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清明引(73) 天衣局-蕭園遺孤5

作者:云簡

清 焦秉貞《山水冊.高閣望江》。(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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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蕭園遺孤(5)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當日,慕容楓受劍器所託,到荷城內打探情況,回來時已近黃昏。小童接過他手裡的一隻雞、一籃菜,撇了撇嘴:「小氣……」

慕容楓道:「蓮亭齋今日關門,我也無可奈何。」

小童一邊拔雞毛,一邊道:「我長這麼大,還沒見蓮亭齋歇過業。」

「那今日你可長見識了。蓮亭齋的廚子,都被請去府衙做酒席了。」慕容楓道。

「為何?」小童道。

慕容楓道:「慕容玉林和鄭笑笑要辦喜事,現下滿城內都掛了紅綢。」小童聽得心癢難耐,好想出去看熱鬧,卻被慕容楓攔住:「劍門主呢?」聽他一問,小童先是一驚,隨即努努嘴,眼神兒向屋內瞟。慕容楓順眼望去,只見劍器正坐在太師椅上打盹兒,頓時心內稍安,奇道:「你是怎樣把他弄睡著的?」

小童壞笑道:「一點兒蒙汗藥。」慕容楓立時嚴肅非常,道:「你小小年紀,不可跟你的主人學壞。」

「是。」小童道。

慕容楓續道:「梁幣到底去了哪裡?為何三日還不回來?」

小童道:「主人說,三日後荷城裡有人辦喜事的時候,他一準兒回來。」

「現在可是連個影子都沒有。」慕容楓道。

小童道:「主人回來,少不了天黑以後。慕容老爺,請您老歇歇,我這就備飯去。」

「嗯。」慕容楓走到屋內桌旁坐下,等待。

轉眼日落,天色漆黑。遠遠聽到府衙炮竹聲響,周遭幾家,也同時放起了炮仗。劍器驚醒,一時不辨,急道:「梁幣,梁幣人呢?快開鳳榜。」見屋裡除了慕容楓,別無他人,便又跑到院子裡去尋。

「哈,原來你在這裡。快給爺爺開榜。」慕容楓聽見劍器說話,便起身行至院裡,果然見到梁幣在此。「這許多日,你去了哪裡?讓我等好生著急。」慕容楓道。

梁幣掰開劍器之手,整好衣襟,揚起下巴,道:「老爺我跑了三日,肚中空空,小六兒,飯做好了沒?」說罷,不理二人,便徑直要進屋去。誰知前腳剛走,後腳還未落地,便被劍器提著後領拎了起來:「你說,鳳榜開時,聲雷大作。現下荷城裡到處都在放鞭炮,應該能開了吧?」說罷一手鉗住梁幣下頜,那梁幣呲牙裂嘴,臉上面具脫落,露出一張可怖面孔,劍器心內也是一驚,左手一松,梁幣雙腳落地。

那梁幣也絕非善類,狠狠瞪了劍器一眼,啐了一口在地,對那小童厲聲道:「去,將地室裡的崑崙醴泉全部取來。」那小童得令,登時入內,搬出一個錦繡小盒。梁幣接過,從中取出一只羊脂玉瓶,其上雕刻著一隻鳳凰,栩栩如生。

小童備金盆、梧桐葉於香案之上,只見梁幣走上前去,將無上火焰令放於梧桐枝葉之上,口中念念有詞,忽覺頸上微涼,睜眼一看,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刀柄握在劍器手中:「你若敢再耍花樣,小心腦袋。」

梁幣笑笑道:「劍門主放心,梁幣定不敢丟了鳳榜的信譽。」說罷閉上眼睛,嘴裡繼續念。話說他這三日,早將劍器送來的銀票銷贓得再無線索可尋。梁幣得了這一大筆款子,終生不必再行走江湖,過刀口舔血的日子了。只可惜今日雖得了榮華,六個兄弟卻都不在了。梁幣心念及此,惡意陡升:「鳳榜主人,既害我失去兄弟,今日也叫我梁幣來討債。」思索間竟將羊脂瓶裡的醴泉盡數倒入金盆,一滴不剩。

「老爺……是不是……太多了?」小童雙手抱頭,顫問道。

劍器眼見那金盆冒出許多白氣,又聽小童如此說,便是握緊鋼刀,剛要發問,卻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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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笑笑令獨孤唯吾返回接應白門柳,本欲率馬突圍,卻不及防朝軍突然增多,心內焦躁之際,只聞遠處一聲巨響,聲如霹靂轟鳴,白光耀動天際,方圓十里皆遭震撼。眾人皆抬頭望天,只見夜幕中一道金光,宛若火鳳沖霄,光芒四散,頓如下了一陣細密金雨。

