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飄(198)

《Gone with the Wind》
瑪格麗特.密契爾(Margarent Mitchell)
font print 人氣: 5
【字號】    
   標籤: tags: ,

  過了幾個鐘頭,梅裡韋瑟爺爺在時代少女酒館見到亨利.漢密爾頓叔叔,就把他從兒媳婦那裡聽來的上午發生的事,津津有味,一五一十地述說了一遍。現在總算有個人能鎮住他那凶狠的兒媳,他自己可沒那勇氣。

  「那麼這一夥沒有頭腦的傻瓜最後打算怎麼辦呢?」亨利叔叔不耐煩地問。「我也說不清楚,」梅裡韋瑟爺爺說:「不過據我看,這場爭論,媚蘭沒怎麼費勁就佔了上風。我敢說,她們都會去拜訪的,至少也得去一次。你那侄女,大家是很看重的,亨利。」「媚蘭是個傻瓜,倒是另外那些女人說得對。思嘉是個滑頭女人,不知道查爾斯當時怎麼會娶她做老婆,」亨利叔叔悶悶不樂地說。「不過媚蘭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巴特勒船長救的所有的人,是應當和家屬一起去拜訪,要不就太不像話。說實在的,我對巴特勒並不怎麼反感。那天晚上他像個男子漢救了我們的命,思嘉才是眼中釘,肉中刺。這個女太聰明,反而害了她自己。反正我是要去拜訪他們的。管他是不是投靠了北方佬,思嘉總還是我的侄媳婦。我想今天下午就去拜訪他們的。」「我和你一塊兒去,亨利。多麗要是聽說我去了,非得發瘋不可。等我再喝一杯就走。」「別喝了,咱們去喝巴特勒船長的酒吧。說句公道話,他那裡總是有好酒喝的。」瑞德早就說那頑固派是不會認輸的,他這話還真都說對了。有些人來拜訪他們,他知道這是沒有什麼意義,他也知道他們為什麼來看他們。參加三K黨那次不成功的行動的人,他們的家屬起初是來拜訪過,但是很明顯,後來就很少來了。而且他們也不邀請瑞德.巴特勒夫婦到他們家裡去做客。

  瑞德說,這些人要不是怕冒犯媚蘭,是不會來看望他們的。他為什麼會這麼想,思嘉也不知道,只覺得這個想法很無聊,也的確是很無聊。因為思嘉為什麼能影響埃爾辛太太和梅裡韋瑟太太這樣的人呢?他們來過一次就不再來了,思嘉並不怎麼在意,其實,她幾乎就沒有發現,因為他們這套房子裡常常擠滿了另一種類型的客人。長期住在亞特蘭大的本地人管他們叫「外來戶,」這還不是最客氣的稱呼呢。

  民族飯店裡住著很多「外來戶」,他們和瑞德和思嘉一樣,也是因為自己的房子還沒蓋好。他們既活躍,又很闊氣,很像瑞德在新奧爾良結交的那些朋友。他們的衣服很考究,花起錢來大手大腳,至於來歷,就不清楚了。這些人之中,男的都是共和黨人,都是「因與州政府有關的公務而到亞特蘭大來的。」究竟是什麼有關的公務,思嘉既不知道,也不想費心思去瞭解。

  其實瑞德可以把確切的情況告訴她……他們所要幹的和禿鷹對已死的動物所要幹的是一樣的。他們從遠處聞到死亡的氣味,就一下子聚到這裡來,準備飽餐一頓。佐治亞靠本州的百姓管理自己的局面已不復存在,這個州已陷於癱瘓,於是冒險家便蜂擁而來。

  瑞德認識的投靠北方的人和北方來的冒險家,他們的太太們成群結隊地來拜訪,有些「外來戶」為了蓋房了,從思嘉這裡買過木料,也前來拜訪。瑞德說,既然在生意上和她們打過交道,就要接待她們。接待她們時,她們都穿著漂亮的衣服,從來不談論那次戰爭,也不談論艱苦的生活,談話內容限於時髦衣服,風流韻事,和怎樣打惠斯特橋牌。思嘉覺得和她們在一起很愉快。思嘉從來沒有打過牌,打起這種牌來很感興趣,沒有多久就打得很不錯了。

