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隅之城.美國故事》第一部 歲月的泡沫(30)

蔡萱
font print 人氣: 1
【字號】    
   標籤: tags:

第三十章 人生這張網

李陽一下飛機就急忙趕往D大。

曉雯怎麼回事。他心裏著急,曉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昨天他打一下午電話都找不到曉雯,好不容易到晚上終於有人接,卻是陸佳。而且隱隱聽到曉雯的哭聲,他急忙問陸佳出了什麼事情。

曉雯哭得天翻地覆的,陸佳什麼都聽不清楚,只好拿著聽筒到客廳講:“我也不知道,下午下大雨落雹子的,她瘋了似的跑出去一趟,回來就一直哭,問她什麼都不肯講。”

李陽著急道:“這邊一家公司有回音,讓她下禮拜去面試。”

陸佳聽了,埋怨道:“為什麼不早告訴她?她現在這個精神狀態怎麼準備面試?”

“我不是這兩天加班嘛。”李陽電話那邊捶自己的頭:“你讓曉雯來聽電話。”

陸佳就進曉雯屋,把電話強行塞進曉雯手裏:“你瘋了!天大的事情有找工作重要嗎?”

曉雯拿起電話,一聽到李陽的聲音,又大哭起來,李陽講的話她一句都聽不見。

陸佳劈手奪過電話又跑到客廳,發狠對李陽道:“李陽你明白嗎?她肯定是出了大事情!幾時你看見她瘋成這個樣子?你若不想失去她,就趕緊回來想辦法帶她走。”

她說完把電話關了罵了一句:“笨蛋。”也弄不清楚她在罵誰。

李陽放下電話,覺得陸佳講得有道理,高價定了第二日早晨飛達拉斯的機票,急急趕了回來。他坐著計程車回到度過四年學生生涯的D大,汽車駛過他熟悉的書店、圖書館;駛過運動中心,他不由想起去年年底在畢業典禮上致辭的情景,雖然時間過去只有幾個月,在他心中卻仿佛已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汽車進入學生公寓區。李陽下車朝曉雯的宿舍奔去,路邊的小樹在微風中向他點頭,好像說我沒忘了你,你終於回來了。他的眼睛濕潤了,他聽見他的心在說我怎麼能不回來呢?這裏有我的初戀,樓門口的石階上還留著我的腳印,我愛的女孩在這裏,我多想再聽到她的歡笑聲。他捧著要跳出的心快步走上二樓,陸佳早就替他把門打開,落入他眼中的是客廳裏那久違而又熟悉的沙發和桌椅。他想大聲說我愛這裏的一切。

曉雯的房間門敞開著,曉雯正坐在書桌前等他。李陽望了一眼陸佳的房間,房門緊閉著。李陽走進曉雯的房間,曉雯轉身站了起來,朝他點點頭。

曉雯的情緒似乎已經冷靜下來,面色平淡。李陽看著那雙好多次出現在他夢裏的眼睛,黑黑的眸子裏藏著一絲幽怨,李陽的心有點痛。

“你有不開心的事情,可以告訴我嗎?像以前上學時一樣,那時候你不會做功課,和陸佳吵架這些事不是都會跟我講的嗎?就算我不能幫你,也可以聽你傾訴,我們咱們一起想辦法好嗎?”

曉雯的眼中閃過一絲淚光,但很快就消失了。忽然她的表情變得十分陌生,仿佛從來不認識李陽這個人一樣。

她目光淡漠的掃了李陽一眼,那眼神讓李陽感覺仿佛有一盆冰水淋在自己身上,剛才上樓時那灼燒著的心就漸漸涼了下來。

屋子裏一片沈默。

李陽望望那張麻木不仁的臉,終於艱難地說:“我飛了兩千英里趕回來,你真的一句話都不想跟我講嗎?”

曉雯心裏說還是你對我好,這樣子跑回來。梯米就光想和我……想到這裏她繃不住了,眼淚又撲簌簌往下掉。李陽過去替她擦,她索性趴在李陽肩上嚎哭。

李陽不敢去抱她。她這一哭倒讓李陽覺得更加陌生。以前他從未見過曉雯哭。她總是在笑,就算是遇到不順心的事情也悄悄放在心裏讓它過去。以前她懂事,乖巧。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使她變成這樣?

