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飄(202)

《Gone with the Wind》
瑪格麗特.密契爾(Margarent Mitc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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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對於家裡的某一個人來說,這並不是一個高興的日子。韋德.漢普頓挨了罵之後,大部分時間無人理睬,只好在飯廳裡消磨時間,真可憐極了。那一天清早,嬤嬤突然把他叫醒,急忙給他穿上衣服,把他和愛拉一起送到皮蒂姑媽家吃早飯。他光聽說是母親病了他要是在這裡玩,就會吵得母親不得安靜。皮蒂姑媽家裡也亂成一團了,因為思嘉生病的消息傳來,姑媽一下子就病倒了,保姆去照顧她,彼得將就著為孩子做了一頓簡單的早飯。過了一些時候,韋德心裡開始感到害怕。母親死了怎麼辦?別的男孩就有死了母親的。

  他親眼看見過靈車從小朋友家裡開出來,還聽見小朋友哭呢。

  韋德雖然很怕母親,可是也很愛母親,母親要是死了怎麼辦?

  他一想到要把母親裝上黑色的靈車,前面黑馬的籠頭上還插著羽毛,他那小小的胸口就感到發疼,幾乎透不過起來。

  到了中午,彼得在廚房裡忙個不停,韋德就趁此機會溜出前門,盡快往家趕,心裡害怕極力,跑得特別快。他想瑞德伯伯,或者媚蘭姑媽,或者嬤嬤一定會把真實情況告訴他。

  可是瑞德伯伯和媚蘭姑媽找不著。嬤嬤和迪爾茜拿著毛巾,端著一盆盆熱水在後面的樓梯上跑上跑下,根本沒發現他在前面的走道裡。樓上的房門一開,他能聽見米德大夫簡短的說話聲。有一次,聽見母親的叫聲,他便抽抽搭搭地哭起來。他認為母親快死了。為了尋求安慰,他就去逗一隻金黃色的貓,這貓名叫湯姆,當時正躺在前面過道裡灑滿陽光的窗台上。誰知湯姆上了幾歲年紀,不喜歡打擾,豎起尾巴,發出了低沉的吼叫聲。

  最後嬤嬤從前面的樓梯上下來,圍裙又髒又皺,頭巾也歪到一邊去了。嬤嬤一看見他,就斥責起來。嬤嬤一向是喜歡他並給他撐腰的,現在她一皺眉,韋德就發抖了。

  「沒見過像你這麼淘氣的孩子,」她說。「我不是把你送到皮蒂姑媽那兒去了嗎?快回那兒去吧!」「母親是不是要……她會死嗎?」「沒見過像你這麼討厭的孩子!死?我的上帝,死不了。男孩子就是討人嫌。上帝幹嗎要往人家送男孩兒呢?走開吧,走開吧!」

可是韋德並沒有走開。他躲在過道裡的門簾後面,因為他不完全相信她的話。她說男孩子討人嫌,這話很刺耳,因為他一貫是努力做好孩子的。又過了半個鐘頭。媚蘭姑媽匆匆走下樓來,面色蒼白,非常疲倦,臉上卻帶著微笑。她在簾子後面看見他那張可憐的小臉,大吃一驚。平時媚蘭姑媽對他總是非常耐心的,從來不像母親那樣說:「現在別來煩我,我有急事,」或者說:「走開,韋德,我忙著呢。」但是今天早上她說:「韋德,你可真淘氣呀!怎麼不待在皮蒂姑奶奶那兒。」「我母親是不是要死了?」「哎呀,不會的,韋德。你怎麼這麼傻呀?」接著又和藹地說:「米德大夫剛才給你媽送來了一個可愛的小娃娃,是個很好看的小妹妹,你可以哄著她玩。你要是真是很乖,今天晚上就能看見她。現在去玩吧,別嚷。」韋德悄悄地走進寧靜的飯廳,覺得他那個不穩定的小世界發生了動搖,今天的天氣這麼好,大人們的舉動都這麼怪,難道一個七歲的孩子,心裡還有事,就沒有個地方待嗎?他在窗台上坐下來,看見陽光底下盒子裡種著一棵秋海棠,就咬一了小口。誰知它辣乎乎的,辣得他直流眼淚,哭起來。母親快死了,誰也不關心他,所有的人都圍著一個新來的孩子轉……而且還是個女孩。韋德對小孩不感興趣,對女孩尤其不感興趣。他熟悉的小女孩只有一個,那就是愛拉,不過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做出什麼像樣的事來贏得他的尊敬和好感。

  過了好半天,米德大夫和瑞德伯伯才走下樓來,站在過道裡小聲說話。大夫走了以後,瑞德伯伯趕緊來到飯廳裡,拿起酒瓶,倒了一大杯,這時他才看見韋德。韋德趕快往後退縮,怕又要挨罵,說他淘氣,非讓他回到皮蒂姑奶奶家去,可是瑞德伯伯笑了。韋德從來沒見他這樣笑過,沒見他這樣高興過,於是他的膽子也就大了,他馬上離開窗台,朝瑞德伯伯跑了過去。

  「你有了一個小妹妹,」瑞德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說。「你知道嗎,你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妹妹。怎麼,你幹嗎哭哇?」「母親……」「你母親正在大吃一頓,有雞,有米飯,有肉湯,有咖啡。

  過一會兒,我們還要給她做一點冰淇淋。你要是想吃,可以吃兩盤。我還要讓你看看小妹妹呢。」這時韋德放心了,想說句客氣話來歡迎這個新來的妹妹,這時感到渾身無力卻說不出來。大家都在關心這個女孩,誰也不再關心他了,就連媚蘭姑媽和瑞德伯伯也是這樣。

