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根拔起

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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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餘坐在單位裏自己的臥室裏,翻來覆去的看著一個嶄新的手機。彩屏翻蓋帶照相功能的手機,是空調公司派送的。江有餘不知道是送給愛人好還是送給情人好。

這是陽曆9月28號,在某省610轉化班的辦公室裏,整個上午的時間幾乎全給610系統的文人司馬南的演講占去了,司馬南總是老一套:變變簡單的魔術,講講他臆想的修煉界,拍拍共產黨的馬屁,嘩眾取寵的說幾句俏皮話,捕風捉影的攻擊法輪功……不過這一次司馬南添了一層意思:人活著就是要快快樂樂每一分鐘。聽完了演講,江有餘贊了聲:「講的好啊!」同時下定決心——手機送給情人。
下午該省610轉化班幾個領導正在打撲克。他們邊打撲克邊爭論著國慶日該到哪里去旅遊的事,有說去峨眉山的,有說去神龍架的,有說去張家界的。幾個陪教(看管法輪功學員的無業人員),幾個輔導員(做轉化法輪功學員工作的人員),坐在一邊,嘴角都露出微笑:在沉悶乏味而又恐怖的轉化中間,穿插進去那麼幾天遊山玩水,真是再好不過了。他們一邊談著自己的事兒,一邊留心的聽著領導們的談話。這些領導是該省610轉化班的馮書記和余書記,國保大隊的呂科長,省610副主任江有餘。自從省610正主任胡秋溫病倒了,江有餘就接替了上來。

江有餘陶醉了。摸著光滑的撲克,他想起一個女人的肌膚,提起旅遊,他又想起那個女人的感歎:「張家界是個不錯的地方」。這個女人姓林,是這裏的陪教,氣質有點象林黛玉,大家管它叫林妹妹。有一次,江有餘和一群陪教在晚飯後閒聊的時候,突然講到:「你們看到網上登的消息了沒有,真的有些著名女明星明碼標價,幾十萬塊錢睡一晚上。」於是大家七嘴八舌起來,大談特談明星的緋聞,他們的語氣,似乎在談某地一種特殊的天氣狀況,絲毫沒有譴責的意味,林妹妹當時扶著健身器材低低的感歎了一聲:「死了也劃得來這些做明星的。」林妹妹的這句話,江有餘無意中聽在耳裏,卻想了一個星期,這期間他知道林妹妹丈夫常年在深圳,兒子也是住在大學校園裏,又一個星期後,江有餘知道了林妹妹喜歡吃什麼零食,有一段時間,他曾嚴肅地告誡自己:她多麼俗氣啊!我跟她會有什麼事呢?而不久他卻深切的感到林妹妹的孤獨,以及自己在妻子邊的寂寞,這種感受持續了半個月,他們之間的關係差不多已經發展成熟了,林妹妹在今天正式發出信號:
「房間裏的燈不亮了,你今晚來幫幫我吧!」

「老江啊,今天盡打錯牌,你覺得去長城怎麼樣?」馮書記訕笑著說。
江有餘對馮書記的「去長城」之說頗不以為然,正欲反對,辦公室電話響了,江有餘一邊接電話,一邊偏著頭微笑著斜視著馮書記的眼睛,輕輕的搖頭,意思是:長城?玩了一百遍了長城!
「什麼?過世了?不是說有些好轉的嗎前幾天?」江有餘臉色陡變,「昨天?上午過世的……噢,噢,那你,你還是保重身體,節哀順便!這麼快真是想不到。好的,好的,我轉告一聲,轉告一聲……」
滿辦公室的人都打了一個寒戰,象木偶一樣,定定的望著江主任,江主任也定定的看了大家一會兒:
「胡主任——昨天去世了,仇紅來的電話。」仇紅是胡主任胡秋溫的妻子。
話一出口,全場鴉雀無聲,在空氣中搖盪著一種聲音,這聲音慢慢變得清晰,最後在每個人心裏炸了一聲:「報應啊」,他酷似最近被迫害而死的法輪功學員夏輝的聲音。為了排除這個聲音的力量,表明自己的鎮定,領導們、陪教和輔導員們開始大聲的說起話來,他們談胡主任的身體變化,他們提出了許多偏方,又扯出來許多名醫,儘管這些話他們互相之間談過無數遍了,但是他們還是完完整整的重複了一遍。