李陽想起陸佳的話,也許帶她走是最合適的一條路。

他拍拍曉雯:“好了別哭了。你不願意告訴我,我也不逼你,可是找工作很重要。”他從口袋裏拿出兩張機票,把其中一張塞進曉雯手裏:“這是我替你訂的機票。明天中午飛波士頓的,你準備一下吧。我明天在機場等你。”

他說完走出曉雯房間,又轉回身說:“要是覺得這裏讓你傷心,不管面試是否成功都別再回來了,我會替你在波士頓找房子。參加不了畢業典禮沒關係,學校會把文憑寄給你的。”

他頓了一下又說:“不管你發生過什麼事情,我都會一直等你說I am ready的。”說完他往外走。曉雯在屋裏沒動彈。

李陽走過客廳,陸佳的房門還是緊鎖著的,他知道陸佳在裏面,想敲門和她打招呼,但猶豫了一下終於沒過去,他一個人孤單地下樓走了。

這一個白天,劉茜根本不知道是怎樣熬過來的。她將公司裏加班的員工挨個臭駡了一頓,然後做了些瑣碎的公事。好容易熬到傍晚,劉茜開車回家,將車開進車庫,看見梯米的車已經停在裏面,就知道他已經回來。劉茜抬頭看看二樓視窗的燈光,心裏有些膽怯,其實她已經知道梯米會跟她說些什麼。

她長歎一口氣,上樓開門。該來的總是要來,怕也沒有用。她無聲地走進餐廳,坐在了餐桌邊。臥室掩著的門裏隱約透出燈光,劉茜清清嗓子,喊道:“梯米,我回來了。”

她略微等了片刻,梯米從臥室走出來。他新剪了頭髮。梯米的頭髮天然捲曲,長長後會變成大卷卷,十分難看。剪短後則微微彎曲,很好看。劉茜覺得這髮型師手藝不錯。

梯米臉上刮得很乾淨。他本是個高大健碩的人,雖然最近老是喝酒又不活動所以癡肥了不少,但是穿上熨得平平整整的長褲和襯衫後看起來並不明顯。

劉茜感歎梯米看起來多英俊。她不理解這麼一表人才為什麼不肯認認真真地去生活呢。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看起來似螻蟻似草芥都在拼命往上爬。

劉茜的眼光最後落在梯米穿著拖鞋的腳上,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梯米見劉茜不動聲色打量自己,就有些局促不安。他倆在一起四五年,根本他一直都很聽劉茜的話,劉茜總能控制局面。只是每當他酒醉時,他倆的關係就倒了過來,變成劉茜很怕他。因為這個他越來越喜歡醉酒。

劉茜開口道:“你站著幹什麼,有話過來坐下說吧。”

梯米在劉茜對面坐下,不知如何開口。他低下頭兩隻手放在桌上他看著它們一會兒伸直一會兒又握成拳。

劉茜靜靜坐著,等他說話。

餐桌上方低低地吊著一盞白熾燈,燈罩是一朵白色的荷花,被燈光照成桔黃色。

梯米低著的腦袋在燈下曬了一會兒有點發燙,他有點燥,差點又想去冰箱裏找酒喝。想起哪些庫存的酒和喝空的酒瓶都被自己早上扔到垃圾箱裏去了,強壓著酒癮開了口,一字一句地說:

“劉茜,在這個世界上你可以得到很多東西,就放了我這個瘸子吧。”

劉茜一聽這話差點落淚,她眨了一下眼睛將眼淚逼回去。心想梯米你好狠哪。原來以為你會說“劉茜我們分手吧”,看樣子你一點都不蠢。

梯米又說:“這個世界就像一張收緊了的網,所有的人都被困在裏面。有些人在裏面過得很好,讀書,做事,結婚,生子,向上爬。”

“可是我不行,我常常感到窒息。我但願有一天可以鬆開收網的繩子,即便是知道出不去,能透透氣也是好的。”

劉茜忍不住說:“如果我願意陪你走出這張網,你還會讓我放了你嗎?”

梯米嘿嘿笑了幾聲。劉茜又看見他那種滿不在乎的神情。

“怎麼可能呢,劉茜,別騙你自己。如果有一天,這網裏只剩下一個人,那就是你。”

劉茜發狠道:“既然你已經陪我在網裏呆了這麼多年,你可不可以再等我兩個……不,一個月?”

梯米搖頭:“劉茜你真是不懂我,你是這網裏的人,這世界有多適合你,你會有成功的人生。”

“我原本是不想離開這張網,誰能走的出去呢?人就是這樣被這塵世所束縛的。”

“本來我是要在這網裏度過一生,就算是一瘸一拐地活著,也不過幾十年。”

“但是現在我要走了……我找到一種緣份,這緣份不在這裏。”

梯米說到這裏,停住。看一眼劉茜,劉茜沈默。梯米就接著說:“以前,我想念她的笑靨,那時我就感到遺憾。現在,我總是夢見她的眼淚,我感到心痛。”

他看說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劉茜動了一下,沒去阻止他。

梯米朝門口走去,開了門又對劉茜道:“我知道我虧欠你,可你要的太多,我給不起。她只要一個梯米,不管是瘸了的還是瞎了的。”

他輕輕關上門走了。

劉茜就坐在餐桌前一動不動,很長時間。梯米你會回來的,劉茜心裏說。沒有人是可以逃出這張網的。

梯米將車開出車庫駛上馬路,很高興他可以把心裏的話都講出來。他覺得他可以去見他想見的人了,他加大油門。

這夜晚的天空澄藍如洗,星星像電鍍過一般閃亮。梯米喜歡這夜空,這是遙遠的天外。梯米的汽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著,仿佛在朝這夜空的深處而去。