朝軍卻有未出神者,舉刀砍殺,待笑笑回神,冷鋒已至眼前,不及躲閃。危急間,一道冷光劃過,柔石劍削斷鋼刀,劈出生路。「我乃武平王陣前副將,慕容玉林,你們全部給我住手。」說罷,亮出令牌。

笑笑回神,見慕容玉林在此,正不知所措。忽聽一朝軍將領道:「眾軍聽令,王爺有旨,如見慕容玉林,格殺勿論。」

「開什麼玩笑?」不可置信未及片刻,玉林便大驚失色。到底是雙拳難敵四手,慕容不願傷人,但朝軍但聽納蘭旨意,誓要斬殺此二人。

驚聞爆炸之聲,笑笑心內忽地一空,腦中只一個念頭:「也不知白大哥逃出生天與否?」心神分散,數度臨危,幸有玉林護持,兩個人兩匹馬,終從大軍中脫出,突破城門守衛,奪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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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玉林和鄭笑笑,兩個人兩匹馬,殺出重圍,黑夜中不辨方向,為逃避追兵,只往遠處奔去。到得一處密林,二人將馬兒放跑,尋了一處隱祕山洞,稍作休息。玉林少年時曾隨納蘭庭芳征戰,野外行軍亦屬家常便飯,遂輕車熟路升起一團火來,趁夜摸了兩隻野兔來烤。頓時,山洞內火光融融,香氣誘人,只洞口有藤蔓擋著,不透光亮。

鄭笑笑則獨自靠坐在一塊石頭上,雙臂抱膝,心中楚楚:「若是白大哥真的因救我而死,自己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想來,每每因為自己一時衝動,做事不計後果,才釀此慘禍,鄭笑笑登時泣不成聲。

玉林一邊烤野兔,一邊道:「你哭什麼?」聽聞有人說話,笑笑方才注意到原來慕容玉林也在此,於是乎起身拿起鐵刀,便是問罪:「你們到底將白大哥怎樣了?」玉林撥開那刀刃,氣道:「他便怎樣,與我何干?現下為了你,連我也被朝軍追殺。」說話間,眉頭一皺,烤野兔掉在火堆裡。

笑笑定睛一看,只見他左臂內側,隱隱滲出血來,將那紅衣染得發黑。

「他竟為了護我,被朝軍所傷。」笑笑心道,想起方才逃生過程,屢屢陷危之際,總有人擋開殺招,當時沒有注意,原來竟是玉林。二話不說,笑笑扯下裙邊,給玉林包紮傷口。這便叫玉林好生感動,輕輕握住她的手腕,誰知笑笑想起自己屢次被納蘭庭芳所騙,便兩隻手指在其傷口狠狠掐了一下,痛得玉林登時額頭冒汗。

「誰知不是朝軍的苦肉計!」說罷,走到一邊,撿起野兔來烤。

玉林氣道:「哪有王爺施苦肉計,連國丈府的公子也敢殺?」

笑笑道:「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蒼天啊。」玉林莫不冤枉,隨即轉念一想,道:「雖然我也不知他為何敢殺我,但說苦肉計也未必不可能。現下,我被朝廷追殺,你亦不能回轉義軍。不如,我們遁跡武林,遠走高飛了吧。」

「誰說我要和你一起?」笑笑將野兔一扔,走到一旁道。

玉林跟在其身後小聲相勸:「你我已是三叩首的夫妻,斷不可能分開。日前,你屢次上當……呃,不……夫人你屢次被納蘭所騙,義軍大將林西被迫離開,天都峰失守。你再回轉義軍,只怕不妥。連番損兵折將,這在軍中是要被處斬的。」

笑笑一聽,怒道:「義軍眾人皆在蓮花峰白雲頂蒙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分彼此,親如兄弟,豈是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狗官可以理解。再者,若義軍真要殺我,白大哥斷不可能派人來救我。你莫胡言,待天一亮,你我便分道揚鑣。」說罷,便走到火堆旁石頭後面坐下,不再說話。

