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水河在呻吟(49)龍灘水電站

韋登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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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紅水河四級水電站——龍灘水電站

3、移民的損失

(1)該做事時沒有多少事做

99年底國家電力公司中南勘測設計研究院—-簡稱中南院對整個龍灘庫區實物指標進行調查後,2000年廣、貴兩省區相繼發佈「停建令」--

「自本通告發佈之日起,嚴禁在龍灘水電站淹沒區375米高程以下進行一切永久性基本建設(含擴建),已經建設的全部停建」;「涉及移民個人的實物指標以1999年底前中南院調查數為准,在此之後新增建設的不予認可」。

2000年至大搬遷的2006年9月,是中國農村經濟變化較大的幾年。農業稅免除,農產品如玉米、桐籽價格有較大提高,農村青壯年外出打工大幅度增加,九年義務教育使農村家長減少一大筆子女教育費用以及國家對西部扶貧等,這幾年應該是廣、貴兩省區尤其是紅水河沿岸農村建房高潮,恰巧龍灘電站開工,建房都被停止。不僅如此,除了一些官員、機關工作人員與某些村組幹部為了套騙淹沒補償的所謂「開發專案」外,農民們對土地、荒山的開發全部停止。

六年時間,整個庫區8萬移民處於半失業狀態,浪費幾年好時光,損失不可估量。

(2)現代化的電站建設,落伍的體制,落後的管理職能造就的——洪水災民。

二十一世紀初開始興建的龍灘水電工程創造了幾個亞洲乃至世界之最,這是當代中國人的驕傲。水電站建設者們使用的都是一流的現代化機械設備,工程進度都能按照計畫完成:2001年7月開工,2003年11月截流,2006年10月下閘蓄水,2007年7月實現首台機組發電……可移民安置工作是尿脹了才去挖茅厠,水淹到樓腳才去找屋基,移民已經拆房搬遷,挖掘機才剛進入場平開始開挖……

貴州省冊亨縣在縣城附近的高洛農場、浪沙農場建有兩處移民示範點,2005年底,房屋已基本建好,本打算要把岩架鎮八達組的60戶近300移民趕到那兒過2006年新年,因自來水未解決,其他附屬設施也未完成,移民拒絕搬遷。半年後大搬遷,60戶移民不需搭建臨時住房,每戶3.5萬元就直接搬進新房。他們是最幸福的龍灘庫區移民,只是這批移民只占整個冊亨龍灘庫區6800多農村移民的不到二十分之一。

也許搬遷最早的天峨縣移民有一些示範點,除此之外,望謨、田林、樂業、羅甸等都沒聽說或是見到政府在移民大搬遷之前就已為他們把房屋建好,倘若有,那是我孤陋寡聞吧。「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做、不忙做」。

搬遷前,移民們半失業;搬遷後,因搬遷和建房,是就業高峰期,只是許多勞動是從山下扛石頭上山再滾下坡。2006年9月,大多數場平都未開挖完工,有的沒電,有的沒水,有的沒路,有的是水、電、路「三不通」,甚至有少數移民村組如冊亨百口組、團寨組、田林八洞組鳳凰山移民因為爭議,場址都還未落實。另外,補償沒到位,移民搬遷後沒法立即建房,他們只好在場平或場平附近搭建臨時住房。

望謨蔗香是整個庫區如天峨向陽、羅甸羊裏等幾個大集市之一。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農婦為了在趕集日賣粉和賣一些雜貨,在「場壩」上搭一個小棚子,「場壩」就是江邊的斜坡。2006年10月下閘蓄水,水位不斷上漲,上漲的水把趕集的農民不斷往上趕,上面場平正在建,沒法立足,斜坡上的草叢灌木叢被踏平,就是場壩,一旦下雨,上場平開挖的土石往下沖,場壩又稀又滑,猶如牛路牛圈、猶如沼澤。2007年7月,老農婦罵道:「這個電站害人啊!我的小棚子搭了又拆,拆了又搭,已經拆搭十一次了;有時一場要拆搭一次,過一段時間還要拆」。

龍灘淹沒區也許有十幾二十個趕集點,新建的集市都要在搬遷後的一、兩年才全部完工,可想而知這一、兩年小商小販們是怎樣搭拆他們的攤子的。與8萬移民相比,小商小販們畢竟屬於少數族群。搬遷一年後的2007年7月,鄰江幾個大集市中,只有天峨縣向陽鎮,冊亨縣岩架鎮(百口鄉已建房,但沒有集鎮)移民開始建房;樂業縣雅長鄉、天峨縣下老鄉移民可以在場平建臨時住房;而望謨蔗香、田林百樂、羅甸羊裏(紅水河鎮)移民都只能在半山坡上搭建臨時住房。

從南、北盤江沿江而下,紅水河流域兩岸遠處的山上不時可以看到一排排棚戶區,直到兩年後的奧運期間,才有部分棚戶變成樓房。不是集市的小村小寨,更容易被人遺忘。

移民搬遷運輸費每人1500元,政府通常把這1500元分成兩部分,拆房子每人「獎勵」700元,搭建臨時住房每人得到「搭棚費」800元。移民們本來是想把每人1500元的搬遷運輸費節省下來,自己給自己打工,每家有七、八千,以後建房時手裏寬裕一些,可是再節約也節省不下來。

