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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与信念 :第六章

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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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3月30日訊】隔离審查解除之后,沈天心又回到車木組做會計。隔离前后他都沒有和沈師傅見過面,一天,他走在城中大橋上,沈師傅從他身后走上前來。“你沒什么事吧?”沈師傅和他擦肩而過時輕聲問道。

“沒事。”沈天心說,他沒有停步,甚至沒有向沈師傅轉過頭去。沈師傅也徑自越過他,繼續往前走。

几天后,沈師傅出現在車木店小棚屋門口,其時是中餐時間,組內其他工人都回家吃飯,天心一個人在店里值班。天心迎出來,沈師傅拿起放在店門口一條已經車好的床腳,裝樣子比划著。

“開始看到揭發你的那句話,我擔心問題會比較嚴重。”沈師傅說,眼睛卻看著那只床腳。

“除了那句話,對我沒有任何進一步揭發,這句話是孤立的,最后也被我否定了。”天心說。

“還不能大意,可能會有人在暗中注意你。”
“我知道。反正我不在店里,就在家里,隨他們怎樣好了。”天心說。
“你自己當心,我有事會來找你的。”沈師傅說。
“好。”天心說。

沈師傅把手里的床腳放回原處,用較大的聲音說:“就這樣,我要車的時候就拿過來。”說著便离開了。

這种仍然明顯受到注意的事确實發生過几次。一天半夜,忽然外面人聲大作,隨之便響起瘋狂的敲門聲与喊叫聲:“開門!開門!”那天正好弟弟他們在家,睡在后房。睡在中間房的母親將門打開后,七、八個治安隊員一涌而入。

“沈天心呢,人在哪里?”為頭那個男青年惡狠狠地嚷道,并徑直要沖往后房去。

睡在廂房里的沈天心赶快說:“別去里面,我在這儿!”
“起來!快起來!”那人回過身來,更拿出凶神惡煞的聲气吼叫著。
“你們要做什么?”母親惊恐地問。
“媽,你再睡吧,沒什么事的。”天心寬慰她說。
“跟我們走!”
天心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一直跟他們走進街道大廳,才看到里面已經有了不少有政治問題的人。那天夜晚余下的時間,沈天心就是和這些人一起站在大廳里度過的。台上有人聲色俱厲地訓話,并責令最近有反動言行的人主動上台交待;台下的人都默不作聲呆呆地站著,沒有一個主動上台的。這么折騰到天上透出光亮,最終才讓所有的人回家。原來那天夜晚全國同時開展徹底清查階級敵人的統一行動。

一天衛東街道派出所一個民警來到車木組,叫沈天心跟他到所里去一次。到所后,他給天心一塊鋼板,叫他在蜡紙上刻一段文字。后來听說,關城發現了油印的反革命傳單,他們把沈天心也列為嫌疑對象之一。

如果在民主國家,這种對于個人人格构成極大侮辱的行為是不可容忍的。在一個對這种行為非忍不可的國家里,如果忍受者缺乏必要的精神力量,那就會使自身受到無法治愈的心理傷害。天心對這种受“注意”是完全蔑視的,因為那只是一种低級的非專業特工式的注意,他壓根儿不把這种拙劣的把戲放在心上。

需要忍受的東西太多了,可以說,他离開學校之后的整個生活都只有靠一個忍字來度過,他已經成了一個忍功特別強的人,除了他自己,几乎沒有人明顯感覺到他是在忍。

那天在天亮時分回家后,他只對詢問的母親說了句“一點事也沒有。”就繼續睡覺了,弟弟他們連一句話也沒有問他。至于那次取筆跡,他根本沒向家人提過一個字。

他在車木組工作,何尚不是在捺著性子?那時候,他家前門外面的市河里還有家養的鴨子在戲水,鑽進水里的鴨子一出水面,背上的水珠就紛紛滾落,他看到這种現象就會生出許多聯想。要是他的心能夠象鴨背那樣,全然不受貧乏的現實生活之水的侵入,永遠保持它的清新与強健,那就好了。一只鴨子又在他眼前快樂地一下鑽進水中,是的,他想,越是能大膽地進入水中,越是能快樂地進入水中,就越是能使自己免受水的侵害。

