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又要搞保先運動了。有人把這通知拿給了在廣州修養的胡錦滔看。胡錦滔為做一個退休領導不干涉現中央事務的表率，離開北京遠遠的，在廣東選了一個僻靜的山莊，靜心專看《傳統養身功》等修身養性的書。他住的那個山莊也真是蘭芝透香窗閣、紫滕纏紅梁碧柱，溪水叮咚門前流，鳥鳴屋後綠樹間，實是個不聞窗外世事、獨個幽靜養心的好去處。他叫祕書拿來的有兩份材料，除通知外，另一份是托祕書在網上下載的一個中國律師的公開信。胡錦滔對保先不感興趣，當年被壓制和綁架的痛楚感油然而生，他看一眼便扔在地上，倒是那個全國十大律師之一的信，他細細看來：
胡錦滔主席好！
……我是一個基督教徒，並不煉法輪功，但我看到了現在中國的墮落的原因在於對道德和信仰的扼殺，中國強盛的唯一出路在於恢復正信和傳統文化，而新一輪持續的、系統的、大規模的、有組織的針對信仰法輪功的同胞的野蠻迫害暴行正與這個背道而馳。法輪功學員信神，認為茫茫宇宙人所摸不著看不到的東西太多，比如紅外線、紫外線、電磁波、中微子等存在的空間，都是無法知其全面，人要提高道德和心性 ，才能使生命層次得到昇華，這本是於國於民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是合法合理的好事，受到廣大民眾的歡迎和支持，卻遭受史無前例的迫害。我寄希望於您，儘快採取措施制止非法迫害。這已不再僅僅是那些被非法迫害的公民擺脫災難的需要，這裡還涉及中國的憲法價值、法治價值、道義方面的人類的普世文明共同價值！
中共一方面迫害法輪功，一方面所有法律或正式文件沒有規定煉法輪功違法。比如，公安部、民政部規定的14個邪教裡沒有法輪功，兩高司法解釋的邪教特徵都不適合用來形容法輪功……
一些地方當局卻隨心所欲地踐踏法律，與「依憲治國」「以人為本」「構建和諧社會」完全相反。我們當然不願意相信你對今日中國婦孺皆知的持續迫害無辜公民的情況不知情。若知情而不予制止，這與具體行惡者的罪惡何異？我無數次被法輪功學員的義舉感動得潸然淚下！但不得不面對的是，持續不輟的罪惡不僅僅使無以計數的善男信女家破人亡，同時持續受損害的是我們的政府形象。若不儘早制止，這將會成為一種史無前例的恥辱。
我們更加痛心地看到，喪失人性的殘害過程，完全造成官員及工作人員個體為了獲得經濟利益，忘卻了人性，沒有了本應有的罪惡感、羞恥感，職業良心完全失去。
現代文明早已解決了科學和信仰之間的分區劃界、各守其土的問題。信仰的自主，這是歷史的潮流。一些和平的修煉者沒有政治綱領和政治目標，沒有政治訴求，將無以計數的財力、警力資源，無端消耗在對他們的打壓上，究竟為何？非病態及殘缺人性者無以解釋。
中國是《世界人權宣言》的締約國，我國現行憲法第三十三條是「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藉口侵犯人權、慘無人道地迫害本國同胞。本人鄭重建議你儘早做出決斷，改善同中國人民的關係，切實履行「依法治國」和「依憲治國」的方略，在民主、法治和憲政的基礎上創建新的中國。
我因為調查法輪功學員受迫害一事，每天至少有不低於9輛的車圍在我家門口的三個方向。幾十名年輕的便衣，他們也是人，他們同樣有父母、有妻兒，同樣有權利也有條件在寒冷的夜間與親人一道去享受家裡的溫暖。每當早上起床後透過窗戶，看到他們一個個不停地在原地蹦跳以驅趕寒冷的場面，我和夫人的心裡都感到很難受，今天早晨我和夫人還商量著如何解決這群年輕人白天的熱水飲用問題。這些年輕人，作為具體的個體，他們都是我親愛的同胞，他們決不是我的敵人，每每看到他們從不願意與我們正面碰接的眼神，我的心裡都很難受！我感到了他們的善良和心虛！我必須澄清的是，對他們，我是僅有同情而實在沒有一絲敬意！
