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市第一看守所】
———2008年9月18日———
這兩個小子像上足了發條的鬧錶折騰我,我的生活基本上變得狼狽不堪,我又向「小桃」要水瓶,他給了我一隻洗髮香波瓶,說是這個比較厚、扎不透,我用水沖不淨它,我渴極了,喝了這種水以後,不停地反胃,他倆戲弄說看我怎麼從嘴裡吐泡泡。
我忍不住小聲罵了一句,「長龍」趕緊跟「四指」說:「反共在罵你,我都聽見了。」,「四指」衝過來撲倒了我,兩隻腳踩在我的小腿上掂,「大成」掄起一隻大號可樂瓶砸到我頭上,我的鼻子出血了,血滴到前面的鋪板上,他們幾個把我衣服扒下來擦,長龍說:「他身上長了癤!」這時我才發現自己身上的紅點。
我痛苦地呻吟,「四指」很狂地叫著:「讓這種人欺負了,真他媽的氣不過!」說著用木棍子捅我的屁股,有人過來勸阻拉開了他,他踹了我一腳後走開,我忍無可忍,決心要跟他決一死戰。我把衣服穿好,他正在跟別人說自己的案子,大概意思是判不了多少年,因為他的審訊筆錄裡都是有利於他的內容,符合從輕處理的條件。
突然一天,「長龍」和「四指」的腿不能動了,兩條腿都像麵條一樣軟踏踏的,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搞懵了。在體能和年齡上,他倆都處於最佳時期,大家就說他倆是裝的,不可能兩個人一起都不能動了,不過怎麼越看越不像是裝的,他倆都是扶著鋪邊走不到茅坑,必須別人抱著過去,但人一鬆手就「咣當」坐進了坑裡。
這樣過了三天,賈坤終於坐不住了,他倆是幫教組的主力,沒有他們出力不行。賈坤特意找來監所的王大夫,他這次來還背了個藥箱子。他讓兩個人把褲子都脫了,翻過來掉過去地看了一遍,小鐵錘敲打腳心,看著腳和腿都有反應,「長龍」因為腿不方便沒穿內褲,王大夫笑嘻嘻地說:「都沒啥事,找我來就是為了看小雞雞啊!」
我爬在窗口跟他說我的癤,問他能不能給點藥膏。他一邊快速地記錄著病情,一邊應付我說:「你家能出多少錢啊?」
我說:「大夫,你先給我些藥吧,只要我在病歷上簽字,我家人一定會給錢的。」
他奇怪地看著我,要了家我的電話。我鼓了好大勇氣又問:「大夫,能不能給點藥啊?」
王大夫很不理解地說:「完了通知你。」我想他這麼誠懇,那我就等著吧,這一等從此杳無音信。我蹲在牆邊苦苦等,大家譏笑我的無知:「你家沒掏錢,人能給你治病啊!」
母親已經找到了這裡,瞭解到已經買了被褥,不清楚我現在什麼都沒有,她常送進來食品,我把東西分給了大家。每次送貨的單子返給家屬,缺少什麼食品可以寫上,我試過一次寫上自己的病情,他們用油筆塗抹掉了。其他家屬很長時間來一趟,我媽媽每星期都來,我特意寫上要五斤橘子,送進來的水果肯定不足,但沒人計較這些。
我對他倆說:「吃橘子吧,吃了就好了。」我的話有了神奇的效果,他倆吃完就真的好了。後來有人說是缺鉀造成的,橘子是最富含鉀的水果。我對此半信半疑,我相信神總是站在正義者的一邊。我跟「四指」開玩笑:「以後再想吃橘子了,不用裝成這樣。」他咧著嘴苦笑。
不久,「四指」的判決結果下來,法院下通知的人一進監道,他就猴急得喊著:「在這裡,在這裡!」那個人走了幾圈也沒理他。要知道,一審不到死刑的在監欄前簽字,他一直趴在前面用極度渴望的眼神往外瞅。
等管教喊他名字的時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鑽出去時磕了個趔趄,我們覺得很意外,等他回來時戴著重鐐,連棉襖都沒事先脫下來。
他仿佛被雷擊中了,整個人神情崩潰,默默地蹲在原地,拿著判決書足足看了十分鐘,然後把頭深深地埋進膝蓋,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想勸他幾句,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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