天心生性討厭計算,見了那個愛到下面來擺架子,說話哼哼哈哈的稅務專管員心里就不是滋味。每到街道或稅務局參加例行的會計會議,他還會對會上那种小題大作、枯燥透頂、套話連篇的講話感到渾身不舒服。他宁可學著干點手工活,和單純的工人們在一起。他到組不久,組里就收進了几名竹工,大部分竹工活是坐在小矮凳上做的,他即開始學竹工。后來車木車床帶了電動机,不用腳踩就能干活了,于是他又學起了車木。說他是個白面書生,那話是絲毫不假的,但他并沒有為此背上包袱。他穿著當工作服的打了補釘的舊衣褲出門,滿身沾著木屑、竹屑回來,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不以為苦,反以為樂。他与工人們相處融洽,毫無隔閡。一位竹工師傅看他站在車木車床前干活很費勁,就對他說:“天心師傅,我來給你做只高竹凳,你可以半站半坐地干活,這樣就不吃力了。”高竹凳當天就做成了,他半個屁股挨著高竹凳,一只好腳站在地上,打開車床上的電動机,手里拿起車刀,一試果然不錯。此后,他干上一天車木活就完全不覺累了。一位有三個儿子的老竹工王媽媽將他當儿子那樣喜愛,過年請他去吃飯,讓他与自己的三個儿子相識。王媽媽有次邊干活邊問他:“天心師傅,你的腿是怎么坏的?”天心說:“小時候出痧子。”她惊訝地說:“出痧子怎么會把腿出坏?”天心說:“我媽說一場高熱之后,兩條腿就軟了,站不起來了。出痧子前我已經會走路了。”王媽媽十分惋惜地說:“啊呀,那准是痧子沒有出透,憋在里面了。”天心說:“是啊,我媽是說痧子沒出透。有人說把生鯽魚綁在肚子上就能使痧子發出來,所以給我綁了生鯽魚。”王媽媽跌足惊叫道:“啊?!你媽真不懂!出痧子的孩子著不得半點涼,綁生鯽魚,那不是送孩子的命嗎?我的三個儿子,出痧子全是我自己照料的。一時發不出不要緊的,只要把自己的衣服解開,將孩子窩在自己胸口,不讓他見一絲風,窩上一天半夜保證就發透了。啊呀!……”她嘆息不已。天心笑著說:“我媽見孩子出痧子就害怕。我上面本來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都四、五歲了,因為出痧子,在同一天里一個死在醫院,一個死在家里。”王媽媽眼睛都瞪出來了:“什么?有這种事?喔唷,那還了得?!你媽怎么受得了?”王媽媽眼睛里已經含著淚了。后來,她又說:“有錢人家的孩子多嬌貴,象我們那樣的人家,孩子丟來摜去都會長。我的大儿子是日本人來的時候生的,我們逃難在鄉下,連收生婆都找不到一個。臨生時,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硬是自己給自己接生,照樣把孩子生下來了。”王媽媽生得很難看,矮矮的個子,扁塌塌、黑乎乎的臉,胸前垂著一對晃晃蕩蕩的大乳房,可是天心此時覺得,她是天底下最可敬可愛的母親,她所具有的偉大母性力量感天地而泣鬼神,從她身上,他可以無比鮮明地感受到生命和道德的真諦。与這個沒有文化卻具有強健的心靈、純真的天性的老媽媽相比,那些貌似偉大,實際上已扭曲得不象人樣的東西勢必黯然失色!這是存在于中國普通老百姓之中的一股強大的潛流,文化大革命之所以未能將整個民族徹底摧毀,這也是一個原因。對王媽媽而言,象沈天心這樣的人被說成是反革命,那簡直是不屑一顧的笑話。王媽媽又對天心說:“天心師傅,不是媽媽咒你,你這個人還是破點相好,否則養不大的。腿坏了有什么要緊?不要緊的!”這話使他想起自己的奶奶。她有次甚至當著工場里這么多人的面說:“可惜我沒有女儿,要是有,定歸要天心師傅做女婿。”

會做各种手工活之后,沈天心就放棄了會計這個輕便差使,做起百分之百的工人來了。可恨的是那個創辦車木組的老頭是個巴爾扎克小說中的摳門鬼,他對沈天心說,若不做會計,就得象其他工人那樣每天完成定額指標。這种使勞動帶有明顯強制性的措施,會將勞動所具有的樂趣剝奪殆盡。過了10多年,深深體會到這一點的沈天心設法掙脫約束之后,還經常夢見那個老頭硬把定額指標壓在他身上的討厭情景。