如果能直接搬到場平搭建棚子,說明沒多久就可以建房,半年多就可以遷居,臨時棚子可以簡易得不能再簡易;要是如蔗香、百樂、羊裏等,一年半載修不了房子,又是建在斜坡上,房子要稍牢固一些。375線以下很少有平地,臨時定居點要開挖,開挖要花錢,支付給臨時定居點的土地承包者青苗費之類也要花錢;以前舊房子只有木柱、木枋子可用,瓦要不了,土牆沒用,拆掉舊磚塊耗很多勞力、將要耗更多的砂漿。搭建臨時住房不得不買板皮、抓釘、油毛氈、石棉瓦、甚或木棒之類。材料價格不是很高,那是在城裏,翻山越嶺來到鄉下移民點,價格已翻番。搬遷運輸費包括車船費、食宿費、醫療費、搬運費、物資損失費、誤工費、臨時住房費、生活補助費等,七、八項費用每人才1500元,能剩下什麼?—–二次搬遷使移民的勞動白白浪費。

冊亨縣百口鄉百口組、團寨組,田林縣百樂鄉八洞鳳凰山移民點等,他們搬遷時還沒有場平,估計兩、三年內沒有希望建好房子(2009年夏,百口組已建房,團寨組有場平還未建房,鳳凰山移民點還沒有場平—-宅基地),他們搭建的臨時住房較大較為穩固,其他地方尤其是交通不便的小村小寨,他們搭建的臨時住房就只有人睡的地方。

望謨蔗香集鎮移民在場平附近松樹林裏和場平下斜坡搭建幾排棚戶區,蔗香是貴州垮江進入廣西的一條主要幹線,柏油路已修通,水電方便,棚子裏除了能住人,還有地方煮飯燒菜;而羅甸羊裏—-紅水河鎮場平下麵江邊的斜坡較陡,移民的棚子較小,有四、五戶住的是救災棚,裏面橫七豎八一堆家什,只要能落腳,能睡下就行。沒有下雨,哪兒都一樣,下了雨,地勢低矮的棚子「屋裏」堆幾層淤泥,家什、衣物不是沾黃泥就是被雨水淋濕,被大霧浸透;整個「村子」全是泥濘小道,一旦失足,不是摔大跟鬥就是抬起腿時只剩下光腳丫。即使有水泥路,不是這個地方垮塌,就是那個地方有個大坑。

有一天,我和幾個移民聊著聊著,提到紅水河上游南、北盤江匯合處雙江口壩恩村:有幾個男人夜裏正在棚子裏喝酒劃拳,突然一場大風雨,把棚子頂蓋掀翻,蠟燭被吹滅,房子就是露天壩,那一撥人那晚上就像是趁雨打田。幾個移民說:「一模一樣的故事倒是沒有,但是棚頂被掀翻,板皮被刮跑是常有的事」。「因棚子太小,許多人家只能在外面燒火做飯,有時下雨,一家人就只有挨餓」;「送孩子到鎮裏、城裏念書,放暑假也不回來,睡的地方不方便」;「沒有地方關牛關馬,要麼放到山上隨它去,要麼拴在樹腳或木樁上,豬、雞都敞放,有些根本就不喂豬,牛馬也賣掉」;「我們那兒恰巧在那段時間有兩位老年人過世,只有在外面用塑膠膠布搭棚子堂祭」……

水淹上來後,把整個庫區原來縣與縣、鄉與鄉、村與村的陸路交通全部淹沒,電站建設比庫區交通恢復快幾倍,只有船,很少有車,來往極不方便,並且國家投資兩、三百億,好像庫區移民包裏都是大把大把的百元大鈔,物價、交通費在庫區內都翻番。出門不便,許多小村小寨、小移民點就是孤島。

2007年7月的一天,我從天峨下老鄉換幾次船,下午五點半左右到江邊樂業縣圭里移民臨時居住點。那兒原來有一條從羅甸羊裏通往樂業縣城的公路,公路被淹,車子都是用拖船拖到岸邊。距水面只有十來米的公路邊有十多戶移民,他們的木棚很小,門口是坑坑窪窪的公路,雞、豬在路上亂竄。離天黑還有兩個小時,他們已在路邊自家門口擺一張小桌子吃飯,一家五、六口,桌子中間一個大碗盛菜,看不清楚;有的已經開始涮碗,有的還在劈柴燒火。沒有電,蠟燭在外面也罩不住,只好早吃早睡。

這裏本來就很少有車,何況是水庫淹沒的非常時期,並且又是下午五、六點鐘,我正愁眉不展,有兩個小夥騎摩托車上前,我請他們帶到縣城,真是謝天謝地!!善人自有神助也!善人自有善運,善人自有善果的。

一路上有時坐摩托車,有時走路,一小時只能走跑十公里,從邏西開始路面才好一些。晚上九點半到縣城,剛下幾滴雨就趕到旅社,那場大雨下了近兩個小時。

要是那場大雨不是晚上九時而是下午六時,沒有吃的我可以餓二十四小時,沒有住的就難熬那一晚上。蚊蟲叮咬不說,安全與否還是一回事;他們那些小棚子,主人家睡的地方都是問題,更不用說招待一個遠方不明身份的「客人」;不過要真是那樣,圭里移民又要挨餓一晚上,我也就有機會不得不與他們聊一整夜,千載難逢,遺憾啊!究竟是神助我也?還是神害我也?

一年來,那情景總想在腦海中閃現,總是壓不住,那是許許多多龍灘庫區移民搬遷到臨時居住點的生活。08年8月,當我們的船路過那兒時,遠處山上有幾幢磚房,估計是他們已遷走。

他們不像人們以為的那樣包裏摸出來就是一把百元大鈔的水庫移民,而更像是洪水災民。

痛苦早晚會過去,新房子早晚會建好,可要是水淹上來緩慢一點,移民安置工作或補償兌現工作早一點,有必要讓這些移民多忍受兩、三年的煎熬嗎?(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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