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o:The Unknown Story》

《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52)

27 蘇聯紅軍終於來了(下) 1945~1946年 51~52歲
張戎(Jung Chang),喬.哈利戴(Jon Halli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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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一日,毛回到延安,第一件事就是部署軍事行動,不讓蔣介石的軍隊進入東北。林彪受命擔任中共在東北軍隊的總司令。數萬名奉命出關的幹部這時已在路上。為了領導中共在東北事務,並與佔領東北的蘇軍隨時聯繫,新成立的東北局的成員,已在九月中旬由蘇聯飛機秘密運送到瀋陽。

毛下令把部隊部署在東北的大門山海關,以擋住國民黨軍。他要求蘇軍把守港口和飛機場,阻止國民黨軍登陸。在蘇軍鼓勵下,中共武裝裝扮成土匪,向運送國民黨軍的美國軍艦開火,有一次打中了巴貝上將(Daniel Barbey)的登陸艇,迫使他調頭駛回外海。

美國第七艦隊最後在東北以南的秦皇島靠岸,一支蔣介石的精銳部隊在那裡登陸,十一月十五到十六日奪取了山海關。毛命令他的部隊「堅持山海關」,「舉行決戰」。但國民黨軍隊揮戈直入,把他們一路趕出山海關和北上的鐵路樞紐。中共部隊潰不成軍,一個國民黨軍官不無驕傲地說:「共軍大隊退下來,繳槍也來不及。」

中共軍隊沒有打正規戰爭的經驗,而國民黨軍隊跟日本人打過大規模的陣地戰。在緬甸,他們的一個戰役比中共整個八年抗戰打死打傷的日軍還多。國民黨軍隊在東北的最高指揮官杜聿明跟日本人在不少大仗中交過手,而中共的林彪只在一九三七年九月指揮過一次平型關伏擊戰以後,他幾乎沒聞過硝煙味。毛一心保存實力躲避日本人,躲出了一支不能打現代戰爭的軍隊。

抗戰中中共打敗過國民黨軍隊,但這次它面對的是蔣介石最精銳的人。據中共指揮官黃克誠向毛報告,這些人「經過美國訓練,參加印緬作戰」,「帶著遠征軍、常勝軍的驕傲態度」「戰鬥確實也頑強。」

中共軍隊作家張正隆生動地描述了士兵們想回家,不想出關打仗的情景。為了把部隊帶出關,新四軍軍長陳毅接見三師連以上幹部時說:「我離開延安時,毛主席讓我告訴你們,你們要到一個好地方去。那個地方是個花花世界,有電燈,有樓房,出金子,出銀。那是個什麼地方呢?毛主席沒告訴我們,我也沒法告訴你們(哈哈大笑)」。

有的幹部覺得動員不頂用,乾脆不告訴下面部隊到哪裡去,直到他們登上了去東北的海船,沒法下來了。

「闖關東」的老人回憶裡充滿了那一路的人心浮動:「那時當幹部,特別是當連長、指導員的,平時最操心,最頭痛,壓力最大的,就是怕出逃兵……黨員,正副班長,戰鬥小組長,一般都有個『鞏固對像』。站崗,值勤,出公差,都在一起,睡覺也挨著,醒了摸一把。『鞏固對像』要上廁所,『我也要尿了』,馬上跟去」。「誰不高興了,誰發牢騷了,誰想家了,都是『思想苗頭』,要隨時掌握。發現異常,立即報告。一仗下來,特別是打了敗仗,更要瞪大眼睛。」
逃兵大都是宿營後跑掉的。「每到一地,除正常崗哨外,還在村外放幾處暗哨。有的怕自己睡得死醒不來,用根繩悄悄把自己和『鞏固對象,』拴在一起,一動就拉醒了。逼急眼了,有的甚至用鬼子對付勞工的辦法,晚上睡覺把褲子都收到連部去。據說,有的還把手榴彈弦拉得老長,像絆馬索一樣橫拉在路口上。一響就報警了。」

帶新四軍三師去山東的黃克誠十一月十五日給毛的電報說,「三師由蘇北出發共三萬二千五百人」,「沿途逃亡掉隊病號約三千人」。指揮官萬毅報告:「逃亡仍嚴重,僅昨夜即逃副排長以下八十餘。」有兩個團四千多人,到古北口不足兩千了。

東北本地的新兵也逃——一旦他們聽說作戰對象是中央政府。據中共《東北三年解放戰爭軍事資料》,從一九四五年十二月底到一九四六年初,十天左右,「先後叛變共約四萬餘人」。