竹工班開始加工紙扇扇骨,那是一种比較不用力气,但較為精細的活儿。因此,新招了一位將近50歲的家庭婦女來學這個活。沈天心和她搭檔,親切地叫她媽媽,關城人將母親叫姆媽,因而發成去聲的媽媽二字已非母親之意也,那只是對与母親同輩女人的尊稱。沈天心用原竹劈出帶柄的扇骨坯,那個媽媽則將扇柄上部的那段竹片分劈成可以散開的薄條,兩人干活是面對面挨得很近的。她与王媽媽不一樣,細皮白肉,人也生得福相,不象是艱困家庭出來的,而且一雙眼睛光閃閃的,臉上時而泛起充滿甜意的微笑,表明她在家享有良好的感情生活。“老頭子不讓我出來做事,可我一個人在家覺得太悶气,還是出來動動好。”她對天心說。“完全悶在家里不好,做得太累也不好。反正是講產量的,媽媽适可而止就行了。”天心說。“劈扇子骨不吃力,還很有趣,我倒蠻喜歡的。”她邊說,手里那把刀邊自上而下一條一條輕輕分劈著那段用另一只手抵在坫上的竹片。“沒想到在這儿与你一起干活,我在家跟老頭子說過几次了,老頭子問我,沈天心心情怎樣?我說你好象一點不在乎,干活高高興興,和大家有說有笑的。老頭子說,嗯,不錯。”媽媽家只与沈天心家隔了一個居民會,搞吳戚反革命集團聲勢這么大,她是早就知道沈天心的。然后,她停下手中的活,笑著對天心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睛,壓低聲音說:“我家老頭子也是個硬漢子。他以前是國民党軍官,淮海戰役中投誠起義的。清理階級隊伍時,單位里的造反派將他關起來,打啊弄啊,一定要他承認是假投降,真潛伏。可老頭子自始至終一口否認,說你們要打就打,要關就關,可要他承認這一點,辦不到!弄到最后,什么也弄不出來,只好將他放了。”

一個星期六,媽媽對天心說:“天心師傅,明天你到媽媽家吃晚
飯好嗎?老凌伯伯請你去玩玩呢。”老凌伯伯就是她的“老頭子”。

老凌伯伯是個身體健實的瘦高個子,已滿頭白發,但言談舉止之中透發出來的勃勃生气遠胜于一般的年輕人。

“你媽媽天天跟我講,天心師傅怎么好,怎么好,我就說,既然這么好,你何不請他來我們家玩玩,讓我也見見呢。”老凌伯伯招呼天心在他家那張放在靠天井一側窗口的方桌邊坐好后,爽朗地笑著說。他自己坐在天心對面。

“媽媽也常常給我講起伯伯,我早想來了。我喜歡軍人气概,在伯伯身上,一眼就可以看出這种气概。”沈天心說。

“我一直這么認為:胜敗乃兵家常事,一個人要經受得起失敗。失敗又有什么呢?你媽媽給你說過吧,那時候,我所在的部隊被嚴密圍困,除投降之外,根本沒有其它出路。可我們師長腿都嚇軟了。解放軍催我們派人去談判,他卻連路都走不動。那時,我是他的貼身副官,我對他說,師長,拿出气概來,就是敗也要敗得象條好漢。我陪你去談判!可他想站還是站不起來。于是,我叫師長親筆寫了一份全權委托書,扔下槍,一個人挺直身子朝解放軍陣地走去。和解放軍商定好一切,再回自己陣地。師長問我解放軍對你怎樣?我說對我客气得很嘛。我坦坦蕩蕩,磊磊落落,有什么好怕的?在他們面前,我完全象平常一樣,身體直挺挺的,辦事干脆利落,根本沒有想到要點頭哈腰。這樣解放軍反對我有好感。后來,全師繳械過去之后,一個解放軍首長把我找去,問我,老凌啊,你會不會使用那些重炮和重机槍?我說會啊,他們就請我做教練,教解放軍戰士如何使用這些新繳獲的美式重武器。他們喜歡上我了,要我留在部隊里,可我沒有同意,我說我要赶回家安排妻子和老岳母的生活,她們沒有其他親人。最后,解放軍給了我一張蓋有部隊大印的起義立功證明,還發了路費,讓我回家。其實,我心里是瞧不上他們那股土气,拖里搭拉的,我可接受過美國教官的正規訓練。”

媽媽在旁笑說:“到現在,你老凌伯伯走起路來還跟別人不一樣。”

“是啊,”老凌伯伯點頭笑道:“我一上街,前胸就挺起,雙腿自然而然就邁開正步,快速前進。哪里象現在的軍人,有在街上逛馬路的!我們單位里的年輕人,凌晨拖一滿車豬肉過城北大橋總得要人幫著推,沒人推就上不去,可我總是一個人把三輪車拉過橋。他們抓我去隔离審查的第一天,晚上把我身上的皮帶、鞋帶全解走,我說,怎么,怕我自殺?老實告訴你們,要是我想死,你們今天還能這么打我?你們這几個鳥人一齊上,我都能把你們一個個打趴了。不信,你們試試!他們被我說得瞪出眼睛,話也說不出來了。人就要有股子气嘛。”老凌伯伯是食品公司職工,凌晨踏一車豬肉到銷售點去是他的工作內容之一。

