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巨浪
星期六早晨,有一種細細瑣瑣的吵雜聲從緊閉的門後傳進了喬吉的房間裡。他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大概花了一分鐘的時間,他才明白,原來他媽媽正在客廳講著電話。
「不要再告訴我信件在寄送的時候弄丟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知道,但是─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
「你是知道的,我有一些帳單要付。這一點都不像是我們─」
喬吉翻過身,把枕頭拿起來壓在頭上,想要把那個電話聲隔絕掉。他開始想著和道維斯先生去春日山丘大學的那一趟行程:想著棒球場、圖書館、禮拜堂……但客廳裡的聲音還是自動的滲了進來。
「那他怎麼辦呢?你知道他想要─」
喬吉想起了去年冬天他獨自地站在石頭防波堤盡頭的事情。他看著海浪衝刷著防波堤,浪濤高高地打向天空,把他濺得全身都濕透了,徹骨的寒意從夾克透到骨底。
「我知道他是─」他媽媽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又飄進他的耳裡。
「好吧,或許有一天你也會那樣做─」
他把眼睛緊緊的閉起來,以至於冒出金星。
話筒被狠狠地掛斷了,然後他聽到腳步聲走回大廳的聲音。他在床上繼續躺了一會兒,看著天花板,然後,滾下床。在他洗完澡、穿好衣服後,他跟著她的腳步聲走到大廳上去。
她坐在早餐桌前面,正喝著咖啡。他在她對面坐下,但她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我來猜一猜,」他說著,嘗試讓氣氛輕鬆下來。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她紅著的眼眶和緊閉的雙唇打斷了他的話。「我去幫你弄早餐。」她說著,從早餐桌上站起來,然後走到隔壁的廚房裡去。
喬吉聽著廚房裡鍋盤煎炒的聲音,眼睛凝視著桌子。
「他在問你畢業典禮的事情。」她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
「他會去嗎?」喬吉問。
「我當然希望他會去。」她說。「你『是』他的兒子。」
「那他怎麼說?」
「他只有問畢業典禮的時間,」她說著,拿了一杯柳橙汁到他前面給他。
「我今天要和馬克還有克里斯去海邊。」喬吉告訴她,吸了一口柳橙汁。
「好啊,反正我今天也要到商店裡去代班。」
「風浪太大了,」喬吉說。「浪與浪之間,完全沒有看到中間有任何平靜的地方。」
「還有,你看看那個浪端,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好好地在那上面衝浪的。」克里斯補充道,點頭表示同意。
「你們這些小嬰兒,」馬克說。「我不敢相信你們竟然要我像小雞一樣膽小地躲著。」
「膽怯和明智之間有個很大的差距。」喬吉回答。
他們坐在那個荒廢的海灘上,看著大浪打在那座州立釣漁場碼頭上的水泥柱。即便這裡一直是一個很多人喜歡來衝浪的地方,今天卻一個人都沒有。
「嗯,我才不是想大老遠地開車到這裡來,只是坐在海灘上看海而已。」馬克說著,站起身來,穿過沙灘走到了停車場。
他把衝浪板從自己的車頂解了下來,然後走到水邊。他蹲在那裡,在衝浪板表面塗上蠟,然後綁好腳踝上的帶子,踩著水滑進了水裡。
「馬克,等一下,」喬吉叫著,在他後面追著。
馬克繼續涉水往海裡走,一步都沒有停下來。
「算了吧,馬克,」喬吉說著,抓住他的肩膀,要把他帶上岸來。「你不需要證明什麼啊!」
「嗯,或許你需要吧。」馬克把他的手甩開,繼續走進波濤洶湧的海中。
喬吉站在那裡,看著馬克越過了第一個水位欄,然後,他便走回去原來的地方,克里斯還坐在那裡。
「我們最好到碼頭那裡去,仔細盯著他。」他說著,伸手過去把克里斯拉起來。
他們經過碼頭旁掛著的那塊給衝浪者看的警示牌;因為碼頭這附近的浪總是比較適合衝浪,所以那個警示牌通常都不被理睬。這是一個漁夫聚集的地方,他們一直覺得是衝浪者把他們的魚都嚇跑了。
喬吉和克里斯走上水泥的步道,到達碼頭,然後在觀望區停了下來。那裡現在只有三三兩兩的漁夫沿著長堤散布在碼頭上。一個特許的經銷商無聊地坐在一個櫃檯後面的板凳上打瞌睡,他們跟他買了甜筒冰淇淋,靠在欄杆上吃,看著馬克慢慢地隨著浪潮前進。
當馬克看到他的時候,喬吉對他扮了個鬼臉,然後懷疑地看了一眼身後那個坐在櫃檯後面的那個人。
「我懷疑他是不是把魚餌和冰淇淋放在同一個冰箱裡?」他說著,聞著自己的甜筒。
「你啊,還有你的食物,」克里斯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為什麼你就不能和其他的人一樣,好好享用這個冰淇淋呢?」
喬吉沒有理會克里斯的評語,用頭指向遠方那個小小的身影。「他已經越過了第二水位欄了。」他說。
馬克試著要在這些浪中開出一條路來,在每個浪掉下來破碎的時候,推著他的衝浪板前進,然後在每個浪通過後,憤怒地划著水。看來,他每一次都失敗了。
「他就是不肯放棄,」喬吉說。(待續)
書名: 臨別的禮物
新苗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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