劉少奇早就看出,有這一切弱點的中共軍隊,不可能擋住國民黨軍隊進東北。毛還在重慶時,劉指示中共集中精力在與蘇聯、外蒙古、北朝鮮接壤的地方建立鞏固的根據地,訓練部隊。一九四五年十月二日,劉指示:「不是首先將主力部署在滿洲門口,抵住蔣介石,而是首先將主力部署在背靠蘇、蒙、朝鮮邊境,以便站穩腳跟之後,再爭取大城要道。」

劉要已經進城的中共武裝準備撤離城市,分散到農村各地建立根據地:「瀋陽及其他城市的武器資材,應向鄉村及熱河運出。」

但是毛回到延安後,否決了劉少奇的部署。十月十九日,毛下令:「我黨方針是集中主力於錦州、營口、瀋陽之線」,「堅決拒止蔣軍登陸」,「改變過去分散的方針。」毛要的是:「霸佔全東北」。可惜,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毛跟他的部隊很少接觸。他從來不在陣前發表激動人心的講話,從來不視察前方,從來不巡視部隊,對傷病員他毫不關心。一次,毛要求他的軍隊破釜沉舟,不依靠後方而打到國民黨地區去。他的指揮官們問,沒有後方,傷病員怎麼辦?毛答道:「好辦,你們可以把傷病員交給群眾,群眾是會給你們管好的。」老百姓自己生活都成問題,哪有錢糧養活傷病員,給他們治傷治病呢?)

毛的軍隊的作戰表現,使斯大林看到他們沒有立即打敗蔣介石的希望,斯大林也就迅速調整他的策略。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十七日,在國民黨軍攻人南滿時,蔣介石注意到蘇聯人對他的態度「忽然轉變,表示彼必履行《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助我便利接收東北」。蘇聯人要把鐵路樞紐及城市全部交蔣,要中共讓出來。這對毛渴求的立刻「霸佔全東北」,是當頭一棒。

斯大林想出個法子來安慰毛。十八日,一封電報從莫斯科發到延安:「毛岸英請求您的允許回到四十一號來。」「四十一號」是延安的代號,斯大林這是告訴毛要放他兒子回家。這對毛當然是好消息,但東北對他更重要。他苦苦請求莫斯科重新考慮。他再三要求他的指揮官們打勝仗,保住鐵路樞紐,不厭其煩地向他們宣講國民黨軍兵如何少,如何「無鬥志」,問題如何多:「孤軍深入,軍民不和,彈藥不濟」,「是能夠大部或全部加以消滅的」。

毛的軍隊取勝無望,斯大林又不聽從他的要求,絕望之餘,毛病倒了,需要住院治療。十一月二十二日,他搬進了為他騰空的幹部療養所。好些天,他一刻不眠,躺在床上渾身出冷汗,發抖,手腳痙攣。助手師哲實在沒有辦法,建議向斯大林求援。毛點頭之後,師哲給斯大林發了封電報,斯大林跟著回電,提出派醫生來延安。毛同意了。但過後又覺得不安,怕斯大林對自己的弱點一覽無餘。過了兩個小時,他叫師哲暫時不要發那封電報,但電報已經發出。

這時阿洛夫大夫和整個駐延安的蘇軍情報組剛被召回蘇聯。阿洛夫在延安住了三年半,一次家也沒回,這才下了飛機,斯大林又要他重返延安去照顧毛。阿洛夫滿心不情願地重登飛機,在一九四六年一月七日回到延安。隨他而來是克格勃成員米爾尼柯夫(Melnikov)大夫,大家簡稱為米大夫。兩人給毛進行了全面檢查,結論是毛沒什麼大病,症狀是神經過於緊張所致。他們要毛在一段時間內不要管事,盡量放鬆,多走動,多到野外去呼吸新鮮空氣,讓神經鬆弛下來。不久阿洛夫大夫倒感到他本人的精神快崩潰了,請求莫斯科調他回去。莫斯科不准。

跟醫生們一塊兒回延安的還有岸英,離開莫斯科前斯大林親手送給他一把刻有他題籤的手槍。毛澤東十八年沒見到兒子了。十八年前他離別妻子楊開慧和三個兒子去井岡山當山大王時,岸英四歲,如今已是一表人才的青年了。在飛機場毛抱了抱他說:「你長這麼高了!」當晚毛給斯大林寫信致謝。

毛從療養所搬進軍委所在地王家坪。這裡又名牡丹亭,得名於一大院子艷麗的牡丹,好些是中國罕有的品種。熱愛花卉的朱德總司令跟他的下屬種植了一片桃林,修了個魚池,開闢了籃球場。毛天天有兒子做伴,坐在窯洞外的一方石桌旁聊天,緊挨著專給他挖的防空洞。據毛當年的牌友、馬海德醫生的夫人蘇菲說,看得出來毛很喜歡他的兒子。毛心情喜悅,健康也好轉了,春天到來時,他逐漸恢復了正常。