“伯伯是抗戰期間入伍的?”天心饒有興趣地問。
“是啊,你媽媽就是我在行軍路上遇到的。那時……”
“那時我才17歲。”媽媽笑著接話說。

“她只有17歲,再加上她老娘,兩個人夾在逃難的老百姓隊伍中,別的親人一個也沒有。她老娘一雙小腳,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這一老一小兩個女人怎么活得下來?所以,我就在附近找了家老鄉,將她們安頓下來,叫她們什么地方都別去,就在那老鄉家等我,我說我會回來接她們的。”

“怪不得媽媽一說起伯伯就臉上笑眯眯的,原來伯伯是媽媽心目中的英雄。”天心高興地說。

三人都出聲大笑。媽媽笑著站起來說:“好了,好了,我要去燒菜了,不跟你們嚼舌頭了。”

稍停后老凌伯伯又說:“我离開解放軍部隊之后,取道南京回家。在南京遇上了在國防部任高參的一個以前的老上級,他叫我和他一起去台灣。可我走后叫你媽媽和老岳母怎么辦?做人,這點本性哪能丟呢,你說是嗎?回來后,我們一無所有,但這沒什么可怕,我有的是力气,有的是辦法嘛。這就開始做起生意來了,做了几年,積了些錢,后來就加入集體了。幸虧自己做了几年,加入集體后收入就少了,但自己有點積蓄,也就不怕了。”

“伯伯,抗戰時,國民党部隊的士气究竟如何?”天心問。

“高啊,我所在的部隊是蔣的嫡系精銳部隊,士气就更加高昂啦,真有同仇敵愾,与日寇不共戴天之慨。我一直打到緬甸,你看,”老凌伯伯卷起衣袖,露出上臂的一個傷疤。“這就是子彈打的,幸好沒傷著骨頭。我是命大,有多少戰友沒有回來啊!所以,我在解放軍面前毫無愧色,我哪里比不上你們?我心里想。無非是成王敗寇罷了。”
“內戰時期,你有沒有預感到國民党軍會徹底敗亡?”天心又問。
“開始時根本沒有想到。我們哪里把土八路放在眼里,普遍存在輕敵思想,尤其象我們這种清一式美械裝備的部隊。但是后來,听說地方上情況非常糟糕,那些接收大員大多是貪官污史,他們把
孫中山的民權、民生思想拋得一干二淨,只顧自己爭官位,發橫財,敗就敗在這里。”

“你是否曾對共產党能夠建成一個民富國強的新中國抱有信心?”

“我只是走著瞧。我希望他們能,我希望老百姓能夠安居樂業,生活一天天好起來,不過,美國人當時就預言,共產党缺乏建設國家的能力。我通過和解放軍的接触,看到了他們的人員构成,心里就想美國人的預言也許不是沒有根据的。靠這么一大批從農村來的文盲,如何能建設好國家?他們除了拼命之外什么都不懂,可這些人解放后都成了領導,這不是開玩笑嗎?結果,你看,把個國家搞成這副模樣!”老凌伯伯攤了攤雙手。

“共產党國家的政治弊病蘇聯早就暴露無遺了,加上中國的基礎要比蘇聯更加差,美國人的預言是不難作出的。”沈天心說:“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西方的首要目標是遏制共產主義在全球的擴張,美國人希望中國成為一個民主國家,他們不愿看到共產党奪取整個中國大陸,但是,他們對蔣介石的獨裁統治也不滿意。蔣陷入了一個怪圈:他用現行的獨裁來阻遏一個未來可能出現的獨裁,這就使自己落到了与中國人民在八年抗戰之后,要求和平与民主的強烈愿望相對抗的不利地位。共產党正好把和平民主的口號接過來為已所用。美國人在中國內戰期間對蔣的支持明顯是有限的,在國民党完全無法招架時,美國并不想傾全力幫助蔣介石。在對待中國問題上,美國人好象是這樣想的:如果中國不可避免地要經受一番共產党統治之苦,那末就只好讓它去經受,只好讓歷史本身來給中國人民再上慘痛的一課了。”沈天心說。

