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123)

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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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壽怡紅群芳開夜宴 死金丹獨艷理親喪 (上)

話說寶玉回至房中洗手,因與襲人商議:「晚間吃酒,大家取樂,不可拘泥。如今吃什麼好,早說給她們備辦去。」襲人 笑道:「你放心,我和晴雯、麝月、秋紋四個人,每人五錢銀子,共是二兩;芳宮、碧痕、小燕,四兒四個人,每人三錢銀子,她們告假的不算,共是三兩二錢銀子,早已交給了柳嫂子,預備四十碟果子。我和平兒說了,已經抬了一壇好紹興酒藏在那邊了。我們八個人單替你過生日。」寶玉聽了,喜得忙說:「她們是哪裏的錢,不該叫她們出才是。」晴雯道:「他們沒錢,難道我們是有錢的﹖這原是各人的心。哪怕她偷的呢,只管領她們的情就是。」

寶玉聽了,笑說:「你說得是。」襲人笑道:「你一天不挨她兩句硬話村你,你再過不去。」晴雯笑道:「你如今也學壞了,專會架橋撥火兒。」說著,大家都笑了。寶玉說:「關院門罷。」襲人笑道:「怪不得人說你是『無事忙』,這會子關了門,人倒疑惑,索性再等一 等。」寶玉點頭,因說:「我出去走走,四兒舀水去,小燕一個跟我來罷。」說著,走至外邊,因見無人,便問五兒之事。小燕道:「我才告訴了柳嫂子,她倒喜歡得很。只是五兒那夜受了委屈煩惱,回家去又氣病了,哪裏來得!只等好了罷。」寶玉聽了,不免後悔長嘆,因又問:「這事襲人知道不知道﹖」小燕道:「我沒告訴,不知芳官可說了不曾。」寶玉道:「我卻沒告訴過他,也罷,等我告訴她就是了。」說畢,復走進來,故意洗手。已是掌燈時分,聽得院門前有一群人進來。大家隔窗悄視,果見林之孝家的和幾個管事的女人走來,前頭一人提著大燈籠。晴雯悄笑道:「她們查上夜的人來了。這一出去,咱們好關門了。」只見怡紅院凡上夜的人,都迎了出去,林之孝家的看了不少。林之孝家的吩咐:「別 耍錢吃酒,放倒頭睡到大天亮。我聽見是不依的。」眾人都笑說:「哪裏有這麼樣大膽子的人。」林之孝家的又問:「寶二爺睡下了沒有﹖」眾人都回「不知道。」。襲人忙推寶玉。寶玉靸了鞋,便迎出來,笑道:「我還沒睡呢。媽媽進來歇歇。」又叫:「襲人,倒茶來。」林之孝家的忙進來,笑說:「還沒睡﹖如今天長夜短了,該早些睡,明兒起得方早。不然,到了明日起遲了,人笑話,說不是個讀書上學的公子了,倒像那起挑腳漢了。」說畢,又笑。寶玉忙笑道:「媽媽說得是。我每日都睡得早,媽媽每日進來可都是我不知道的,已經睡了。今兒因吃了麵,怕停住食,所以多玩一會。」林之孝家的又向襲人等笑說:「該沏些個普洱茶吃。」襲人晴雯二人忙笑說:「沏了一盄子女兒茶,已經吃過兩碗了。大娘也嘗一碗,都是現成的。」說著,晴雯便倒了一碗來。

林之孝家的又笑道:「這些時,我聽見二爺嘴裏都換了字眼,趕著這幾位大姑娘們竟叫起名字來。雖然在這屋裏,到底是老太太、太太的人,還該嘴裏尊重些才是。若一時半刻偶然叫一聲使得,若只管順口叫起來,怕以後兄弟侄兒照樣,便惹人笑話,說這家子的人眼裏沒有 長輩。」寶玉笑道:「媽媽說得是。我原不過是一時半刻的。」襲人、晴雯都笑說:「這可別委屈了他。直到如今,他可『姐姐』沒離了口,不過玩的時候叫一聲半聲名字,若當著人,卻是和先一樣。」林之孝家的笑道:「這才好呢,這才是讀書知禮的。越自己謙越尊重,別說是三五代的陳人,現從老太太、太太屋裏撥過來的,便是老太太、太太屋裏的貓兒狗兒,輕易也傷它不得。這才是受過調教的公子行事。」說畢,吃了茶,便說:「請安歇罷,我們走了。」寶玉還說:「再歇歇息。」那林之孝家的已帶了眾人,又查別處去了。這裏晴雯等忙命關了門,進來笑說:「這位奶奶哪裏吃了一杯來了﹖嘮三叨四的,又排場了我們一頓去了。」麝月笑道:「她也不是好意的﹖少不得也要常提著些兒。也提防著怕走了大褶兒的意思。」說著,一面擺上酒果。襲人道:「不用圍桌,咱們把那張花梨圓炕桌子放在炕上坐,又寬綽,又便宜。」說著,大家果然抬來。麝月和四兒那邊去搬果子,用兩個大茶盤,做四五次方搬運了來。兩個老婆子蹲在外面火盆上篩酒。

