對了,你斟的你喝,連我女人給我斟酒,我還不喝呢。」強逼著叫這姓劉的亦喝了,也就躺下了。
讓唐大哥飲,任憑怎麼讓,也是不喝。山西雁一回手,「嗖」的一聲,把刀亮出來,「咚」的一聲,把刀往桌子上插,一瞪眼睛說:「老西將酒待人,並無歹意,若不喝,今日有死有活。要是序齒,你比我大,老兄弟,我絕不讓他喝。」姓奚說:「哥哥,你喝了罷。」唐姓一飲而乾,也就躺倒了。姓奚的說:「我可不給你斟了,你自斟自飲。」
山西雁說:「我自斟自飲。」把酒斟上一看,此酒發渾,酒盅兒裡頭亂轉,明知若是喝將下去,準是人事不省,說:「奚大哥,你替我喝了罷。」姓奚的說:「殺了我也不喝。」山西雁說:「你瞧我喝。」往前湊了一湊,一伸手把姓奚的腮幫子捏住,拿起酒來往嘴裡硬灌。「哽」的一聲,還晃搖了一晃,一撒手,翻身便倒。把刀起下來要殺,就聽見外面「咳喲咳喲」。
徐良一看窗櫺紙破損的地方,往外一看,見外面來了個病人。就是胡小記教喬賓攙著裝病,全是艾虎的主意。艾虎教大爺、二爺遠遠等著,他跟著蘇相公。見他們進店,伙計問他:「就是二位?」回說:「不錯。可有上房?」伙計樂了--沒有小賊跟著,他們多分一成帳。跟到上房,打洗臉水,烹茶。少時間了問來歷,問要什麼酒飯。童兒說:「我們相公爺吃素,我的飯量小,我們吃這飯就是點染而已。」伙計說:「是進我們店裡來,都是財神爺。相公吃素也容易,烙炸豆腐軟筋。」童兒說:「我們一概不要。」伙計說:「吃什麼呢?」童兒說:「有豆腐湯麼?」伙計說:「不好吃,就是老湯燴豆腐。」童兒說:「就是我吃兩口就得了。拿饅頭,有點好鹹菜就行了。你可別看我們吃得少,先說明白了,兩弔錢酒錢。」伙計說:「照顧一個大,我們也不敢慢擔不喝酒麼?」童兒說:「不喝,先取饅頭出來。」到了灶上,嚷道:「要碗豆腐湯,咳咳的迷子,先檢兩碟饅頭。」早被艾虎聽見,回去教給了兩人。胡小記躬著腰,喬賓攙著,「哎喲哎喲」的就進了店裡。伙計問:「作什麼?」回答說:「這是我哥哥,有病才好了,見了我一喜歡,要出來走走,走了一里多地,我教他回去,他說還要走走。又走了一里多地,他還要走走,把個病也重勞了。我先同著他到店裡歇歇,能走就走,不能走就住下,借你個地方坐坐。」大影壁前頭有張桌子,兩條板凳,胡小記在東邊哼不斷聲,喬賓在西邊看看。上房就問:「我們的菜得了沒有?」答應:「就得。」伙計催著快作。不多一時,炒杓一響,伙計拿著個托盤,把一大碗豆腐湯放在盤內,伙計單手一托,胳膊上搭著塊毛巾,出了廚房。正走到胡大爺眼前,大爺「哎喲哎喲」一歪身,往地下一倒,絆在過賣伙計腿上,「爬嚱嘩喇」,盤也扔了,碗也碎了。徐良看得明白。說話之間,「嗖」的一聲,打房上躥下一人。若問來者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