玉林靠著石頭另一側,繼續烤野兔,一隻烤好,向後遞給鄭笑笑。

「不吃。」笑笑道。

「沒有蒙汗藥。」玉林不耐煩道,忽覺手裡樹枝一鬆,拿回來瞧,早已空空,便串起另一隻來烤。暗影裡的鄭笑笑,吃了幾口,突然,幾滴淚從臉頰滾落,滴在香噴噴的烤野兔上。想來曾經,為躲避飛劍門追殺,也如此東躲西藏……自從她與那慕容玉林結識以來,他倒是不曾傷害過她,說來也是奇怪,天底下還有沒有任何一個人,對她如此死纏爛打,心內好奇,道:「你說你是國丈府的公子?」

聽見笑笑突然說話,玉林一愣:「嗯,對。」

「那你為何好好的公子不當,跑到戰場當炮灰?」笑笑道。

玉林哈哈一樂,道:「我爹本不讓我來,說太危險。但是……」

「但是什麼……」笑笑追問。

「但是,好男兒志在四方,我可不想一輩子待在京城。」玉林轉轉眼珠,心內偷笑。過了一會兒,再無動靜,心裡著急,道:「喂,你怎麼不說話了?」

「睡著了。」笑笑道,語氣頗為生硬。玉林哈哈一笑,續道:「我姐姐說,人生在世,就應該自由自在地活著,我此番離京,也是……」

「你姐姐,是王后了?」笑笑道。

「嗯。」玉林點頭。

「王后,她不自由嗎?她的相公是王上,老百姓的生死家財,全都在他一人手中,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還不自由嗎?」笑笑忿忿然道,隨後聽到玉林一聲嘆息,心生詫異,從石頭後面探出腦袋:「你嘆氣什麼?」

玉林道:「你整天混跡義軍,與普通百姓為伍。老百姓眼中的宮廷生活,想必是天天山珍海味,處處榮華富貴,事事隨心所欲嘍?」

「難道不是嗎?」笑笑道。

「難道是嗎?我問你,你們義軍中,有幾個人是從前當官,現下落草的?有幾個是真正生在帝王之家,親眼見識的?你們想像中的帝王之家,不過都是杜撰罷了。」

「我既沒見過,又怎知不是?」笑笑道。

玉林接話道:「可以問我呀。」

「不問,你們朝軍只會騙人。」笑笑道。

「哎呀,你冤枉我,我何時騙過你?」玉林道。

「你沒騙過我,那為何要和納蘭庭芳串通一氣,假裝成親,騙我白大哥自投羅網?」

笑笑怒然起身,走至一旁。

「因為……」聽她語聲激動,聲帶哭腔,玉林頓了一頓,突然下定決心,堅定道:「因為我喜歡你,要與你一輩子長相廝守。」此話一出,氣氛凝凍,山洞內悄無聲息,細細聽來,外面竟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一身紅妝,背影微顫。「為何問出了自己最想聽到的話,心卻更加悲傷了?呵,笑笑,你也是痴了。」思畢回頭,忍住心緒,用袖子抹抹眼睛,對玉林道:「一會兒天亮了,你就離開,回家去吧。你是朝臣,我不能嫁給你,也不能喜歡你。你回家後,請你爹找個門當戶對的書院小姐什麼的,過幾年就會把我忘了。」說罷,走到山洞門口向外望著。

這一番話,雖然語氣輕輕,全然不復笑笑跋扈個性,卻比任何狠話都更讓玉林傷心,只見他忽然好似六神無主,追至她身後,急急問道:「為什麼?你我已然拜堂,便是夫妻。還有,此前你劫持我之時,如有恨我殺我之心,早該下手。可是,最後你卻放了我。你敢說,對我慕容玉林,無情無義?」

「你不知道。」笑笑大叫一聲,怒然轉身,手中鐵刀,立然架在玉林脖子上。天空一道霹靂雷鳴,振聾發聵,頓時暴雨如注,一如笑笑面上眼淚:「你可知,十年前,朝廷以蕭園藏匿叛臣之後蕭世子為名,一夜之間,將我蕭園一家七十餘口,屠戮殆盡;爹娘將我託付給奶娘鄭氏,帶到鄉下,本想可能逃此一劫。誰知,朝廷連我也不放過,三個月後,竟帶兵掃蕩全村,不留活口。」

玉林聽聞,頭腦便似蒙了:蕭園、蕭世子、朝臣、朝廷……

「現下,你總算明白了吧?我恨你,不是因為你不好,而因為你是王室朝臣,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說罷,竟怒然揮刀,玉林不及躲閃,衣衫被砍掉一大塊。閃神之間,新娘早已身入暴風雨中,再尋不見。(本章完,全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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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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