寶玉說:「天熱,咱們都脫了大衣裳才好。」眾人笑道:「你要脫你脫,我們還要輪流安席呢。」寶玉笑道:「這一安就安到五更天了。知道我最怕這些俗套子,在外人跟前不得已的,這會子還慪我,就不好了。」眾人聽了,都說:「依你。」於是先不上坐,且忙著卸妝寬衣。一時將正裝卸去,頭上只隨便挽著贊(原自為上髟下贊)兒,身上皆是長裙短襖。寶玉只穿著大紅棉紗小襖子,下面綠綾彈墨夾褲,散著褲腳,倚著一個各色玫 瑰芍藥花瓣裝的玉色夾紗新枕頭,和芳官兩個先划拳。當時芳官滿口嚷熱,只穿著一件玉色紅青酡絨三色緞子斗的水田小夾襖,束著一條柳綠汗巾,底下是水紅撒花夾褲,也散著褲腿。頭上眉額編著一圈小辮,總歸至頂心,結一根鵝卵粗細的總辮,拖在腦後。右耳眼內只塞著米粒大小的一個小玉塞子,左耳上單帶著一個白果大小的硬紅鑲金大墜子,越顯的面如滿月猶白,眼如秋水還清。引得眾人笑說:「他兩個倒像是雙生的弟兄兩個。」

襲人等一一的斟了酒來說:「且等等再划拳,雖不安席,每人在手裏吃我們一口罷了。」於是襲人為先,端在唇上吃了一口,餘依次下去,一一吃過,大家方團團坐定。小燕、四兒因炕沿坐不下,便端了兩張椅子近炕放下。那四十個碟子,皆是一色白粉定窯的,不過只有小茶 碟大,裏面不過是山南海北,中原外國,或乾或鮮,或水或陸,天下所有的酒饌果菜。
寶玉因說:「咱們也該行個令才好。」襲人道:「斯文些的才好,別大呼小叫,惹人聽見。二則我們不識字,可不要那些文的。」麝月笑道:「拿骰子咱們搶紅罷。」寶玉道:「沒趣,不好。咱們占花名兒好。」晴雯笑道:「正是,早已想弄這個玩意兒。」襲人道:「這個玩意雖好,人少了沒趣。」小燕笑道:「依我說,咱們竟悄悄的把寶姑娘、雲姑娘、林姑娘請了來玩一回子,到二更天再睡不遲。」襲人道:「又開門合戶的鬧,倘或遇見巡夜的問呢﹖」寶玉道:「怕什麼!咱們三姑娘也吃酒,再請她一聲才好。還有琴姑娘。」眾人都道:「琴姑娘罷了,他在大奶奶屋裏,叨登得大發了。」寶玉道:「怕什麼,你們就快請去。」小燕、四兒都巴不得一聲,二人忙命開了門,分頭去請。

晴雯、麝月、襲人三人又說:「她兩個去請,只怕寶林兩個不肯來,須得我們請去,死活拉她來。」於是襲人、晴雯忙又命老婆子打個燈籠,二人又去。果然寶釵說『夜深了』,黛玉說『身上不好』,她二人再三央求說:「好歹給我們一點體面,略坐坐再來。」探春聽了,卻也歡喜。因想:「不請李紈,倘或被她知道了,倒不好。」便命翠墨同了小燕也再三的請了李紈和寶琴二人,會齊,先後都到了怡紅院中。襲人又死活拉了香菱來。炕上又並了一張桌子,方坐開了。

寶玉忙說:「林妹妹怕冷,過這邊靠板壁坐。」又拿個靠背墊著些。襲人等都端了椅子,在炕沿下一陪。黛玉卻離桌遠遠的靠著靠背,因笑向寶釵、李紈、探春等道:「你們日日說人夜聚飲博,今兒我們自己也如此,以後怎麼說人﹖」李紈笑道:「這有何妨。一年之中不過生 日節間如此,並無夜夜如此,這倒也不怕。」