  只要她待在飯店裡,總有一幫牌友聚集地她那裡。不過近來她忙著蓋新房,並不常在飯店裡,顧不上招待客人了。近日來,她並不在意是否有人來訪她想把社交活動推遲一下,等到房子蓋好以後,她就成了亞特蘭大最大的一所住宅的女主人,就可以主持全城規模最大的宴會了。

  天氣漸漸溫暖了,她一天天看著她那紅石頭灰木瓦板的住宅不斷增高,顯得非常壯觀,比桃樹街上任何其他住宅都要顯眼。她把商店和木材廠全忘了,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工地上,一會兒跟木匠爭吵,一會兒和石匠頂嘴,催促承包人盡快完工。牆很快就起來了,她滿意地想:這所房子蓋好以後,要比全城所有的房子都大,都好看。甚至比附近的詹姆斯公館還要氣派,這座公館不久以前剛被買去做布洛克州長的官邸了。州長的官邸,欄杆和屋簷上都鑲著鋸齒狀的花邊,但是思嘉的住宅裝飾著複雜的雲形花樣,使州長的官邸就大為遜色。官邸裡有一間舞廳,但是和思嘉住宅裡佔了整個三層樓的大廳相比,簡直就像是個檯球桌了。實際思嘉的住宅在各方面都要超過州長的官邸,超過全城任何一所房子。它圓頂多,塔樓多,尖塔多,陽台多,避雷針多,彩色玻璃窗更是多得多。

  房子四周都有迴廊,四面各有一溜台階,與地面相通。院子寬大,綠草如茵,幾條撲素的鐵凳散落在各處。一座鐵製涼亭,按照時髦的叫法「格子堡,」人家向思嘉作過保證,一定是純粹哥特式的。院子裡還有兩隻鐵獸,一隻是牡鹿,一隻是大狗,和設得蘭矮種馬差不多大,這個新家這樣大,這樣華麗,為了追求時髦,使個室內光線昏暗,韋德和愛拉搬進來之後有些不大適應,惟有院子裡這兩隻鐵獸使他們感到高興。

  房子裡的所有陳設完全是按照思嘉的意思佈置的。滿屋裡都鋪著厚厚的紅地毯,門上掛著紅色天鵝絨門簾。黑色的胡桃木傢具,樣子也是最新式的,擦得特別亮,連一寸光滑木頭也不留,全要刻上花紋。馬毛呢做的坐墊非常滑,太太小姐們坐在上面必須很小心,生怕從上面滑下來。牆上到處掛著鑲著鍍金框子的大鏡子小鏡子……正如瑞德無意之中說的那樣,這裡的鏡子和貝爾.沃特琳那裡的鏡子一樣多。鏡子之間也有些鋼版印製的版畫,鑲著大框子,有的達八英尺,是思嘉從紐約專門定做的。牆上糊著華麗的深色壁紙,天花板很高,但屋裡總是很暗,因為窗子上掛著降紫色長毛絨窗簾,幾乎把陽光全都遮住了。

  總而言之,這所房子使所有的人看了驚歎不已。思嘉踏在柔軟的地毯上,或躺在羽絨床上,就像掉進安樂窩裡一樣,想起在塔拉的時候,那冰涼的地板,那稻草鋪的床鋪,這時極為心滿意足了。她覺得這是她見過的最漂亮、陳設最講究的一所房子,但是瑞德卻說這是一場惡夢。不過只要她喜歡,就讓她盡情地住在這裡吧。

  「一個對我們毫不瞭解的陌生人,一看這所房子,就會知道它是用不義之財蓋起來的。」瑞德說。「你知道,思嘉,常言說得好:斜路上來的錢,去路不正。這所房了正好說明了這個道理。只有投機商才會蓋這樣的房子。」但是思嘉沉浸在驕傲和幸福之中,只想新居裡完全安頓下來之後怎樣招待客人,聽了瑞德的話,只是頑皮地擰了一下他的耳朵,說:「別胡扯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現在她也知道了,瑞德總愛奚落她,要是認真聽他那些挖苦人的話,就會覺得掃興。要是跟他計較,就得跟他吵,而思嘉並不想跟他吵,而思嘉並不想跟他交鋒,因為她總是要輸的。因此幾乎他說什麼她都不在乎,非聽不可的時候,也只當是句玩笑話。至少有一段時間,她就是麼幹的。

