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和 世 界 的 悲 歌
大牆之夜
又一頭
夜的黑犛牛繃斷白天的
套索
在我面前
兀然壁立
愛人的水仙花突然綻開
如黃色花蕊白色花瓣的
朵朵星光
如一窩寧靜和寧靜泛起的
光高的
酒窩
大牆毫無表情地陰沉著
寬臉
在凌空振翼的電網的黑
影鳥瞰下的夢裡沒有
女人和
女人的霹靂和愛
和甜水
駐下
寂靜中
我聽見水石滾動的
黑夜
嚎啕大哭
如簫
1990年2月22日於獄中
鐵窗聽山
眼睛裡
一隻
鳥
頭頂上
一朵
雲
嘴唇上
一滴
水
寂寥的腳趾
嗑碎
石刻的
沈思
滴
下
無人的
清
韻
在簡單時刻
在
一
瞥
之
後
1989年1月9日晨於王武獄中
1991年1月10日整理
監 禁
背著牆
那豎在沒有表情的陰影中
的囚犯
自己也成了
陰影
不哭。不笑。不打飽嗝。
不跳噴著酒氣的迪斯科。
不嘻皮笑臉挑逗偶爾一
閃的
女人
爬不出臉孔含毒的怨懣
疲憊投出死結
牆壁斑駁的蟬聲凝結成
痂
鐵柵如骨縫
原稿於獄中1991年1月9日修改
獨居室中
水
滴
是白天唯一的
風
景
夢
滴
清脆如黑夜的
鈴
鐺
淅淅瀝瀝的歲月
擊
響
囚犯光頭
之
磬
滴
穿
沈
郁
千囚同此
一
瞬
千夢同此
一
滴
1990年4月11日午夜於王武獄室
1991年1月14日修改
死神之舞
一個死囚
在沙礫上頂著正午的毒日頭
無休無止地
轉著圓
圈
他正著轉
轉了一圈又一圈
圈
子
越
轉
越
窄
他突然感覺受到碰撞。
彷彿有一個被堵住的出口。
他退回來反著轉
圈
子
越
轉
越
大
始終摳不開綿綿絕望
纏
繞的線
團
他
跳了起來
黑
影
手
舞
足
蹈
瘋
狂
扭
擺
腳鐐呼吸短促
擊
節
他注定跳不出抓
住他不放的
命
運
之
指
他倒了下去
滾 動
如 曲 線
影子和沙礫絲絲發出
尖銳的摩擦之聲
雙臂之翅
撲 打
高
高
的
天
空
滴血的黑影
啼
叫
一
只
臨 終 的
紅
公
雞
1990年4月初稿於獄中
1991年1月13日修改
第二種生存
骷
髏
激動
如
鸛
醒來
發現
一片從未沾唇的
蔚藍
天
空
吐
出
一顆含著太陽之核的
櫻
桃
碑
緘口如
人
死
亡
之
樹
在日復一日的注視中
老
去
它聽見
夢中銅鈸拍擊
一場紛紛揚揚的
爛
雪
記憶如一隻從未取出的
蛋
遠處有只陽雀
此
鳥
這
時
正在它的手上
嘰
嘰
喳
喳
1990年2月22日－－24日於獄中初萌意念
1991年1月14日晨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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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 天 人 體
－－47歲自畫像
1989年1月19日。拂曉。夢。天體中顯現「8-11-10」幾個不可破譯的神秘宇宙密碼。字字深不可測。以詩的想像釋之於萬一。
盯住一株狗尾草就是注目人。
就是注目煌煌如焚的宇宙
宗卷
星雲在瞬間默誦中爆炸。血肉
迸飛人體的穹門。千瘡百孔的
黑暗泥淖蕩溢。光芒長唳
漆黑的火焰
頭顱失火。
黑暗隱形的駝隊逃離四面
空壁的掩體。
旋舞的毛筆如上帝長途跋涉
天宇的舌頭
天輪砸碎。身子如杯清亮破裂。
巨硯濁漿泵動。波濤滾滾的血
墨星光淋漓
一片池塘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浮萍蕩盡。空無一魚一蝦。星星
的蓮蓬早已採摘。一隻鴨子
在它身上再次恢復疲倦
深不可測的宇宙黑淵
在一碗清水中見底
大沈寂劃破耳膜
大輝煌熄滅目光
人形宇宙的眼窩渲洩一場
延續已久的事件
陽光下
走動永久的黑夜
1989年1月19日於王武獄中初稿
1991年5月29日重寫
風 景
1
沈鬱的額頭火光洗劫一空。
掏空堵塞雙耳的雀鳥的聒噪，聽雪的蔚藍；
聽竹影和沉默的屋脊；聽茶色玻璃中陰沈的城邦；
聽老牛脖頸下夕陽叮噹。
筆筒猛獸穴居，禿鷲出入。
洗墨洗泡黑墜水的月亮。
2
筆下的崩雲水漬斑斑。
燭火目光晴朗。
毛筆醉臥，頭枕滿紙墨獸紊亂奔散的蹄跡。
陶俑的黑夜泛起波光泡沫。
狗吠聲終夜水瀉不通。粼光閃閃。
寂靜如水晶球。
3
竹椅上陰影甦醒。
紅日在墨硯深黑的湖面上漸漸升騰。
明亮的一瞥背後，一堆
暴風雨的灰爐
草蓆寬闊雜草叢生的沁涼
瓷杯如井，水色青幽。
狂草密佈的叢莽空曠四壁，合攏
蜜蜂嗡嗡碰撞的
閒暇。
枯坐書齋。軀體匯合天外的秘流。
4
日暈撥轉咿咿呀呀的水車。
5
木鏡映照夢巢，深邃如背視
臉紋的排浪拍擊天際，頭頂白髮喧囂如雪崩。
白晝的眉宇中央沈日如痣。
結網的黑夜潛入鏡光。
往事如顱骨逼視
6
暮鐘吐出一灘臨終氣絕的淤血。
7
垂柳濕發暴漲。繫著風鈴的地球一壁。
記憶如暖爐。炭火暗藍。
一隻啄木鳥
獨奏
1991年7月5日夜
改寫王武獄中詩稿時重寫(http://www.dajiyu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