說著,晴雯拿了一個竹雕的簽筒來,裏面裝著象牙花名簽子,搖了一搖,放在當中。又取過骰子來,盛在盒內,搖了一搖,揭開一看,裏面是五點,數至寶釵。寶釵便笑道:「我先抓,不知抓出個什麼來。」說著,將筒搖了一搖,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見簽上畫著一支牡丹,題著「艷冠群芳」四字,下面又有鐫的小字一句唐詩,道是:任是無情也動人。
又注著:「在席共賀一杯,此為群芳之冠,隨意命人,不拘詩詞雅謔,道一則以侑酒。」眾人看了,都笑說:「巧得很,你也原配牡丹花。」說著,大家共賀了一杯。寶釵吃過,便笑說:「芳官唱一支我們聽罷。」芳官道:「既這樣,大家吃門杯好聽。」於是大家吃酒。芳 官便唱:「壽筵開處風光好。」眾人都道:「快打回去。這會子很不用你來上壽,揀你極好的唱來。」芳官只得細細的唱了一支《賞花時》:翠鳳毛翎紮帚叉,閑為仙人掃落花。您看那風起玉塵沙。猛可的那一層雲下,抵多少門外即天涯!您再休要劍斬黃龍一線兒差,再休向東老貧窮賣酒家。您與俺眼向雲霞。洞賓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兒回話,若遲呵,錯教人留恨碧桃花。

才罷。寶玉卻只管拿著那簽,口內顛來倒去念「任是無情也動人」,聽聽這曲子,眼看著芳官不語。湘雲忙一手奪了,擲與寶釵。寶釵又擲了一個十六點,數到探春,探春笑道:「我還不知得個什麼呢。」伸手掣了一根出來,自己一瞧,便擲在地下,紅了臉,笑道:「這東西不好,不該行這令。這原是外頭男人們行的令,許多混話在上頭。」眾人不解,襲人等忙拾了起來,眾人看上面是一枝杏花,那紅字寫著「瑤池仙品」四字,詩云:日邊紅杏倚雲栽。注云︰「得此簽者,必得貴婿,大家恭賀一杯,共同飲一杯。」眾人笑道:「我說是什麼呢!這籤原是閨閣中取戲的,除了這兩三根有這話的,並無雜話,這有何妨!我們家已有了個王妃,難道你也是王妃不成﹖大喜,大喜!」說著大家來敬。探春哪裏肯飲,卻被史湘雲、香 菱、李紈等三四個人強死強活灌了下去。探春只命:「蠲了這個,再行別的。」眾人斷不肯依。湘雲拿著她的手,強擲了個十九點出來,便該李氏掣。

李氏搖了一搖,掣出一根來一看,笑道:「好極。你們瞧瞧,這勞什子竟有些意思。」眾人瞧那簽上,畫著一枝老梅,是寫著「霜曉寒姿」四字,那一面舊詩是:竹籬茅舍自甘心。注云:「自飲一杯,下家擲骰。」李紈笑道:「真有趣,你們擲去罷。我只自吃一杯,不問你們的廢與興。」說著,便吃酒,將骰過與黛玉。黛玉一擲,是個十八點,便該湘雲掣。湘雲笑著,揎拳擄袖的伸手掣了一根出來。大家看時,一面畫著一枝海棠,題著「香夢沉酣」四 字,那面詩道是:只恐夜深花睡去。黛玉笑道:「『夜深』兩個字,改『石涼』兩個字。」眾人便知她趣白日間湘雲醉臥的事,都笑了。湘雲笑指那自行船與黛玉看,又說:「快坐上那船家去罷,別多話了。」眾人都笑了。因看注云:「既云『香夢沉酣』,掣此簽者不便飲酒,只令上下二家各飲一杯。」湘雲拍手笑道:「阿彌陀佛,真真好簽!」恰好黛玉是上家,寶玉是下家。二人斟了兩杯,只得要飲。寶玉先飲了半杯,瞅人不見,遞與芳官,端起來便一揚脖喝了。黛玉 只管和人說話,將酒全折在漱盂內了。

湘雲便綽起骰子來,一擲個九點,數去該麝月。麝月便掣了一根出來。大家看時,這面上一枝荼縻花,題著「韶華勝極」四字,那邊寫著一句舊詩,道是:開到荼縻花事了。注云:「在席各飲三杯送春。」麝月問:「怎麼講﹖」寶玉愁眉,忙將簽藏了,說:「咱們且喝酒。」說著,大家吃了三口,以充三杯之數。麝月一擲個十九點,該香菱。香菱便掣了一根並蒂花,題著「聯春繞瑞」,那面寫著一句詩,道是:連理枝頭花正開。注云:「共賀掣者三杯,大家陪飲一杯。」香菱便又擲了個六點,該黛玉掣。黛玉默默的想道:「不知還有什麼好的被我掣著方好。」一面伸手取了一根,只見上面畫著一枝芙蓉,題著「風露清愁」四字,那面一句舊詩,道是:莫怨東風當自嗟。注云:「自飲一杯,牡丹陪飲一杯。」眾人笑說:「這個好極。除了她,別人不配作芙蓉。」黛玉也自笑了。於是飲了酒,便擲了個二十點,該著襲人。襲人便伸手取了一支出來,卻是一枝桃花,題著「武陵別景」四字,那一面寫著舊詩,道是:桃紅又是一年春。注云:「杏花陪一盞,坐中同庚者陪一盞,同辰者陪一盞,同姓者陪一盞。」眾人笑道:「這一回熱鬧有趣。」大家算來,香菱、晴雯、寶釵三人皆與她同庚,黛玉與她同辰,只無同姓者。芳官忙道:「我也姓花,我也陪她一鍾。」於是大家斟了酒,黛玉因向探春笑道:「命 中該著招貴婿的,你是杏花,快喝了,我們好喝。」探春笑道:「這是個什麼話,大嫂子順手給他一下子。」李紈笑道:「人家不得貴婿反挨打,我也不忍的。」說得眾人都笑了。