  蜜月期間,和住在民族飯店的大部分時間,他們在一起生活得很融洽。可是他們剛搬進新居,思嘉剛交了幾個新朋友,他們就開突然激烈地爭吵起來。每次爭吵的時間都不長,因為和瑞德爭吵不可能持續很長時間,他對她的激烈言詞總是採取冷漠的態度,等待時機,冷不防,給她一下子。她吵啊,嚷啊,瑞德則不這樣。他只用毫不含糊的言詞評論她本人,她的活動,她的房子,她的新朋友。他有些意見不同一般,她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當作玩笑話。

  比如,她想摘掉原來的招牌,「肯尼迪百貨商店,」換一塊更吸引人的招牌,於是就讓他起個名字,其中一定要包括emporium這樣一個詞。瑞德建議用CaveatEmptoirum這個招牌,還向她保證,說這個招牌對店裡賣的東西來說,再合適不過了。她也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而且也讓人去做招牌去了,當聽見艾希禮.威爾克斯把真實意思給她翻譯出來量,她氣得不得了,瑞德則大笑一陣。

  再比如他怎樣對待嬤嬤。嬤嬤寸步不讓,始終認為瑞德是披著馬鞍的騾子。她對瑞德很客氣,但很冷淡,她總是答他「巴特勒船長,」從來不稱他「瑞德先生」。瑞德送給她紅裙子,她也沒有屈膝行禮,而且也不穿這條裙子。她盡量不讓他看見愛拉和韋德,雖然韋德很喜歡瑞德叔叔,瑞德顯然也很喜歡這孩子。可是瑞德不但沒有辭退嬤嬤,或者對她特別厲害,反而對她極為尊重,比對思嘉新近結交的太太小姐們客氣得多。實際上,比對思嘉本人還要客氣。他總要得到嬤嬤的允許,才帶著韋德去騎馬,總要先徵求她的意見,才給愛拉買娃娃。而嬤嬤對他卻不怎麼客氣。

  思嘉覺得瑞德應該對嬤嬤嚴厲些,這樣才符合一家之主的身份,而瑞德只是笑一笑,說嬤嬤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有一次,他把思嘉惹火了,因為他冷冷地說幾年以後,民主黨人要重新掌權,共和黨的統治要在佐治亞州倒台,到那時候,他就該替她後悔了。

  「等將來民主黨人有了自己的州長,自己的州議會,所有你新結交的這些庸俗的共和黨朋友就全得倒台,再重操舊業,開酒吧,倒污水,他們也只配幹這樣的營生。你就會孤零零一個人,處於危險的境地,既沒有民主黨的朋友,也沒有共和黨的朋友。唉,這都是將來的事,現在不必擔心。」思嘉聽了,大笑起來,她是笑得有道理的,因為當時布洛克在州長的位置上坐得穩穩當當,州議會裡已經有了二十七個黑人,佐治亞州有數千名選民有了選舉權。

  「民主黨人永遠不會重新上台了。他們只會刺激北方佬,這就只能推遲他們重新上台的時間。他們就會誇誇其談。晚上出去搞什麼三K黨的活動。」「他們會回來的。我瞭解南方人。我瞭解佐治亞人。他們很堅強,很倔強。如果非得再打一仗,才能重新上台,他們就會再打一仗。如果需要北方佬那樣花錢收買黑人的選票,他們就會用錢收買黑人的選票。如果需要像北方佬那樣讓一萬名死人參加選舉,那麼佐治亞州每一個公墓裡的每一具屍體都會到投票站去。在我們的好友魯弗斯.布洛克的仁政之下,情況會非常糟,佐治亞很快就要把他趕走了。」「瑞德,話不要說得這麼難得!」思嘉大聲說。「聽你這麼說,好像我不希望民主黨重新掌權似的!而你明明知道,情況並不是這樣!我是喜歡他們回來的。難道你以為我願意看著這些兵神氣地在這裡走來走去,使我想起……難道你以為我願意……唉,我也是個佐治亞人呀!我希望看到民主黨人重新上台。可是他們老也不上台。即使他們上了台,對我的朋友會有什麼影響呢?他們的錢還是他們的,對不對?」