月亮從傍晚開始看著每個人。這座城市裏的每一幢高樓就是國際象棋盤上的一顆棋,江有餘這時就走在這副棋盤上了,他一會兒聽見高樓在給他唱著曼妙的情歌,一會兒又聽到高樓在歎氣:「唉——早不死,晚不死!」
「小坐一會兒,就回家吧,手機先放起來。」江有餘按響老戰友家的門鈴的時候,這樣想著,同時讓自己的臉嚴肅起來。
仇紅把江有餘迎進客廳。江有餘沒作聲,換上拖鞋,就快步走到老戰友胡秋溫的遺像前,在黃緞子紮著的骨灰盒上方,是胡秋溫的臉,比平時消瘦了許多,但是還是那麼酷似延安時期毛澤東的臉型。「如果下巴上有顆痣就更像了——我是該作揖呢還是該下跪呢?亡人為大,照過去的禮節是該下跪的……」可是江有餘開始作揖起來,在作第二個揖的時候,仇紅就攔住了,「江主任,節哀吧——節哀!」江有餘聽到節哀二字,連忙讓臉上現出哀痛無比的樣子,仇紅一見也把臉沉了下來。

仇紅向他介紹先到的幾位客人,有幾個是親戚,有一個是熟人:本省公安局柳局長,江有餘曾經公開表示過對他的不尊重,因為他包二奶,那是三年前的事,可是今天江有餘卻覺得柳局長渾身有一股迷人的魅力,語調也很好聽,如果換了另外的場合,江有餘就會借著抽煙閒聊的機會,感受一下這個有妻子有情婦的男人的氣息。柳局長很快活,這讓他又不禁想到:林妹妹拿到手機是個什麼樣的表情呢?
寒喧完畢,坐了一會兒,仇紅示意要與他單獨談一談。他們來到胡秋溫生前的臥室。仇紅佈滿皺紋的眼角有著明顯的淚痕,臉色卻很是紅潤,身上散發著鄉村樸實的氣息。她坐在書桌邊:「老胡這一生,你曉得的,太實在,家裏顧得很少,全撲在工作上去了,唉——」仇紅長歎了一口氣,靠床坐著的江有餘也隨著低下眼睛,開始追思老戰友的點點滴滴,氣氛相當沉悶。江有餘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卻聞到一股怪味,他往床上望去,床頭牆壁上有一副掛曆,他往床下看去,是一個便盆,他馬上後悔了,真不該坐在床邊呀。他稍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卻還是無濟於事,臭味更濃了,他一想到仇紅的鼻子早已經適應了這股味道,就更是自憐起來。更加糟糕的是,他右腳上的棉拖鞋前端開了個口子,而他右腳上的襪子竟然也是破的,這樣大腳趾便堂而皇之地穿過襪子和拖鞋,露在了外面。發現這一問題,江有餘急忙抬頭裝作很認真地聽著仇紅說話,嘴裏應著:「嗯,老胡是個一絲不苟的人」,「單位裏都說他這個人…….沒的話說。」實際上他的心思可全在腳趾頭上:「千萬不要低頭看我的腳啊!襪子什麼時候破的呢?我得換雙拖鞋……這怎麼好意思,這個女人的舌頭真長,她可是剛剛開頭啊」。
幸好這時江有餘的手機響了,從他的腰間竄出一串歌聲:
「為何每個妹妹都那麼憔悴……」

江有餘連忙捏著這串歌聲,起身出房門到客廳去接電話,同時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是林妹妹打來的,問他還得多久,江有餘說可能得半個小時吧。電話打完,他的腳早已經鑽到另一雙拖鞋裏去了,回轉身,一看到臥室,就皺了皺鼻子,很想拖一會,就把手機調到振動,同時又看了一眼胡秋溫那毛澤東似的的臉,跟柳局長點點頭,眼前晃過《毛澤東和他的女人們》這本書的封面,「毛澤東,可是愛江山也愛美人啊!做人就要快快樂樂每一分鐘——司馬南說得對。」他這樣想著,進了臥室,揀門邊的沙發坐下,愉快地檢視了一下拖鞋,動了一下腳趾頭,當看到仇紅的淚痕時,心情馬上重新沮喪起來,臉於是拉長了。仇紅又開始說話,江有餘終於聽明白了,仇紅是想知道政府會不會給予一些補貼,比方說兩三萬塊錢,以便女兒能到香港去讀研。江有餘馬上長話短說:
「當然,政府對老胡的政績是相當肯定的,對家屬補助這一塊兒不會不考慮,但是呢,你最好寫個申請,我呢,作為老胡的老戰友,再去活動活動,儘量多弄一點好吧?你放心吧,交給我了。」

仇紅很感動,以為是戰友之情的作用,就大談起丈夫來:「你不知道,老胡臨到末了,變得好了,語氣好,氣色好,拉著我和女兒的手,要我和女兒原諒他過去的不是,他說他全錯了,現在可弄清楚真相了,還能在牆上寫大字,看上去不像要死的人,我還以為他要好起來的,後來,老夏,就是請來照料他的那個老頭兒,昨天突然過來說不行了,我一看,老胡已經走了,躺在那兒一動不動。老夏又找了幾個人來幫忙連夜送到火葬場去了。今天早晨老夏就把骨灰盒送來了。」江有餘歎一口氣,無限感傷的想:「該告辭了.」

