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浮塵】那些當「火車生」的日子<上>

圖與文/楊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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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四、五十年代,台灣開始了社會結構的全面變革,古老道德維繫的傳統農業社會,漸漸的分崩離析,被工商社會所取代,「客廳即工廠」的口號,使家庭主婦在繁忙的家務之餘,開始加入了廉價的加工、代工行列。慢慢的經濟掛帥,一切向「錢」看,隨著所得的增加,奢侈豪華之風也大行其道。下面所記述的片片段段,只不過是這巨變中的些微浮塵,隨著回憶的思緒,翻飛遠颺,但仍保有道德尚未全面瓦解時的一點純真、樸實與淡淡的甘甜!

考上初中了,不僅在我們家是件大事兒,在這個離台北市很近,而且不算小的城鎮裡,可是家喻戶曉的熱門話題!綠衣上用鮮黃色繡線繡出的校名與學號,亮麗而耀眼!誰都知道你是考場上的優勝者!那外表用黃色磁磚貼就的兩層樓校舍,明亮、挺拔而不失莊重,正符合「公誠勤毅」的校訓。不算大的校門口,有個「傳達室」。再往前走幾步,就是個玄關通道,再就是稍嫌小的操場,四周的樹蔭下,緩步背誦、強記的綠衣黑裙少女比比皆是。

離家到外地上學,首先面臨的是交通工具的問題!民國四十年初,大眾化的運輸工具,就是燃煤的蒸氣火車。隨著汽笛的長鳴,那火車頭的煙囪裡,隨即噴出一大堆粗細不一的煤渣,漫天飛舞,由車廂的窗戶散入每位乘客的髮際、眉梢、鼻孔、領口,然後霧般的白色蒸氣瞬間爆發四散,帶動大大小小的輪子快速轉動,強力拉扯著那十幾節車廂連結成的黑色長形巨龍,緩緩蠕動,再加速急馳,匡噹、匡噹的在筆直的鐵軌上,壓扁時光!輾過歲月!放任青春!打造世故!掩蓋本質!塵封真性!

清早第一班火車6:05開出,母親總是早早起床準備便當、弄早飯,只可惜睡意正濃中被叫醒的我,胃口全無,小半碗白米飯泡個開水,囫圇吞棗下肚,背起了書包,走上清苦的求學之路!

一路上除了越區就讀的學生,幾乎杳無人跡!車站裡、月台上,天天碰面的就是考上同一所初中的小學老同學,同時也認識了不少別校的新面孔。寒來暑往,由陌生而熟稔;歲月更迭,由初識而相知。一路在汽笛聲中、漆黑的車廂裡,編織出深濃的友誼與浪漫的少女時光!

從小就有暈車毛病的我,那初一上學期開學的半個月裡,真是吃足了苦頭!家距台北只短短一個小時的車程,火車啟動後不久,隨著車廂的振動、顛簸,我就開始頭暈、胃難受,忍啊忍的,就臉色慘白,全身冷汗直冒,接下來嘔吐不止,直吐得苦苦的膽汁全出籠,方才緩過一口氣兒,感覺舒服了些。七點整,也就到台北火車站了!

下了車,一腳高一腳低的和同學踩在清冷無人的館前路上,再穿過花木扶疏的新公園,享受清涼沁脾的新鮮空氣,然後穿越總統府前的廣場,就直達校門!這段路程快步前行大約十五分鐘。那個年代,步行是唯一的選擇。空曠的馬路上鮮少車輛與行人,同學們並肩前行,喁喁細語,傾吐心事,塑造夢想,抒發情感。

每日裡迎著晨光,快步趕路,經常比賽競走,當時幾乎人人身輕似燕,健步如飛,很少胖子,因為沒有五花八門的垃圾食物與零嘴!中餐都是自家準備的便當,到了教室往蒸飯籃裡一擺,由輪值的值日生抬到遠處廚房指定的位置上放好,到中午再去把熱騰騰蒸好了的午飯抬回教室裹腹,多半青菜、蘿蔔乾加上個煎蛋就很奢侈了,和居住台北市裡那些達官貴族的子女帶的豐盛食物相比,那真是羞於啟齒,所以吃便當時,幾乎人人都把便當盒蓋半掩著,很少人敞開大嚼!

放學了,再重複經歷一次暈車嘔吐的全過程回到家!去時吐早餐,回時吐午餐,那段時間裡,身上的營養全無進帳。每晚躺上床,尚能感受到全身肌肉隨著火車的振動,依然上下顛簸不已!父母雖然心疼,也無能為力;同學雖然同情,也無濟於事,到後來乾脆早飯不吃,但仍吐出清水與膽汁。經過半個月的折磨,總算適應過來,不再受暈車之苦,不再嚐膽汁的澀味,開始有餘力欣賞這一切——通勤上學的特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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