請問錦濤長者：在一個制度文明的國家裡，公民的法律權益受到侵害時，若行寫信之舉向國家領導人控訴將會被關押並施酷刑，這個執政黨的存在還合理嗎？
那天早晨，我還接到了赤裸裸的威脅電話，我的夫人吃驚地發現，兩位不明身分者從我的家門口開始跟蹤我那才12歲的上學的小姑娘至學校，以後天天如此，我的家門口和辦公室門口每天各守著不低於3名的便衣，他們每隔幾小時輪換一次。從他們出現後的第二天，我夫人每天接送孩子上學的自行車莫名奇妙地丟失。昨天夜裡，20多名便衣守在門口，我們新買的自行車的兩個氣門芯都被拔掉了，我的轎車上莫名奇妙地被塗上各種無法洗掉的髒物。北京市司法局非法宣布停止我的律師事務所的執業權利。這種與「文革」整人的套路毫無二致的下流做法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這兩天，我家周圍的鄰居可謂大開眼界，不低於20輛左右的、掛有天津或北京牌照的車輛承擔著監視我的各種不同角色的功能。我家的水、電、網全被掐斷。我們每個人，都有權利質問，到底是誰在背後指揮著這最為骯髒的權力運作過程？誰有權力這樣運作？我們的國家還遠不富裕，9億農民仍處在貧困狀態中，由於貧窮，數以千萬計的我們的孩子上不起學或因貧窮而輟學。把納稅人的血汗錢大把大把地花在如此既折磨年輕的便衣又壓迫他人的骯髒過程中，這樣的行為禽獸不如！你們還有什麼顏面每天西裝革履地面對文明世界？東北一位教授打電話表示，他可以肯定這些骯髒的行為不是你安排下實施的，我認同之！但是，這種醜惡過程卻能在你主政以來，在中國的任何地方、在任何時候、在任何人的身上都可以發生，這才是問題的本質。
我們看到了，以「610」為符號的權力機構，正在持續地以殺戮人的肉體及精神為目的，以鐐銬和鎖鏈、電刑、老虎凳等形式與我們的人民「打交道」，這種已完全黑社會化了的權力正在持續地折磨著我們的母親、我們的姐妹、我們的孩子及我們的整個民族。胡錦滔先生，作為這個時代具有特殊身分的民族的一員，是到了必須面對這一切的時候啦！
我們窒息般地聽取了一個個在這場迫害中多次死裡逃生的受害同胞口述他們經歷的迫害真相，其情其景，縱使魔鬼亦會為之動容。曠古、 曠世未曾有過的血腥場面、凶殘的人性、慘絕人寰的折磨手段。面對一個個平靜述說他（她）們被野蠻迫害過程的同胞，我們不禁要質問：那些頭頂國徽、身著制服的人，在六年裡、在近六十年裡，你們究竟見證並掩蓋了多少起這樣的滅絕人性的真實？我們的制度，為什麼竟能培育出這樣一群對居住在自己周圍的並且是養活了自己的、同樣擁有自己的父母、妻子、子女、兄弟姊妹的同胞如此凶殘！一群具有公職身分者，何以長期是如此令人毛骨悚然地以完全遠離人類道德及人性的方式，幹著幾乎是徹底摧毀人性、摧毀基本道德、摧毀人類善良及良知的骯髒勾當？
人類歷史上沒有哪個國家的人民，為了心中的信仰，會在有政府的和平時期經歷著如此規模的、如此持久的、如此慘烈的災難。這場完全喪失人的理性的迫害過程，使難以統計的無辜同胞喪失了寶貴的生命，使他們遭受了被剝奪就業資格、收入及被搶劫財產……