  「那就得看他們能不能存住錢了。看他們現在這樣子,我懷疑他們的錢最多只能留過五年。真是來得容易,去得快呀。他們的錢對他們不會有什麼好處。正如我的錢也沒有給你帶來什麼好處一樣。它肯定還沒有把你變成一騎馬,是不是,我可愛的小騾子?」最後這句話引起了一場口角,他們吵了好幾天。思嘉繃著臉,不說話,顯然是要求瑞德向她賠不是。這樣過了四天之後,瑞德到新奧爾良去了,把韋德也帶去了,嬤嬤對這件事是反對的。他一直待到思嘉的怒氣消了才回來。不過瑞德不肯屈服,依然使她感到難受。
(待續)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一旦木廠到了手,就遇到一個傷腦筋的問題……到哪裡去找一個值得依賴的人來經管呢?她不需要另一個像約翰遜那樣的人。她明白儘管自己嚴加防範,他還是背著她在賣她的木材。不過她想,找個合適的人應該還是容易的。不是現在大家都窮得要命嗎?不是現在大街上到處都是閒蕩沒有工作的人嗎?
  • 她每月掙的錢,一半寄到塔拉交給了威爾,一部分還瑞德的債,其餘的便自己存起來。沒有哪個守財奴比她數錢數得更勤,也沒有哪個守財奴比她更害怕失去這些錢。她不肯把錢存到銀行裡去,因為怕銀行倒閉,或者北方佬可能要沒收。
  • 思嘉在新奧爾良的確過得非常愉快,從戰前最後一個春天到現在,她從來沒有感到這樣愉快過。新奧爾良是一個奇異的熱鬧地方,思嘉就像一個判了無期徒刑的囚犯突然獲釋一樣,玩得痛快極了。北方來的冒險家在城裡大肆掠奪,許多誠實的人流落街頭,還不知下一頓飯到哪裡去找。
  • 她和瑞德結合之後,瞭解到他許多新的情況,她原來還以為對他非常瞭解呢。她瞭解到他的聲音一會兒溫柔得像貓,一會兒又變成尖利的咒罵聲。他可以表面上一本正經地讚揚在他去過的怪地方發生的英雄的、光榮的事跡和關於貞節與情愛的故事,馬上又說一些最無情的玩世不恭的下流故事。
  • 「我不知道。不過你用不著這麼害怕,思嘉,新上任的州長是我的朋友。現在時局還不太穩定,我不想把很多錢投放在房地產上。」他把她挪到條腿上,微微向後一仰,伸手拿了一支雪茄點上,她兩隻赤腳懸空坐在那裡,看著他棕色胸膛上的肌肉伸縮,就把害怕的事全忘了。
  • 埃爾辛太太豎起耳朵聽了聽過道裡的動靜,她聽見媚蘭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廚裡,廚房裡碟子和銀器的碰撞聲說明正在準備點心,她就回過頭來悄悄地對在場的幾位太太說起話來。當時這幾位太太正在客廳裡圍坐在一起做活,針線筐子就擱在腿上。
  • 聖誕老人(Fotolia)
    他看到故去的合夥人,身上纏著長長的鎖鏈。隨後在三位精靈的引導下,展開了一場奇異的生命之旅,他因此重新找回了自我,敞開了心扉,真誠地祝福所有人「聖誕快樂」……
  • 伊奈忠次,天文十九年(一五五○年)生於三河國幡豆郡小島城。在他十四歲那一年,一向宗的門徒煽動民變,他的父親伊奈忠家是家康的臣子,本來應該率先趕往家康身旁,幫忙平定叛亂才對,結果忠家卻待在小島城靜觀其變。叛亂平定後,忠家的行徑令家康大為光火。
  • 厭倦了春季大掃除的鼴鼠,決定鑽到地面上曬曬太陽,展開一場冒險之旅,剛好遇見了他的好朋友河鼠。他們倆一起在閃閃發亮、波光粼粼的河邊野餐,勇敢踏進邪惡的野森林,拜訪壞脾氣的老獾,還跟可愛又傻乎乎的蟾蜍共乘一輛吉普賽篷車、駛上遼闊寬廣的大路。 享受這新鮮冒險生活的鼴鼠,有一天,那熟悉又充滿吸引力的呼求找上了他……
  • 小河邊住著四隻可愛的小動物:小鼴鼠,河鼠,獾,這三個都是會挖地洞的穴居動物。第四個就是蟾蜍。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