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破柙記 (43)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攝/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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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歟? ……」《論語.季氏》

高音喇叭的聲音仍斷續傳來:

「……在資產階級自由化日益嚴重的氾濫之下,有些不法之徒,社會渣子及懷有陰暗階級心理的人,認為有機可乘。他們麕集一起,上下勾結、八方串聯,操縱市場、欺行霸市,甚至挑釁黨組織和各級人民政府,圍攻黨和政府工作人員,破壞、干擾工作環境,甚至危脅人身安全!」

走近蓬門橋,一群放學回家的孩子圍成一團在橋面上起鬨、幫腔:

「有種!」一陣呼喊。

「雙風貫耳……黑虎掏心!」有個孩子不知是在挑唆還是在評論。

近前一看,是兩個孩子打架。大的一個揪住小的一個的後衣領,小的拼力抵住對方的雙肩。小個子的是王欣。

「牛氣什麼?……」大孩子氣呼呼地說:「你爸是暴徒!」

「你爸走後門,是貪官!」王欣嘴頭不饒人。

「你媽是『瘋婆子』!」

「你媽無賴!」

雙方各自一陣掙扎,孩子們中間有人喊:「韓國強加油!」這是大孩子的名字。

「韓家?」祁冠三左眼一睒,然後對二人悄聲道:「這村子韓、王兩族,韓家得勢,這孩子的爸就是鄉公安員!」

鄉公安員就是祁冠三「反革命」帽子的直接掌控人,不便直接得罪。而且就「反革命」身份來說,即使孩子打架這類小事也不敢管。否則,任何一方都會反控你是基於「階級立場」而偏向另一方。公安員也會說你「別有用心」。他嘆口氣,只對文陸說了聲:「把王欣拉出來!」就搖頭而去。

文陸要向前拉架,被李麟止住:「別冒失!這姓韓的孩子有來頭,弄不好連累你,反而攪不清楚。這樣……」他湊近文陸的耳朵。

「好唻!」文陸答應。

李麟跑步而去。他進入院內先將栓灰虎的皮帶解開,向後胯一拍。牠突地躍起身軀跳過酸棗稞的籬牆,呼哮著向蓬門橋奔來。這是牠日常訓練的內容之一,在「收市」之後估計文陸即將到家之際,李麟總是把牠撒出去讓他找到主人並伴隨著回來。

但今天文陸卻故意藏匿在幾個孩子身後,灰虎搖頭擺尾找不到主人一時失掉主張。突然,牠發現王欣。在牠的眼裡王欣不啻就是第三號主人,眼見這位「少主」被壓在地上十分委屈,忍不住野性大發。牠搖搖頭,縮腰、躬身,呲出兩排利牙,配合幾記「汪汪」的叫聲,縱身斜刺裡向韓國強的脖頸叨去!

所有在場的孩子都嚇呆了:

「狗……狗!……」孩子們驚喊。

韓國強正在得勢,他騎在王欣身上得意地大喊:「老子就是解放軍,就該騎在你這小『爆肚』身上!……」可忽然聽得喊狗聲急切,忙回頭看時,那灰虎的血盆大口距他已不及一尺。嚇得他趕緊抱頭急呼:「啊!?……」

也就在此時,文陸突地現身。他先撮口打一個忽哨,然後伸手一攔,那灰虎的前爪落到他的右臂上。

孩子不約而同地齊呼一口氣:「喔!」

王欣覷得機會翻身而起,「張飛蹁馬」反騎到韓國強身上揮拳就打,卻被文陸拽住拳頭。此時他一手勒住灰虎的脖圈,一手攥住王欣的右手。

韓國強站起身跳腳大哭:「你!你拉偏仗!放狗咬人!」

文陸卻笑嘻嘻向前勸道:「小強,你這話可說錯了。這狗是來找我的,你怕什麼?狗有個性子你知道不知道?你越膽小,牠就越衝你兇。這不!你不怕了,牠也就不叫了,一根汗毛也沒傷著你,對嗎?」

到底是孩子,文陸一番說詞使他無話可駁,但卻悻悻地很不服氣:「你……你,向著他!」他指指王欣。

「你大他小嘛!」文陸坦然的說:「大的總該讓著小的,對嗎?好了,好了,別生氣!我來替你們講和。……」說著從衣袋裡掏出一包牛肉乾,這本是為自己解饞的,為了息事寧人只好割愛:「這包牛肉乾送給你,回家吧,別鬧了!」

韓國強揉揉眼睛,看看透明紙包裝的絳紅色牛肉乾像一團寶石;順著它向上看看,文陸一臉和氣。但看到周圍孩子們涎羨的眼光時卻又不好意思拿了。

「拿著吧!」文陸督促地塞進他手裡:「回家吧,回家吧!好孩子不打架!……」

事情本可就此圓滿結束了,誰知王欣卻又節外生枝,他罵道:「不要臉!拿人家的東西!」

倘若是別人這樣說也就罷了,偏偏是手下敗將的王欣,這使得韓國強倍感難忍。常言說「輸金輸銀不輸氣」。他轉身兇狠的搶嘴:「你管的著?你個『爆肚』羔子,瘋崽子!」本想再動手,可看到灰虎正偎在王欣腿邊不得不顧忌。