在今天的中國，國家以持續的公開的恐怖手法警告人們，堅持說出真相者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痛心地看到，與這個體制同時伴生且已完全臻於成熟的則是它掩蓋真實的機制，諸如：王玉環等被勞教者在勞教所所親眼目睹的、一次次的、上級領導來勞教所檢查工作時，所有的勞教所鐵定的規律是：將類似王玉環這般可能的講真相者集中關押在一個領導找不到的處所，其時，還必要做上一頓被關押者想都不敢想的飯菜。每每的規律是：來參觀檢查的領導心裡揣著他們親眼「看到」、「聽到」的真實而去，當檢查者離去之後，他們身後的鐵門被關上時，鐵門裡面針對那群無辜同胞的罪惡又迅速復展活力。 而事實表明，這是檢查者與被檢查者配合較為默契的一套騙術，各自心知肚明且心照不宣。旨在給被迫害者一種影響──這裡發生的是瞞著上級的罪惡。也為被「瞞著」的上級逃避掉不久即將要到來的歷史審判留下可能！
既然政權已完全喪失了獲取真相的能力，民間的真相調查行為就完全具有了正當性及必要性，因為真相的價值事涉我們民族的前途問題，與我們每個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生命個體休戚相關。我們有權利了解，這個制度的權力是如何和我們的人民發生著關係？何以無數次災難中的人民絕望的呻吟、呼喊得到的答覆，永遠是無賴般的沉寂或張牙舞爪施以流氓打壓手段？要知道，人民僅僅是要求政府立即停止犯罪！這實在是人世間最奇特的政府！你們承不承認這個制度的完全不合法？
幾次的調查中我發現，由於變態的鎮壓需求，中國的警察完全徹底地流氓化，在他們主導的高牆內，一根黃瓜可以賣到25元，一隻燒雞可以賣幾百元，牢房裡本屬公共資源的睡覺的鋪位，在人民警察那裡也成了可出售的商品，每個鋪位每月售價高達2000元，許多沒有錢的被勞教者夜間持續遭受著非人的待遇！
人類歷史上，沒有哪個國家能像這樣， 完全不把自己國家的憲法當回事，國家和多災多難的人民一樣將永無寧日。人民對凶殘、無知的濫權者的反抗，正在不斷地撼動著人們已習慣了幾十年的國家的存在基礎，不容任何人小覷！
持續地與那些信仰意志堅如磐石的同胞打交道的經歷，我們真切地看到了今日我們民族中最為有價值的存在，那群一個個微笑著、用平和的語氣講述令人驚心動魄的被迫害過程者，常常感動得我熱淚汩汩。我們看到了我們民族中的為了保全心靈中的美好價值而不屈和不死的精神，幾年的磨難中成就了一大批具有無與倫比的高貴人格者，他們對信仰的執著、對野蠻打壓的蔑視及對我們民族美好未來的樂觀向上的心態無不至令人仰視的境界。
調查中我們發現的另一個絕對的規律是，每一個走出關押場所的法輪功學員，無論他們被關押的時間長短、在被關押期間說了些或做了些什麼，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他們對信仰更加堅定。 和我們整個社會的人性、良知、道德、仁愛及責任方面頹廢的現狀比，這些修煉者在含上述幾個方面在內的，整個心靈、精神和道德方面完全給人以從舊世界中脫胎換骨的新群體的全新影響！ 讓人體會到信仰對人心靈世界改造的強大功能，確讓我真正看到了拯救我們民族頹廢現狀的希望及現實出路。
在與這些修煉者接觸的過程中，他們講述在這場空前慘烈的災難中受迫害經歷時的平靜心態、對迫害者的寬容襟懷及對我們民族美好明天的樂觀心態使人持久地震撼不已。他們淡薄名利，對因野蠻迫害而持續處於困境者，或父母被非法關押及被致死者，或已完全喪失撫養能力者，對他們的孩子及無人贍養的老人，持續的默默濟助及耐心令常人難以想像，更不用說理解。信仰對人心靈及道德的快速改變令常人難以置信。
最明顯如：今年33歲的朱曉光告訴我，他剛到監獄，犯人之間的野蠻及冷血以待成了那裡單一的人際關係生態，每個人都想以凶殘及心狠手辣來馴服身邊的其他犯人，沒有任何人自願被馴服，更沒想到要自我馴服。後來是法輪功修煉者神奇地淨化了他們的靈魂，用他的話說是「我是徹底地通過心靈改造馴服了我自己」。後來他們那裡又有一百人開始修煉法輪功，以至過去每有新犯人到即必遇「殺威棒」的境遇，變成了對新來者施以關懷的援手，竟至把很多新犯人驚得目瞪口呆。
