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征江南(2)
吳府。
碧水兒回稟玄雪:「逆君已被夜掌門逼入雲天關。」
「嗯。」玄雪點了點頭。
吳世桐按劍,道:「雲天關乃宇文心血,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場,讓其親報此仇。」
「蕭世子有經世之才,實乃古今難得一見之良輔,只可惜……今日令其親報此仇,也算是完報了結。」玄雪道。
便在此時,府中衛兵通報:「啟稟王上、將軍,門外一人求見,自稱劍聖風軒逸。」
「哦?」吳世桐道,「劍聖來此作何事?」
玄雪道:「不見,如敢硬闖,一律格殺。」
「是。」兵士領命而去。吳世桐心下疑惑:「侯門霍亂江湖之時,北方鳳榜被打得七零八碎,聽聞幸得一人收拾殘局,便是風軒逸。」心念及此,拱手道:「時候不早,敝人暫行告退。」
「允。」玄雪道。
吳世桐退下,走至大門之外,果然見到一人徘徊於此。其人身長八尺,氣宇軒昂,兩側鬢髮染霜。「敢問閣下可是劍聖?」吳世桐道。
「正是。」風軒逸見一青年將軍出來,心下不解。吳世桐走上前去,低聲道:「鳳榜。三更,城外土地廟。」說罷,回府關門。風軒逸盤桓片刻,見無人出來,便往城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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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世桐回返府中,本欲回房暫息,豈料一眼望見中堂之人,登時心下一驚,立時衝入其內。中堂之內,刀尖劍鋒,盡皆指向堂中之人。其人錦衣羅帽,身負瑤琴,正是景陽。
玄雪起手制止:「眾人退下,待吾與先生單獨一談。」
「是。」眾人雖撤,仍於院中埋伏。
玄雪正襟危坐,道:「本宮身負王權,還請先生見諒。」
「無妨。」景陽道。
「請坐。」玄雪道,「不知先生親身來此,有何要事?」
景陽拱手道:「但請玄主,放皇甫一命。」
「噢?」玄雪眼神一凜,道:「據本宮所知,先生與逆君乃是宿敵。不知為何敢冒性命之險,深入敵營,為其求情?」
景陽道:「正如宇文一般,景陽自認與世無爭,無有敵人。」此言一出,玄雪皺眉,心道:「那屢次三番阻我玄沙,又是為何?」話未來得及出口,只聽景陽續道:「霍亂世間者,與百姓為敵。景陽不過拔刀相助,除惡斬佞而已。」
「現今天下,可有邪佞?」玄雪道。
景陽道:「邪佞初始之時,也不見得罪大惡極。正如壞人並非出生之時,便是壞人。其後人生際遇,雖受環境影響,也看其人自心選擇。」
玄雪道:「先生既言除惡斬佞,今日為何又來為皇甫求情,難道其人在先生眼中,並非奸佞大惡之人?」
「非也。」景陽道,「不過受一位舊人所託,保其性命。再者,其人已失卻天下,無能再造風雨。」
玄雪道:「原來先生為著故人之情,便可罔顧原則,不分正邪。」
景陽嘆了口氣,道:「如果其事代價過大,只能讓景陽不惜代價了。」
玄雪道:「代價?那便是有交易之籌碼。」
「一個祕密。」景陽道,「方今天下,玄主一聲號令,眾人莫敢不從。」
「噢?」玄雪道,「看來這一定是驚天之祕,否則緣何能讓先生如此自信。」
「景陽所求,乃保皇甫性命,非僅限於玄沙一方之尋仇。」景陽道。
玄雪嘆了口氣,道:「先生也未免太看得起本宮,一道赦令,可免天下之人追殺?」
「景陽自信玄主有此能耐。」景陽道。
玄雪沉眉心思,道:「皇甫乃舊朝逆君,方有夏玉之鑑,本宮豈可容其於世?」
景陽道:「如果祕密驚天,只能讓人不惜代價。」
「什麼祕密,先生可言否?」玄雪道。