「你不要臉!」王欣繼續叫陣:「挑唆別人去鬧事,出了事你們當縮頭烏龜,充好人!」

文陸本想訓斥王欣幾句,但聽出他話中有話,不免好奇起來,且看韓國強如何回話。

韓國強卻似胸口被捅了一拳似地,蜷縮著背,慌慌張張的否認:「誰,誰?誰挑唆你?你媽硬要找人家大官去講理,這怨誰?」

從孩子們的口裡吵出了大事,文陸不忙於排解了。他倚著橋欄杆聽著,看到底能吵出些什麼。反正有黑虎在,王欣不會再吃虧。

「你不要臉!」王欣繼續罵道:「是你跟我說,你媽說的,有大官來,讓我媽到壩上去找他講理。現在你不認賬!」王欣氣的小臉通紅,終於憋不住哭出來。

「沒有!你胡說!誰對你說來?你……你找證人!」

「就……就是你說的!就是你說的!」王欣一口咬定:「是你來我家扒著我的耳朵,說是告訴我個好消息,讓我馬上告訴我媽!」

王欣越說越具體,文陸聽呆了。

「沒有!你瞎編!」韓國強瞪眼不認。

「你!臉夾在褲襠裡,沒法見人了?不敢承認?」王欣越說越有理。

韓國強進退兩難,想倚勢再動手,無奈懼怕灰虎,又礙著張文陸的面,想要退走又顯得「熊包」。

正在這時侯一個女人在幾個孩子簇擁下來到橋頭,這是韓國強的媽。

文陸一看,不好!母老虎護駒子,有理扯不清。自己本為貪聽個究竟,不想卻陷進去拔不出來了。想甩手走開顯得自己理虧、心虛,又不放心王欣。沒辦法,只好聽天由命,且看她如何動作!

可是國強媽卻對文陸視而不見,一手拖過國強照後背就是兩拳:

「放了學不回家,在這裡打架!……」

韓國強委屈地大哭:「他說……他說……」

「他說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管什麼閒事?」又是兩拳。

韓國強急了:「他說……他媽出事是您挑唆的!」畢竟是孩子憋不住實話。

誰知那女人竟似充耳不聞:「他愛說什麼說什麼,他的嘴你封得住?混賬東西!你辦不出一件好事!」

洩了天機。

文陸終於猜出了一半,「二道壩事件」當天是她通過兒子秘密告訴王欣有大官要來,挑動于喜蓮出面大鬧。現在于被管制,作為兒子的王欣不服,找韓國強講理:為什麼挑唆別人去鬧,出了事作為鄉公安員的韓家連句公道話都不說,只讓于一人背黑鍋?

原來這執法者竟是教唆者,為什麼?

文陸明白了其中奧妙卻參不透其中的蹊蹺,這需要求祁大爺指點。

他以頗為同情的態度迴護著韓國強:「小孩子家吵架拌嘴口沒遮攔,大嫂您別認真,也別難為小強!」

國強媽眼瞟著文陸卻不正面接話:「我是說這個小畜生不安份!吃飽了沒事到處替我惹禍,管閒事,落是非!」

這話又似在暗諷文陸了,他嚥一口唾沫忍住火氣排解似地說:「孩子們相處沒正事也無所謂閒事。好的時候像親兄弟,如膠似漆,棒打不散;反起臉來就又像一對小公雞,鬥紅了眼非要你死我活不可,也是棒打不散。好在他們誰都沒吃虧,就別計較了!」文陸說這話其實違心,王欣明明是受欺侮的一方,由於不便說破只好委屈他:「好了,好了,小強!別惹你媽生氣,快回家吧!」

在韓國強眼裡文陸又成了好人。

韓國強跺腳哭著前面走,他媽在地上揀一根樹枝跟著,不時地抽打地面,活像趕一口小豬:「要是再敢管別人家的閒事,看我不砸斷你的狗腿!」她頭也不回的罵著,這又明顯是在威脅了。

張文陸笑著,從她的言談話語中反而證實了王欣說的是實話。

「這閒事我是管定了!」他自言自語地說:「問題是怎麼個管法?」

一個人的腦子不夠用,這事還得請教麟子哥和祁大爺。

好說歹說才勸止了王欣的哭聲,並囑他回家不得告訴媽媽,以妨她生氣又做出冒失的行動。最後還答應讓他把灰虎帶回家去做「保鑣」,玩一下午,明天上學前送回。這個條件顯然比一包牛肉乾優厚的多,王欣終於破涕為笑。

月到二十三,堂屋黑半天。又恰值天陰,祁冠三「重新做人廬」裡也未亮燈,在漆黑一團的環境裡三人對坐。

「孩子心裡裝不住假話。」祁冠三說:「王欣必定是氣極了,才去捅這馬蜂窩!」

「想辦法把這事捅出去!起碼減輕點對于大姐的壓力。」李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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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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