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會擱淺的生命

納什終於跨入美麗酒吧，周宇已經在裏面苦等多時。

“這會開的，累呀。”納什在周宇對面坐下。周宇氣不過，諷刺道：“你現在愈來愈了不起了，我見你比臨幸都難，尼爾升你職了？”

納什不耐煩：“非常時期不要再講我不懂的東西。升什麼職，這裏真要解散了。”

“尼爾動靜那麼大，白癡都能看出來。”

“那公司不能留了，讓你太太儘快關掉。尼爾嗅覺很好，可能聞到什麼了。開會時跟我講話特別多。”

周宇膽小：“你別嚇我噢。”

“我想過了，留在西電也沒什麼意思，還擔驚受怕。我準備跳槽。”

周宇一口啤酒差點噴出，你多少年沒搞過業務了，還想跳槽。哪家公司活得不耐煩了，想請個太上皇來折磨他們。

“你我共事多年，相處一直很愉快。你願意的話可以帶你一起跳。”

“我有個朋友，是費城一家電訊公司總裁，他希望我加盟做他的副手，你願意過去的話，會有個部門主管的位置屬於你。”

“是嗎，那太好了。謝謝你。”周宇大聲道。老東西耍什麼呢，哪里來的免費午餐。

“那我們明後天飛過去一趟，你準備一下。”

周宇聽說坐飛機就害怕：“空港還關著，不然我們開車去吧。”

“空港已經開放了，你不知道嗎？這事情要抓緊，我們這個週末走，談好了星期一回來，尼爾下周會正式宣佈合併的事情。”

周宇也就顧不上怕死，點頭同意。

喝完酒周宇要走，納什叫住他：“他們對西電的技術有興趣。”

周宇點頭：“我早猜到了。”

“那你準備一下。晚上九點後到我辦公室來，我們加個班。”

納什說完先走了。

周宇匆匆趕往醫院。侯瑩給他來電話，說自己已經回到病房。

到侯瑩病房，正有護士給她注射。周宇等護士一走，立刻把門關緊。過去一把握住侯瑩的手，心疼的樣子：“病成這個樣子都不早點讓我知道，也怪我實在太忙，對你關心不夠。”

侯瑩抽出手：“我這身體不能浪費能量了。少講廢話，我需要錢。你若有良心，就幫我解決錢的問題。”

“我的錢股市上套著呢。倘若你要得不多，三五千我還是可以湊出來的。”

“我現在至少要十萬塊，剩下的以後再說。”

周宇嚇一跳：“十萬塊！你要殺人哪。誰沒事銀行留這麼多錢。”

“你呀，你不是有個吃西電的公司嗎，你老婆守著吧，你膽子夠大的，不怕FBI嗎？”

“你胡說什麼！”周宇厲聲呵斥，心裏疑惑這丫頭怎麼知道的。

“你這麼大聲也沒用。”侯瑩轉身臉朝裏：“不願意幫忙，我也不勉強。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周宇呆住，侯瑩要是狗急跳牆還真不好惹。想想道：“你得容我兩天。你病了我哪能不管呢？賣房子都會幫你湊的嘛。”

“我只能等兩天，我這裏帳單都快要摞成山，你不幫我我只好去找旁的人。”

“侯瑩，你家那張軟碟是怎麼回事？”周宇思索片刻，忽然發問。

“你看到了？那是什麼呀？”

“那是西電的產品嘛。”周宇道。剛才李陽在這裏送溫暖，哼。侯瑩肯定是從李陽那裏搞到的。淩凱肯定不會自己把資料送給侯瑩，他還沒那麼蠢。

“你膽子也不小嘛，背著李陽吧。不怕FBI嗎？”周宇想占上風。

“那是我從淩凱那裏偷的。盼著你去告我呢，誰抓我就得替我治病。”侯瑩說時轉過身來，對著周宇笑，浮腫的臉笑成個鳳梨麵包。

周宇看了心裏恐懼，強打精神跟著笑：“那你幹嘛不自首呢？”

侯瑩的腫臉忽然拉長，臉頰塌方一樣陷下一塊。周宇看了一哆嗦。侯瑩厲聲道：“逼急了我就去自首！你願意陪我去嗎？”

周宇沒招了。他眼睛轉了轉，態度親切起來：“真是小孩子，生病還賭氣……你全部資料都有嗎？”

侯瑩看他切入正題了，就點點頭。

周宇下決心：“你明天把盤給我，我轉十萬入你銀行戶口。”

侯瑩點頭。

周宇拍拍手，就這樣我走了。他走到門口，侯瑩又叫住他。

“我還要多加五萬塊。”

“我實在拿不出這麼多。你若再逼我，我們只好一起去監獄裏過冬。”

“這是淩凱最新做的局域光網路設計，我今天下午剛拿到的。”侯瑩從枕頭下面拿出一個軟碟。

周宇想起她下午慌慌張張跑出去，相信她，賊不走空嘛。“好吧，就十五萬。明天見。”周宇走後，侯瑩出口長氣。

十五萬當然不夠。可是周宇你給了第一回，就絕對逃不過第二回。

侯瑩想到這裏輕鬆些，去浴室洗臉。鏡子裏的她蒼白浮腫，雙眼卻依然明亮。她替自己豎大拇指，真是好樣的。帶病都可以搞一下午穿梭，基本搞定李陽，拿到淩凱的新資料，跟周宇談判也大獲全勝。我根本是做國務卿的人才，哪能輕易離開這個世界？

過會又有護士來給她注射。不知是什麼針劑，打完她整個人都舒服了，精神也好許多。她就有點想念李陽，忙給李陽電話。“李陽，我睡不著，你可不可以來看我。”