給毛最大安慰的還不是兒子,而是東北的局勢。雖然中共讓出了多數大城市,但蘇軍仍然是那裡的主人,只准國民黨派人數可憐的行政人員進城。中共在附近鄉下重整旗鼓,還不時進城去跟蘇軍聯絡,稱之為上「旅館」。

一九四六年五月,蘇軍終於在進佔東北十個月後,開始撤離。撤軍是跟中共協調的,蘇軍事先不告訴國民黨他們什麼時候走,而讓中共做好安排。中共又進了大城市。毛再次命令他們堅守,「不惜任何犧牲」,「死守長春」,「死守四平,寸土必爭」。西班牙內戰時共產黨一邊曾拚死保衛馬德里,於是毛要:「把長春變成馬德里。」「化四平街為馬德里。」

劉少奇認為,中共軍隊此時仍舊抵擋不了國民黨軍隊,大部分城市最終還得讓出來。林彪也向毛進言說,固守城市的可能性不大,「因此我軍方針似應以消滅敵人為主,而不以保衛城市」為主,「對於難奪取與鞏固之城市,則不必過分勉強去爭取」。「我們要把眼光轉一轉,從大城市轉到中小城市和廣大農村去,把大力氣用到建設根據地去。」但在毛看來,有大城市才算有江山,他要林彪「死守」。後來,林彪的戰略思想和劉少奇的主意都成了毛的「英明決策」。其實毛最熱中於奪取大城市。

毛的「馬德里」保衛一個丟一個,蘇聯撤軍幾個星期,國民黨就奪回了東北幾乎所有大城市,只剩下最靠近蘇聯的哈爾濱。中共軍隊向北敗退,頭上是國民黨飛機的掃射轟炸,屁股後面緊追著坦克汽車。林彪的政委羅榮桓回顧說:這一場大撤退中潰不成軍,「全軍無所措手足。」一位過來人說他們一連走了四十二天才站住腳,那陣勢「可真是不大行了」。

中共部隊不僅軍事上大敗,民心上他們也不如國民黨。東北人受夠了日本侵佔多年的苦,渴望和平,把國民黨軍隊看作「正牌」。如林彪向毛報告:「老百姓說:八路軍和中央軍都是為老百姓的,彼此不打好了,並認為國民黨是中央」。

中共有個不利之處:人們把他們和「老毛子」蘇聯人連在一起。蘇軍不僅掠奪東北的工業設施,還闖進百姓家裡拿東西,強姦婦女。一九四六年二月,雅爾塔協定發表,暴露了斯大林在東北攫取特權的事實,在全國引起軒然大波。一些大城市爆發了反蘇遊行,高呼:「中共應該愛國!」村民們還有這樣問戰士的:「大侄子,聽說你們那槍呀炮的,都是用大姑娘和老毛子換的,這是真的嗎?」

東北中共軍隊司令部的《陣中日記》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十二日記載:「頑區群眾條件極壞,我軍通過時,沿村抗擊」。一位老戰士回憶:「又饑又渴趕到吉林市,滿指望能吃點喝點,大街空蕩蕩的沒一個人影,像座空城。」離城過了橋,炸了橋,隔江看著國民黨腳跟腳進了城,「老百姓像從地下冒出來似的湧到大街上,揮動各色小旗,呼喊口號」。

戰士們把氣發在司令頭上。一天,林彪的吉普車堵塞在北退的隊伍中,警衛員請戰士讓道:「後面是首長的車,首長有急事。」四下裡七嘴八舌起了叱罵聲:「什麼手掌腳掌的,這時候了還擺臭架子要威風!」「問問你們那個首長,是不是要撤到老毛子那邊去?」

中共軍隊看起來真有可能要麼撤進蘇聯,要麼化整為零重開游擊戰。林彪做好了思想準備,一旦哈爾濱失守,就到遼南的山區打游擊。六月一日,他給毛的電報說「準備游擊放棄哈爾濱。」第二天,東北局也給毛同樣無可奈何的電報:「我們準備放棄哈爾濱」,「我已告辰兄準備退出」。(「辰兄」即蘇軍。)身心交瘁的毛這時兩次懇求斯大林出兵干涉,來個「聯合行動」,或者把中國置於蘇聯的軍事「保護傘」之下。斯大林婉言拒絕,怕出兵引起國際反應。但他允許中共軍隊退入蘇聯境內。六月三日,毛萬不得已,電告東北局和林彪:「同意你們作放棄哈爾濱之準備,採取運動戰與游擊戰方針」,而且是「作長期打算」。

毛看似到了絕境。然而,就在此時,他的救星到了——美國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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