「皇甫赦令,玄主答應否?」景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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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吳世桐趕往城外土地廟,風軒逸已然相侯。
吳世桐開門見山:「景陽親身覲見玄主,爾不救乎?」
風軒逸道:「昭……玄雪與景陽先生有師徒之名,玄雪欲作一代賢主,必不殺之。」
吳世桐先是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道:「劍聖來此何事?」
風軒逸嘆了口氣,道:「不瞞吳將軍,風某曾是玄雪義兄。多番求見,乃是為勸其從正,豈料屢次遭拒。」
吳世桐道:「玄主心性善良,不似皇甫濫殺之人,劍聖何須多此一舉。」
風軒逸道:「吳將軍可曾聽聞,玄蠱心毒?」
吳世桐道:「吾亦曾聞宇文溫玉詳述此事。然則,既有《滿庭芳》 是為解藥,又有何懼哉?」
風軒逸道:「其時皇甫當政,意欲禁絕《滿庭芳》 一曲,乃是因其恐懼於此。然則,玄沙立國已有數月,《滿庭芳》 依舊遭禁,玄主之意豈非太過明顯。」
吳世桐皺眉思慮一陣,道:「玄主曾言此策乃其父所定……」心思一轉,道:「劍聖執掌北方鳳榜,不知情況如何?」
風軒逸道:「前有侯門踏伐,後有玄沙流毒,實不樂觀。」
吳世桐心思:「吾等未動一兵一卒,好不容易與玄沙談至此地……只要其答應吾之條件,便無可疑慮。」念及至此,拱手道:「府內還有軍務,恕在下耽擱不得。」
風軒逸拱手道:「吳將軍自行尊便。然則,吾尚有一問。」
「請說。」吳世桐道。
風軒逸道:「當日樓外樓圍殺之時,吳將軍為何陣前倒戈?」
吳世桐微一沉吟,道:「玄主,總歸是比皇甫逆君,更好之人選吧。」
風軒逸道:「如若當日皇甫未曾出現,吳將軍作何選擇?」
「呵。劍聖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啊。」吳世桐輕笑一聲,隨即正色道:「珍惜別人性命之人,該當便是仁君了吧。」說罷,拱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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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府。
玄雪半分不讓,景陽只好退讓半步,言:「納蘭庭芳,沒有死。」
此言一出,空氣凝結。玄雪不可置信,片刻恍神,隨即大笑一聲,道:「景陽竟也打起誑語。眾軍之中,萬箭穿心,豈能生還?先生莫在此兒戲。」
「一息尚存,如何不能生還。」景陽道:「是日,法場命危,納蘭僅憑意志,存一息於胸內,自封周身大脈。後經玉林於校場救出,方送至於吾處。若非納蘭當機立斷,只怕神仙難救。」
「常人長槍穿胸便及斃命,更何況……唉,身中數箭,實令本宮難信。」玄雪道。
景陽道:「吾曾聽聞,當日京郊,玄主親自率軍追殺皇甫。而其人卻屢次為一黑衣人所救……」
記憶閃回當時,紅石洞口驚變之前,四目交接,似曾相識之眼神,亦讓玄雪一時迷惑。然則,玉林一直未有下落,恐是其人假扮黑衣,相助皇甫。
眼見玄雪不語,景陽道:「納蘭醒轉之後,吾望其遠離江湖。他只道……」言及至此,話頭一頓。引得玄雪追問:「他說什麼?」
「解鈴還需 繫鈴人,自造罪業自己擔。他既扶皇甫君位,逆君之罪,納蘭亦無法脫之。君臣之義,兄弟之情……唉,納蘭自告奮勇,力保皇甫性命,乃至不惜身死。」景陽道。
玄雪眼神漠然,淡淡一語:「確是他之作風。」
景陽道:「自此之後,納蘭便捨命護衛,寸步不離皇甫。」
「嗯——」思緒回轉,登時領悟:「樓外樓激戰之時,救走皇甫之人,正是黑衣。於此,納蘭豈不身陷險境。」玄雪心下一驚。