“我馬上來。”李陽放下電話就往醫院趕。跨入住院部的大樓，他不由放慢腳步，按說應該去看看曉雯，可是陸佳肯定在曉雯那裏，想起陸佳他有些心虛。

走進電梯，旁邊老美很親切地問：“去幾層？”他鬼使神差般自己摁了侯瑩病房那層的按鈕。

他出電梯往病房走，想起下午的一吻，不由面紅耳赤。

病房的門半掩著，敲門時李陽手有些顫抖。

門開了，燈光下侯瑩精神似乎特別好，烏黑的長髮向後束起，閃亮的眸子透出掩飾不住的柔情。她沖李陽嫣然一笑：“你來的真快！看你這滿頭大汗的，快進來吧。”李陽就跟侯瑩進屋。侯瑩穿著寬大的病服愈發顯得背影窈窕，李陽臉更紅了。

侯瑩拉把椅子讓李陽坐，自己坐床沿上。

李陽拉過床頭櫃上一盒紙巾，抽兩張出來擦拭額頭上的汗水，然後把紙巾盒子放回床邊。誰知沒放穩那盒子掉在地上，他急忙起身彎腰拾，站起身放回床頭櫃時，卻心慌沒站穩撞了一下床頭櫃，胳膊肘撞翻了櫃子上的茶杯，水流出來，他慌忙又拿紙巾拭。

侯瑩看著他手忙腳亂傻呼呼的樣子，心裏真是愛得要命，朝他笑笑，從他手裏拿過紙巾低頭擦桌子。

李陽有點意亂情迷了，侯瑩笑起來真好看，帶著病容更招人憐愛。

曉雯笑起來也很可愛，可那笑臉朦朦朧朧好像總離李陽很遠。

陸佳根本木美人一個，想讓她笑你得先學老三篇。李陽對她算是有為人民服務的精神了，他姐姐簡直就是諾爾曼白求恩大夫。這樣都沒感動陸佳，李陽也沒把握愚公移山對她有沒有用。

李陽就癡癡地盯著侯瑩看，生病還有這麼美的笑容。陸佳四肢多發達身體多健康，可是她好像總是在恨這個世界。

侯瑩的笑容裏寫盡對生活的熱愛與對生命的留戀。

李陽心中的天平徹底傾斜。他從後面輕輕摟住正擦桌子的侯瑩。侯瑩身體抖動一下，手上的紙巾落在床頭上。

她轉過身來，李陽低下頭想吻她，侯瑩忽然推開他。

李陽立刻滿臉沮喪。怎麼我老是被女孩拒絕呢？這些女孩可真難看懂她們的心。陸佳明明跟我姐講過喜歡我，可是一見面就恨不得吃掉我。侯瑩呢，剛才還那麼多情的樣子，一下子又變了。

他想不通，生氣地坐回椅子上。

侯瑩從床頭小抽屜裏拿出一迭紙遞給他。那是侯瑩的診斷書。

李陽仔細地一頁頁看著，他明白了。

他把診斷書放回床頭櫃上，握住侯瑩的手說：“你別擔心，我姐是大夫，你這病我多少也懂一點，最壞不就是換腎嗎？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這病肯定能治好。”

“我現在沒工作沒保險，哪有治病的錢？我算過了，最保守都要四五十萬美元。不行我都想回國治。”

“不可以，這裏醫療條件這麼好你還回國治？錢的事情我們再想辦法。我現在有工作了，可以向銀行貸款，我姐也會幫我的。還可以向各種民間組織申請援助，辦法會很多的。”

“可是我怎麼能連累你呢？你自己都還像個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男子漢。”李陽大聲道。侯瑩望著他，他脖子都紅了，他不願意別人認為自己不成熟。他的樣子那麼純真。侯瑩心頭忽然有些自卑，我哪裡配得上他的呢。這念頭霎那間讓她幾乎想放棄李陽。可是放掉李陽我還有活路嗎？讓我獨自面對病魔，我哪裡還有這份勇氣。

李陽你是我的救命稻草呀！侯瑩忍不住啜泣。

李陽看她哭，就覺得是自己剛才聲音過大嚇著她了，忙安慰她：“你別哭嘛。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老成？都是讓我姐慣出的毛病。以後我要照顧你，就會有責任感，自然會變成熟。”

侯瑩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李陽抱住她，“你別哭嘛，一切都會好的，你別擔心有我在呢。”

侯瑩慢慢止住抽泣。李陽的臉離她的臉好近，早上刮的挺乾淨的臉，晚間就生出些短短的胡碴。他身上散發出一種氣息，年輕的氣息，真年輕，生命的氣息，死人聞到這般生氣都要還魂的。侯瑩抽抽鼻翼，李陽的氣息飄入她的身體，刺激，真刺激。她生病後，所有活人的欲望都在乾涸的心底擱淺了。現在，她靠著李陽，他的心跳的真響，她就聽到自己的心裏，汨汨的，水流蓄起的聲音。那些欲望的船隻，一條也沒有少，她仿佛已經感到它們在啟錨了。她雙手抱緊李陽的脖子，李陽的筋脈撲撲直跳，侯瑩聽見鐵錨掙脫泥沼的聲音了，她的生命不會擱淺，只要有他在。侯瑩抱住李陽的臉，狂吻下去，她要把李陽融掉，李陽就真的要化了，身體仿佛化掉，因為靈魂不再有知覺。她把李陽融化，她的心裏重新漲出潮水，那些欲望的船隻，擎出帆來，隨著潮漲，破浪而去。(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