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563)

第四部第十三卷
維克多.雨果(Victor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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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邊緣的極限(2)

  這太可怕了。但是怎麼辦呢?失去了珂賽特,仍舊活下去,這是他辦不到的。她既然走了,他便只有一死。他不是已向她宣過誓,說他會死的嗎?她明明知道這點,卻又走了,那就是說,她存心不問馬呂斯的死活了。並且,她事先沒有告訴馬呂斯,也沒有留下一句話,她不是不知道馬呂斯的住址,卻沒有寫一封信,便這樣走了。足見她已不再愛馬呂斯了。現在他又何必再活下去呢?為什麼還要活下去呢?並且,怎麼說!已經到了此地,又退縮!已經走向危險,又逃走!已經看到街壘裡的情形,又閃開!一面發抖,一面閃開,說什麼:「確實,我已經受夠了,我已經看清楚,看夠了,這是內戰,我走開好!」把等待著他的那些朋友丟下不管!他們也許正需要他!他們是以一小撮對付一支軍隊!丟掉愛情,丟掉朋友,自己說話不算數,一切全放棄不顧!以愛國為藉口來掩飾自己的畏懼!但是,這樣是說不過去的,他父親的幽靈,如果這時正在他身邊的黑暗中,看見他往後退縮,也一定會用他那把劍的劍脊抽他的腰,並向他吼道:「上,膽小鬼!」

  被他的思潮起伏所苦惱,他的頭慢慢低下去了。

  他又忽然抬起了頭。精神上剛起一種極為壯觀的矯正,有了墓邊人所特有的那種思想膨脹,接近死亡能使人眼睛明亮。對將採取的行動他也許正看到一種幻象,不是更為悲慘而是極其輝煌的幻象。街壘戰,不知由於靈魂的一種什麼內在作用,在他思想的視力前忽然變了樣。他夢幻中的一大堆喧囂紛擾的問號一齊回到他的腦子裡,但並沒有使他煩亂。他一一作出解答。

  想一想,他父親為什麼會發怒?難道某種情況不會讓起義上升到天職的莊嚴高度嗎?對上校彭眉胥的兒子來說,他如果參加目前的戰鬥,會有什麼東西降低他的身份呢?這已不是蒙米賴或尚波貝爾(1),而是另外一回事。這裡並不涉及神聖的領土問題,而是一個崇高的理想問題。祖國受苦,固然是的,但是人類在歡呼。並且祖國是不是真正會受苦呢?法蘭西流血,而自由在微笑,在自由的微笑面前法蘭西將忘卻她的創傷。況且,如果從更高的角度來看,人們對內戰究竟會說些什麼呢?
  (1)蒙米賴(Montmirail)、尚波貝爾(Champaubert)兩地都在法國東部,一八一四年,拿破侖在這兩處曾挫敗俄普聯軍的進犯。

  內戰?這意味著什麼?難道還有一種外戰嗎?人與人之間的戰爭,不都是兄弟之間的戰爭嗎?戰爭的性質只取決於它的目的。無所謂外戰,也無所謂內戰。戰爭只有非正義的與正義的之分。在人類還沒有進入大同世界的日子裡,戰爭,至少是急速前進的未來反對原地踏步的過去的那種戰爭,也許是必要的。對於這樣的戰爭有什麼可譴責的呢?僅僅是在用以扼殺人權、進步、理智、文明、真理時戰爭才是恥辱,劍也才是凶器。內戰或外戰,都可以是不義的,都可以稱之為犯罪。除了用正義這條神聖的標準去衡量以外,人們便沒有依據以戰爭的一種形式去貶斥它的另一種形式。華盛頓的劍有什麼權利來否認卡米爾.德穆蘭的長矛?萊翁尼達斯反抗外族,蒂莫萊翁(1)反抗暴君,誰更偉大呢?一個是捍衛者,另一個是解救者。人能不問目的便誣蔑城市內部的任何武裝反抗嗎?那麼,布魯圖斯、馬塞爾(2)、阿爾努.德.布蘭肯海姆(3)、科裡尼,你都可以稱為歹徒了。叢林戰嗎?巷戰嗎?為什麼不可以呢?這便是昂比奧裡克斯(4)、阿爾特維爾德(5)、馬爾尼克斯(6)、佩拉熱(7)所進行的戰爭。但是,昂比奧裡克斯是為反抗羅馬而戰,阿爾特維爾德是為反抗法國而戰,馬爾尼克斯是為反抗西班牙而戰,佩拉熱是為反抗摩爾人而戰,他們全是為了反抗外族而戰的。
  (1)蒂莫萊翁(Timoleon,前410—336),希臘政治家,推崇法治。
  (2)馬塞爾(Marcel),十四世紀巴黎市長,曾為限制王權而鬥爭。
  (3)阿爾努.德.布蘭肯海姆(Arnould de Blankenheim),不詳。
  (4)昂比奧裡克斯(Ambiorix),古高盧國王,前五四年曾反對愷撒,失敗。
  (5)阿爾特維爾德(Artevelde),十五世紀比利時根特行政長官。
  (6)馬爾尼克斯(Marnix),十六世紀反對西班牙統治的佛蘭德人民起義領袖。
  (7)佩拉熱(Pelage),八世紀西班牙境內阿斯圖裡亞斯國王,反對阿拉伯人入侵。(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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