襲人才要擲,只聽有人叫門。老婆子忙出去問時,原來是薛姨媽打發人來了,接黛玉的。眾人因問:「幾更了 ?」人回:「二更以後了,鐘打過十一下了。」寶玉猶不信,要過表來瞧了一瞧,已是子初初刻十分了。黛玉便起身說:「我可撐不住了,回去還要吃藥呢。」眾人 說:「也都該散了。」襲人、寶玉等還要留著眾人。李紈寶釵等都說:「夜太深了不像,這已是破格了。」襲人道:「既如此,每位再吃一杯再走。」說著,晴雯等已都斟滿了酒,每人吃了,都命點燈。襲人等直送過沁芳亭河那邊,方回來。

關了門,大家復又行起令來。襲人等又用大鐘斟了幾鍾,用盤攢了各樣果菜,與地下的老嬤嬤們吃。彼此有了三 分酒,便猜拳贏唱小曲兒。那天已四更時分,老嬤嬤們一面明吃,一面暗偷,酒壇已罄,眾人聽了納罕,方收拾盥漱睡覺。芳官吃得兩腮胭脂一般,眉稍眼角越添了 許多丰韻,身子圖不得,便睡在襲人身上,說:「好姐姐,心跳得很。」襲人笑道:「誰許你盡力灌起來!」小燕、四兒也圖不得,早睡了。晴雯還只管叫。寶玉 道:「不用叫了,咱們且胡亂歇一歇罷。」自己便枕了那紅香枕,身子一歪,便也睡著了。襲人見芳官醉得很,恐鬧她唾酒,只得輕輕起來,就將芳官扶在寶玉之 側,由她睡了。自己卻在對面榻上倒下。 大家黑甜一覺,不知所之。

及至天明,襲人睜眼一看,只見天色晶明,忙說:「可遲了!」向對面床上瞧了一瞧,只見芳官頭枕著炕沿上, 睡猶未醒,連忙起來叫她。寶玉已翻身醒了,笑道:「可遲了!」因又推芳官起身。那芳官坐起來,猶發怔揉眼睛。襲人笑道:「不害羞!你吃醉了,怎麼也不揀地方兒,亂挺下了﹖」芳官聽了,瞧了一瞧,方知是和寶玉同榻,忙笑得下地來說:「我怎麼吃得不知道了﹖」寶玉笑道:「我竟也不知道了。若知道,給你臉上抹些黑墨。」說著,丫頭進來伺候梳洗。寶玉笑道:「昨兒有擾,今兒晚上我還席。」襲人笑道:「罷、罷、罷!今兒可別鬧了,再鬧就有人說話了。」寶玉道:「怕什麼!不過才兩次罷了。咱們也算是會吃酒了,那一壇子酒怎麼就吃光了﹖正是有趣,偏又沒了。」襲人笑道:「原要這樣才有趣。必至興盡了,反無後味了,昨兒都好上來了,晴雯連臊也忘了,我記得她還唱了一個。」四兒笑道:「姐姐忘了﹖連姐姐還唱了一個呢。在席的誰沒唱過﹖」眾人聽了,俱紅了臉,用兩手捂著,笑個不住。

忽見平兒笑嘻嘻的走來,說:「親自來請昨日在席的人,今兒我還東,短一個也使不得。」眾人忙讓坐吃茶。晴雯笑道:「可惜昨夜沒她。」平兒忙問:「你們夜裏做什麼來﹖」襲人便說:「告訴不得你。昨兒夜裏熱鬧非常,連往日老太太、太太帶著眾人玩也不及昨兒這一 玩。一壇酒我們都鼓搗光了,一個個吃得把臊都丟了,三不知的又都唱起來。四更多天,才橫三豎四的打了一個盹兒。」平兒笑道:「好!白和我要了酒來,也不請我,還說著給我聽,氣我。」晴雯道:「今兒他還席,必來請你的,等著罷。」平兒笑問道:「『他是誰』,誰是『他』﹖」晴雯聽了,趕著笑打,說著:「偏你這耳朵尖,聽得真。」平兒笑道:「這會子有事,不和你說,我幹事去了。一回再打發人來請,一個不到,我是打上門來的。」寶玉等忙留她,已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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