原公主嶺監獄的警察張林有的經歷更讓人感歎。他告訴我，修煉法輪功使他變成了那座龐大監獄裡唯一不再虐待犯人和不再收犯人錢財的警察。他說，他決心不再虐待犯人尤其是不再收取錢財後的一年裡，他始終和自己進行著鬥爭，尤其是自己缺錢剛巧又遇到別人送錢時及看到別的同事照舊收錢時，心裡矛盾極了！他自豪地告訴我，他的修煉徹底地改造了他的心靈！後來他管的60多名犯人感激不已，以致希望中國的警察都去修煉，犯人們都說，如果是這樣的話，中國的警察會變成世界上最文明的警察，他最後卻被非法勞教及開除警察隊伍。
助紂為虐的警察實際上也是這次喪失人性的瘋狂運動的受害者。「文革」後，我們民族得以稍許復甦的人性、道德、良知、正義、仁愛等基本價值理念，再一次被徹底地摧毀。國家公職人員的先進性只成了官控媒體中令人民唾罵的謊言！而滅絕正氣、正義、良知及道德卻成了公職者的職責，被要求提至「講政治」的高度去執行。
信仰和道德是一個民族保持持久及向上生命力的最重要保證。一個沒有信仰的民族、一個沒有信仰的人，他們的另一方面即是，他們會什麼都相信，同時，他們又會什麼都不信。我們的民族中幾十年來最缺乏的，即是我們缺乏保守及滋育我們民族道德價值的信仰根基，這是我們民族幾十年來持續動盪的亂源。長遠改造我們民族的問題即是倡導並保護人民的自由信仰，通過改變人心來改變了的世界才是有希望的世界。我們的政府過去六年裡所做的，即是以野蠻的血腥暴力來阻撓我們的民族向這樣的希望邁進。
僅有群體的反思是不夠的，在這封公開信中，我們還是要向政府提出一些必須的要求，那就是立即停止針對自由信仰者的血腥鎮壓，立即釋放所有的被關押者，賠償他們的損失！但我們卻不會提出給法輪功信仰者平反的要求，因為在那些信仰者心目中，在我們民族尚有良知的成員心裡，人們從來就沒有說過這個信仰團體是「反」的概念。讓凶殘折磨了一個民族半個世紀的政權再玩出平反的把戲，一方面，平反者根本不再有這種道德和道義上的資格，另一方面，這本身即是對被折磨者的一種侮辱！現政權的殘暴、愚蠢及無法無天的時間與它存在的歷史一樣長。
在此我特別正告那些至今不思悔改的、仍迷信暴力者，絕不允許再發生對說出真相者的野蠻迫害惡舉，停止一切針對這個民族的傷害行為，這是你們的最後出路！
最後，我想敬告胡錦滔，我們必須有勇氣和道德承認，這部凶殘折磨了我們民族半世紀的政權機器，它的每個部位都沾滿了善良人民的血和淚水；必須有勇氣和道德承認，一個專制、獨裁、暴政的政黨必須結束；必須有勇氣和道德承認，我們民族對民主、自由、法治和人權的熱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熾烈；必須有勇氣和道德承認，在今日的中國，任何力量企圖繼續阻撓人民對上述權利價值的追求都必將遭致迅速失敗的下場。恕我直言，我們無法否認，所有的血債都被人民的眼睛及帶血的記憶所記錄。
最後我想敬告胡錦滔，只有我們的心裡真正裝著那些災難中同胞的安全，我們才會獲得真正的安全。只有真正關心我們民族的前途，才會像這個民族一樣具有了美好的前程！
你的同胞：高智勝
這是中國十大人權律師──高智勝在網上公開寫給胡錦滔的信，在國際上已傳得沸沸揚揚，是朋友多次提起後，胡錦滔才第一次看到。
胡錦滔看了之後，久久不語。直到太陽下山，他才叫來祕書說：「給習進平同志打個電話，說我不贊同再搞保先運動。」#（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李婧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