可是仇紅卻輕輕的走到老胡那張床邊,悄悄向丈夫的戰友招手,江有餘走過去,仇紅將床頭牆壁上的掛曆整個掀起,雪白的牆壁上露出黑黑的四行顏體大字:

「退出共產黨
前途才有望
法輪大法好
胡秋溫」

江有餘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瞪大眼睛把這幾個字看了又看,確信是胡秋溫本人的筆跡,他說:
「那會兒老胡可真是神志不清了。」
「不是呐,清醒得很,顏體字的功力擺在那裏,我要抹掉他還不准呢。等老夏他們把他抬走我就用掛曆給遮上了。這是你,別人我不會說的。我也不懂他死前半個月在想什麼,他想了很多,最後像是找到了答案的樣子。唉,他就這樣丟下我們去了!」仇紅又傷感起來。
江有餘連忙安慰幾句,就告辭了。

仇紅送到門口說聲「好走」的時候,江有餘環視了一下走廊,看見沒人就低聲而堅決的說:「你還是把那幾個字塗抹掉,上頭比下頭還緊張呢。」
下樓的時候,江有餘差點跌了一跤,摸摸包裏的彩屏翻蓋帶照相功能的手機,並沒有損壞。關計程車門的時候,江有餘用力很猛,惹得司機仔細看了他一眼,結果認出是熟人。

司機說:「往哪里去?北京路?巧得很。昨晚在這兒有幾個人到北京路,今晚在這兒又碰見貴人,還是到北京路。北京路真是個好地方啊。昨晚幾個人抬著一個人出了院子門兒,我以為是抬死人去火葬場呢,那一般有火葬場的專車,哪曉得他們朝我招手。這幾個人都慈眉善目的,他們抬人進了車,車到了北京路口,他們就下了,我探出頭去仔細看,那個被抬著的人並不是死人,他站著,身體很虛弱,幾個人攙攙扶扶的,扶進了另一輛等在那裏的轎車裏。呵呵,不曉得搞什麼名堂。要不要聽一段音樂?最近什麼都漲價,唯獨坐的士還是老價錢,要人的命啊……」

「你說的那個象死人的人……有多高?長什麼樣?」江有餘把衣服裹緊,儘管並不冷。

「長什麼樣沒看清,一米七幾的個子,身材魁梧。往轎車裏鑽的時候,說了聲什麼「法好」「法好」的,沒聽清。今天我出車的時候,看見他們落下的一本小書我還沒看,書名叫……《九評共產黨》吧,對,就是《九評共產黨》。」

江有餘收回伸長的脖子,揉揉眼睛,咳嗽一聲,把頭擺了幾下,再次裹緊衣服,往後一靠,「哼……這是哪兒跟哪兒!」說完把眼睛一閉。

江有餘睜開了眼,向車前方望去時,但見得一排排的黑魆魆的高樓向他砸過來,仿佛是黑色的群魔張牙舞爪要撲過來撕扯他,咀嚼他。一會兒黑色的高樓們又跳起舞來,唱道:「一切都是共產黨的!跟毛澤東走!跟司馬南走!瘋了就瘋了!快快樂樂每一分鐘啊!哈哈哈——」

江有餘把眼睛又閉上,卻分明看見幾個鐵塔般的身影攙扶著胡秋溫,以一種輝煌偉岸的氣度,光芒四射的矗立在城市廣場的中心,黑壓壓的喧鬧的樓群頓時安靜了下來,屏息靜侯發話。

江有餘再睜眼看時,車子開到青年路春深公園,稍停了一會兒,公園門口的燈光明亮,燈光下一對老年夫婦,剛剛從園內走出來,他們互相攙扶著,幸福安詳的走在淡淡的月光中。

江有餘此時心潮已退,不禁想到:「我和我愛人第一次約會就是在這春深公園,我們老了也能象這對老年人那樣手挽手,心貼心地進出春深公園嗎?真是好羡慕啊!」

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在胡鬧,在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跟法輪功學員比,自己荒唐得像個不懂事的孩子。真善忍!嗨,還是人家法輪功學員明智……老胡啊老胡,你到底怎麼回事了?這真是開國際玩笑,省610主任死了又活了?還退了黨?還跟一群慈眉善目的人走了?
想著想著,他忽然想起愛人的手機早該換了。那種直板的摩托羅拉連孩子見了就笑啊:「媽,呵呵,老古董。」

「她總說用習慣了.其實我只要把彩屏翻蓋帶照相功能的新手機一亮出來,保證她的習慣就會改變,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江有餘這樣想著,就沒有去北京路林妹妹家,叫司機拐了個彎,把自己送回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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