  「瑞德伯伯,」他說,「是不是大家都喜歡女孩,不喜歡男孩兒?」瑞德放下酒杯,認真地看了看那張小臉,馬上就明白了。

  「不對,不能這麼說,」他嚴肅地回答說,彷彿在認真考慮這個問題。「只不過女孩子麻煩事比男孩子多,大家總愛對麻煩事多的操心更多一些。」「嬤嬤剛才就說男孩兒討人嫌。」「哦,嬤嬤剛才心情不好。她不是那個意思。」「瑞德伯伯,你本來是不是很想要個男孩兒,不想要個女孩兒?」韋德滿懷希望地問。

  「不是,」瑞德簡潔地回答。他看著韋德低下頭去,說接著說:「你看,我已經有一個男孩子,還要男孩幹什麼?」「有了?」韋德一聽,張著大嘴問。「在哪兒?」「就在這裡呀!」瑞德一面說,一面把韋德抱起來,放在膝上,「我有你這個男孩就足夠了,孩子。」這時韋德知道還有人要他,心裡覺得踏實多了,高興得幾乎又要哭起來。他覺得喉嚨裡堵得慌,便將頭靠在瑞德胸前。

  「你就是我的男孩,是不是?」

  「能做兩個人的男孩嗎?」韋德問,他一方面忠於從沒見過面的生身父親,一方面又很愛這樣體貼地抱著他的這個人,兩種感情在激烈地鬥爭著。

  「是的,」瑞德很肯定地說。「就像你既是母親的孩子,也是媚蘭姑媽的孩子。」韋德想了想這句話的意思,覺得有道理,便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在瑞德懷裡扭動起來。

  「你知道小孩子的心思嗎,瑞德伯伯?」

  瑞德那黑黑的面孔頓時像往常一樣嚴肅起來,嘴唇繃得緊緊的。

  「是的,」他用痛苦的聲音說:「我知道小孩子的心思。」這時韋德又害起怕來,不光是害怕,而且還突然產生了一種忌妒的心理。瑞德伯伯心裡想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

  「你沒有別的小男孩吧,有嗎?」

  瑞德把他推開,讓他站在地上。

  「我要喝杯酒,你也喝一杯,韋德,這是你第一次喝酒,咱們祝賀你這個新來的小妹妹。」「哦,「你沒有別的……」韋德說一半,就看見瑞德伸手去拿裝著紅葡萄酒的大酒瓶,意識到要和成年人一起喝酒了,他感到非常高興,沒有再追問下去。

  「哦,我不能喝,瑞德伯伯!我答應過媚蘭姑媽,大學畢業前不喝酒,她說我要是不喝,她到時候給我一隻錶。」「我再給你配上條鏈子—你要是喜歡,就把我現在用的這條給你,」瑞德說著,又笑了起來。「媚蘭姑媽做得很對。不過她指的是烈性酒,不是露酒。孩子,你要學著像有風度的人那樣喝酒,眼前就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瑞德很熟練地用玻璃裡白水把葡萄酒沖淡,沖得還微微有點紅色的時候,才把杯子遞給韋德。就在這時,嬤嬤走進飯廳裡來了。她已經換上了最好的衣服,圍裙和頭巾也是新換的,整整齊齊。她一扭一扭地蹣跚而行,裙子發出絲綢摩擦的啊啊聲。那焦慮不安的神情已經完全從她臉上消失了,牙幾乎全掉了,露出牙床,笑得很開心。

  「你大喜了,瑞德先生!」她說。

  韋德舉著酒杯正要喝,一聽這話,楞住了。他知道嬤嬤一向不喜歡他這位繼父。她總是稱他為「巴特勒船長,」從來沒聽見她用過別的稱呼。在他面前,她的舉動總是莊重而冷淡。可是現在,她竟然嘻嘻哈哈地管他叫「瑞德先生」了!今天怎麼全亂套了!

  「我看你是想喝羅姆酒,而不是紅葡萄酒,」瑞德說著就伸手到酒櫃裡,拿出一個矮瓶子。「我的女兒很漂亮啊,是不是,嬤嬤?」「當然漂亮,」嬤嬤答道,一面捂著嘴唇把酒接過。

  「你還見過比她漂亮的嗎?」

  「哦,思嘉小姐生下來和她差不多漂亮,不過稍差一點。」「再喝一杯,嬤嬤。還有,嬤嬤,」說到這裡,他的語調變得嚴厲起來,可是他的眼下一眨一眨的,「那啊啊啊啊的是什麼聲音?」「天啊!瑞德先生,不是別的,是我的紅綢子襯裙呀!」嬤嬤一面笑著,一面扭動,連她那寬厚的上身也都抖動起來。

  「是你的襯裙!我不相信。聽起來像是乾樹葉子摩擦的聲音嘛。讓我看看。把裙子撩起來。」「瑞德先生,你真壞!就是……哦,天哪!」嬤嬤輕輕地叫了一聲,往後退了退,在一碼遠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把裙子提起了幾英吋,露出了紅綢襯裙的褶邊。

  「放了這麼長時間你才穿哪,」瑞德低聲說,但他的黑眼睛卻流露著快樂的笑意。

  「是呀,放的時間太長了。」

  瑞德隨後說的話,韋德就聽不明白了。

  「不再說套著馬籠頭的騾子了吧?」

  「瑞德先生思嘉小姐真壞,怎麼把這樣的話都告訴你了!你不會抓著這件事不放,來責怪我這個這黑老婆子吧?」「不會,我不會抓住不放。我只想問問清楚。再來一杯吧,嬤嬤。把這瓶酒全喝了吧。喝呀,韋德。給我們祝酒吧。」「為妹妹乾杯,」韋德大聲說,接著就一飲而盡,這杯酒嗆得他又咳嗽,又打嗝兒,兩個大人大笑一陣,連忙在他背上拍打起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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