梯米就覺得這夜空是不同于白天的另一個世界。白天那個電訊走廊,那些高樓大廈,在陽光下五光十色,絢爛多彩,仿佛是這塵世的熱浪中翻卷出的一個個肥皂泡沫,覆滅了一個,另一個迅速又被吹起。這泡沫遮了世人的眼睛。梯米想,緣份就算有,終歸也是會擦肩而過的,在這浮滿泡沫的世界裏。

我的緣份不在這喧囂之地。我要去找回屬於我的那份緣,然後小心呵護。

驀地他放慢車速,想起自己並不知道她在哪裡,只知道是D大,總不能一間一間學生公寓去問吧。

他想了想,還是應該先去辦好一些事情,再來找她。

他覺得不能再回自己的公寓了,就來到離D大最近的一個酒店,要了一個單間。想到離她已經很近了,他高興地睡了一個好覺。(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洗手間裡,我在洗臉池前磨磨蹭蹭,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鏡子裡,一個戴黑墨鏡的在向我微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方明,這兒沒監控。」這熟悉的聲音讓我心驚肉跳!他摘下了墨鏡——My God!是他!
  • 在醫院見到了杜紅,也看到了她那位一直昏睡的將成為植物人的男朋友,我真是無話可說了。這個剛畢業的法律研究生,不諳世道,跟預審死磕,結果被一手遮天的小預審整得被律師所解聘、男朋友被打成重傷。我塞給她一萬元——杯水車薪,在這昂貴的醫院裡支撐不了幾天。這錢還是我向母親借的,我目前在國內的現金,為還人情債已經花的差不多了。
  • 徐隊一愣:「說點兒『人話』你聽不懂啦?非得讓我說『黑話』是不是?方明,收拾東西!」我終於聽到了這句久久企盼的「自由令」——坐牢四個月,我就聽不懂「人話」了?非得用「地獄的語言」翻譯一下!我已經成了標準化的大陸囚徒了!
  • 忽然牢門口鈴鈴作響——徐隊拿著鑰匙當鈴鐺晃。「又講課呢,方明?」他說著開了鎖,裝模作樣地說:「放學了,你走吧。」這是著名小說《最後一課》裡的最後一句話,他用的也是小說中那老師悲涼無奈的語氣。又開玩笑了。我馬上改為笑臉迎了過去,「徐隊,又提誰呀?」
  • 原來膾炙人口的「諺語」竟是半個世紀的騙局!應該是「小河有水大河滿,小河沒水大河乾」——大河的水是小河流匯過去的!人民富足了,國家才富強,西方民主社會就是這樣;而中共顛倒是非的「諺語」竟能騙了幾代大陸人——一味壓榨、搜刮人民,紅產階級打著國家的名義中飽私囊,給嗷嗷待哺的人民剔出點牙縫裡的剩飯,這就是黨的溫暖。
  • 「十萬搞定!後來都是預審教我的口供、教我的逃跑路線。他是讓我舉報一個『專門轉移朝鮮人出境的團伙』,其實就是一個韓國大飯館。預審給我換了身好衣服,明著安排我去求那兒的韓國老闆幫我偷渡,讓我給老闆打個欠條,然後他們好去抓那個老闆,逮個現行。他們四個人在大門外守著,兩個在裡邊吃飯,我裝著找老闆,從後邊兒的廁所窗戶跑了。」
  • 不到二平米(平方公尺)的廁所煥然一新——這就是布什總統給老江打電話,給我們爭來的「人權」!只是鋪鑲了磁磚,安了可以洗涼水澡的淋浴,換了個四十W的燈而已。沒幾個月,七處就要搬到昌平了,臨走還費錢幹這個——「廁所人權秀」!這足以讓老江給布什回話時吹得天花亂墜了。
  • 小周可以選擇別的抗爭方式,可以低低頭出去,去宣揚他的FLP 「公平——邏輯——證實」的理念,可這個昔日的基督徒,把《啟示錄》銘刻在心,選擇了一條殉道的路——不,他抗爭了,曾經從死神的魔掌中甦醒過來了,是那個男大夫,硬把他推向了殉道的路——撒旦!不折不扣的撒旦!
  • 「反基督,也是預言文化中常用的一個比喻,比喻敵對基督一樣的善的信仰。現在黨的元首姓『江』——六劃;他的權杖——共產黨的『共』——六劃;專門迫害信仰的機構——六一○公室,這就是六六六。」心裡還在疑惑,還真沒有比這解釋更貼切的了。我又問:「《啟示錄》還預言啥了?」
  • 大家正無聊,小周向我提了個非常抽象的問題:「方哥,判斷問題的時候,你們教過思路的順序沒有?就是看問題先看什麼,後看什麼,怎麼看?」「全面看唄,能歷史地看最好。」小馮說:「看事實唄!」小周一笑,說:「小馮,如果誰上來就讓你『看事實、看事實』,很可能他在騙你呢!你看了『事實』,被騙了還不知道呢!」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