景陽道:「納蘭與皇甫,入雲天關已有一個時辰,再不相救,只恐為時將晚。」
玄雪抬眼一望,道:「本宮怎知先生,非在言謊?」
景陽道:「玄主大可不信。」此言一出,玄雪一愣,又聞景陽道:「任其自生自滅。」
玄雪斜睨道:「先生是料定本宮,斷不可任其失卻性命。」
「玄主自有考量。」景陽拱手道,「只是時間不多,人死不能復生,錯過悔之不及。」
玄雪劍眉泛火,隱隱生威,喝道:「本宮豈受爾之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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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夜洋令人於絕壁之下放火,皇甫、納蘭被逼入蕭山雲天關。二人深入峽谷腹地,僅憑頭頂一絲月光照明,一步一步踏出生路。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遠,時間與距離皆淹沒於黑暗之中。
「先休息一下吧。」黑衣道。
皇甫甫坐大石之上,只覺平地生刀,雖迅捷翻身,仍被刺中小腿,登時大吼一聲,氣憤不已,扯下衣料,逕自包紮傷口。
黑衣道:「看來夜洋早知此地險境,遂放火將我等逼入。」說罷,起手扔出幾粒石子,果真誘出數只暗器:「此處該當安全。」
皇甫坐於地上,一言不發。
黑衣道:「此處該當是夏老口中之雲天關。」
話音未落,只聞黑暗之中,悽厲語聲,皇甫咬牙切齒道:「蕭世子啊……你便是死了,還是陰魂不散。」
黑衣道:「你也不必喪氣。機關雖在暗處,然則依舊是死物。該當慶幸的,便是吾等未有被玄沙大軍包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忽聽皇甫怨憤道:「孤只恨當初,未有斬草除根,殺死昭氏餘孽,造今日之殃。」
黑衣眉心一皺,道:「趕路吧。」提步前行,豈料前方燈火通明。江南府軍於絕壁兩側設伏,沿繩索墜下。少時,已聚集十人小隊,擋住通道。
「當真是趕盡殺絕啊!」皇甫怒喝一聲,空手而上,奪過兩柄大刀,一路砍殺,劈出生路。周遭弓箭傾瀉,黑衣旋劍擋格。皇甫心意怒極,說是通路,亦是泄恨,可憐一眾死士,人如職名。
眼見兵士殺盡,又有百人從天而降。夜洋作壁上觀,行耗敵之策。
「埋伏此處,必是此地無有陷阱。」黑衣心念及此,望見皇甫。皇甫但要舉刀,黑衣喝道:「走!」揪住皇甫後領,飛檐走壁,甩追兵於後。
「不可輕放逆君,追!」夜洋喝道。
皇甫、納蘭,一路倉惶,終逃至一處黑暗,暫行將息。連番逃跑,皇甫驚悸未歇,豆大汗珠自額頭滾落,大口呼氣。少時氣勻,方始覺知小腿生疼。就著月光一看,竟已腫如饅頭。
「中毒。」黑衣大驚,隨即取出一顆藥丸,道:「此藥可解百毒,速速服下。」
皇甫不屑道:「可解百毒?還魂丹是也不是?」
「不是。」 黑衣道。
皇甫冷笑一聲,道:「景陽欲施恩於孤,日後便可言其胸懷寬廣,遠勝於孤。孤受其小恩小惠,日後如何自處?哼!」說罷,起手打掉藥丸。
黑衣冷冷道:「不吃此藥,只怕沒有日後。」
皇甫大怒,喝道:「孤……」張口之際,忽覺口入一物,隨即咽喉遭扼,被迫吞下。登時大怒,指問道:「你竟敢……」黑衣起手連點幾處穴道,皇甫立時動不得、說不得。
黑衣道:「玄沙今日勢要殺你於此,如若讓其功成,當真有辱吾王聲名。」說罷離開。
皇甫周身大穴遭封,動彈不得,焦躁不已。(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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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