“這是劫數,沒辦法的。即使蔣介石不搞獨裁,共產党還是要把他搞得焦頭爛額的。現在角色調過來了,國民党認真反思,吸取教訓,先把台灣搞好。”老凌伯伯說。

“國民党原來也面臨整體素質太差這個問題,這跟中國的整體落后直接相關。孫中山也告誡過,加入國民党并不是為了做官,但實際上很快就被謀官謀利者大量涌入,這些人真正關心的絕不是國家的命運,人民的愿望。那种党國觀念就是為少數人的利益服務的,把党凌駕于國家与人民之上,而那個党又是可以胡作非為的。”天心說。

“我以前一直在部隊,這种問題想得不多,但后來就經常要想國民党為何失敗這個問題了。事情确實是你所說的那樣。共產党后來不也是這樣嗎?”老凌伯伯說。
這時,媽媽端著菜又進來了。“准備吃吧,我看你們也說得累了。天心師傅,就是魚是現在炒的,其它的菜媽媽中飯時已經做好了,你吃吃媽媽的菜味道如何?”

“好,吃飯吃飯。”老凌伯伯站起來邊接菜碗邊說。“嗯,跟天心師傅談,有點意思。”

老凌伯伯比媽媽大13歲,媽媽未生過孩子,他們后來領養了一個儿子,天心第一次去他家時,儿子已經下鄉。天心和老凌伯伯成了忘年交,此后每過段時間,天心就要去他家,和他談談對各种問題的看法,并就文化大革命不斷變化著的新時局交換看法。

71年秋,沈天心在擁軍巷外面的環城路上偶爾遇上了老謝,在隔离室分手之后,他們一直未曾見過面。老謝端著一只小腳桶,微傴著身子費力地跨出門來,此時,正好天心從他家門口走過。

“老謝!”天心叫道,他看到老謝變得如此衰弱心里一惊,老謝比隔离時更瘦,臉色更萎黃,身體已不能完全站挺了。

老謝放下腳桶,直起身來,他看著走上前來的天心,過了一會才叫出聲來:“阿沈!”那叫聲似乎帶著泣聲,象孤苦已久之人突然遇上親人似的,天心看到他的眼睛迅速泛紅了。

“老謝,你身體不好?”天心急切問道。

“阿沈,我完了,我的身體完全垮了。你看,”他指指腳桶里泡著的一條破舊短褲和一條長褲。“我連大便都管不住了。”他說話時還帶著輕微的喘息。“我剛才想出去,出門沒走几步覺得要大解了,我赶快回頭,可就這么點路也熬不住,全拉在褲子里了。”

“老謝,這是身體虛弱的緣故,是養得好的,你不要太擔心。”天心勸慰道。

“阿沈,我心里很清楚,我是差不多了。”老謝滿臉悲切地說。接著他好象想到了什么似的,急著說:“呵,阿沈,快到里面去坐坐,你從未來過我們家,我一直在想念你啊。”

一個狹長的天井一側,是一排落地長窗,里面被隔成几間廚房,老謝家占著其中的一間。
“我們房間在樓上,吃飯騰場就在這間。”老謝說。
“謝師母呢?”沈天心沒看到他家別的人,就問。
“她出去做臨時工了,有什么法子呢?我們家的彈棉花机早已不能用了,就是好用,現在也沒什么生意,一家人全壓在她身上啊。”

“孩子呢?”

“老大老二都下鄉了,多少總能掙點糧食吧,在家里實在不行啊。”
“你是什么時候解除隔离的?”

“你出去后我又呆了三個多月,我的身體就是在這三個多月里支持不住的。你走后,我只覺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沒有力气,就象皮球泄了气。”

“你的錢他們發還了沒有?”

“我要求過几次,說家里實在困難,請他們把錢發還給我們,讓我們維持生活。即使不能全部發還,先給我們部分也好。可是,他們說錢要到運動結束時才好處理。可運動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呢?”

一种不祥的預感襲上沈天心的心頭。他清楚地知道,只要稍使老謝的處境有所好轉,他的身體還不至于恢复無望,可是,有誰能真正減輕一點絕望給他造成的巨大精神壓力呢?他的錢要到運動結束時才好處理,也許說這話的人壓根儿不會感覺到自己有什么說錯的地方,可對老謝,這句話卻含有無情扼殺生命的殘酷性,因為眼前只有這筆錢才能拯救他,否則,他是等不到運動結束的。

果然老謝沒過多久就去世了,那是沈天心第二次去他家看他時謝師母告訴他的。謝師母沒見過沈天心,但她知道有這么個人,老謝曾向她說起過。她是一個非常賢淑的女人,她顯得比較平靜,沒有在沈天心面前表現出太大的悲哀,看來,她要比老謝更具有堅韌性。(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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