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紀(515)

下集-第十一章:尋訪
孔令平
font print 人氣: 1
【字號】    
   標籤: tags: , ,

第四節:潘朝元(2)

在他挽留下,當晚我就留宿在他那鴿子棚裡,我們倆將他大女兒屋裡的沙發抬進他的吊腳樓閣裡。與他的小床拼在一起,我倆就在這「加寬」的床上同榻而眠。

是夜正逢上弦月,黃昏一過,月光便從那石棉瓦逢裡透了進來,銀色的月光灑落到地板上,令人不由得想起李白的「靜夜思」。!

他是我在重慶最知心的知已,我在他面前可以輕鬆坦露心懷,甚至於個人隱私也無迴避,我們很自然地談到我的安家娶妻,我講了鄒銀雙的故事,長歎道,年輕歲月被中共所踐踏,身處蔡家場偏僻的鄉間,不知我底細的「好人家」,又有誰願把自己的黃花閨女,許配給我這個勞改釋放犯?

記下了潘老住地的通訊地址,我在第二天一早就告辭了,好在北碚到重慶並不遠,今後每逢假節日重逢團聚的時間還多,那時雖然家裡還沒有電話,但平時,通信問好互道近況則是經常的。

1987年春,我接到潘老給我的信,說他隨著全家從黃沙溪懸崖壁上的吊腳樓裡,遷到了重慶電池廠新建的職工宿舍,說我半年與他沒相見了,很思念我。在信中附來了一張他所住大黃路新宅的位置圖,按照他圖上提供的坐標,我在一個星期天再度專門去拜訪他。

從公路上到達那樓房的底層,大約有二十米高的石梯坎,我心中暗暗想,這樣的新居,雖然免卻吊腳樓那種風雨襲擊的驚恐,但從馬路登到他住的八樓,足有二百餘台階。潘老已七十多歲,每天上下都要徒步攀登,夠嗆的。

但這年月有一住處已相當不易,誰還管它進出方不方便?

我正仰面望著那高聳入雲的八樓窗口,便聽到那窗口處傳來了他的喊聲,他早就在這裡扶窗相望了。

爬上三樓,他已從樓上下來接我,好在多年勞動鍛煉,他當時身子還很硬朗,見到我後握住我的手一個勁的搖。我知道,長期的孤單今日得與我相見,那心情一定很高興。

我們一起走到八樓左邊的房門前,他取出鑰匙打開了他的房門,進門第一間小屋,大約6平方米,便是他的房間。進到屋裡,一個平櫃,一張小床,一張供他寫東西看書的辦公桌。

與黃沙溪舊居相比,聽他打趣說道:「高高在上,空氣清新,更加遠離人間,進入仙境,我搬來時,想既成了仙,本不應有任何的東西,連這床、櫃、桌、椅都不要,中共關了我整整二十多年,出監後又過了十一年,菲薄的工資夠餬口,便是中共在我身上體現的人道主義。不知台灣政府知道我們這些當年黨國倖存者,住在這高空上有何想法?」

進他房間後,他張羅著給我倒茶,我們倆在小床上對面而坐,他細細打量了我以後,歎氣道:「你老多了,大概工作夠操心吧。」我微微一笑道:「你也顯得蒼老多了,心情大概也不怎麼痛快吧?」

他擺了擺手說道:「我今年已七十三歲,來日不多,這把老骨頭被中共消磨殆盡了,我只希望在回到陰曹地府後,來生再不受這種折磨。」

說了一會話,便邀我到客廳就坐,自已到廚房去了,不一會從廚房裡傳來了他的歎息聲:「真夠嗆!又停水了。」他告訴我說:「臨近中午大家都在用水,水廠的水壓不夠,上午就停水了,天天如此。

為了解決白天的用水之需,他只好在半夜起來接水,自來水像一條線一樣,開著龍頭一直流到天亮還留不滿蓄水缸。夏天經常鬧水荒,只有等女婿下班回來,到樓下去一盆一盆地端上來,有時候我也要下樓去端水」。

活到七十三歲,已過古稀之年,生活的苦澀仍在困繞他。

我聽到後,忙拿起盆子要下樓端水,他阻止道:「下午的水已經夠了,晚上如果要洗澡差也差不了多少,湊合著用吧?」

正說著,他的小外孫放學回來,我已經五年沒看到他了,現在已經長到一米五以上,儼然一個大小伙子,潘老說他已小學畢業上中學了。小外孫告訴我,外公為了到樓下端水,前幾天還在三樓樓梯口上跌了一跤,所以我們都不准他下樓端水。

城裡的居民,樓房建起來了,卻陷入水電供應不配套的難事,這種本來很快可以解決的問題,一拖就要幾年。

潘老歎道:「我們的生活就這麼缺著過吧!」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女兒麗娜夫婦下班回家。麗娜提著一把寶劍,從客廳裡拿進臥室。潘老笑著對我說,他的女兒也學起國粹來了,每天一清早都要提著劍到樓下的水泥壩練半個小時,直到身上起汗方才停止。

我笑著說:「可不可以賞光,施展幾手給我們開開眼界?」她笑著說:「明天早上就請你在樓上看我現醜吧。」

看來,他同女兒女婿生活還融洽,唯一是他同老伴之間,因為二十幾年的隔閡一時沒能疏通,所以她基本上還住在縉雲山的西山坪養殖場,很少回來,暴政給他們留下的傷痕難以彌合。(待續)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不明真像的人還在向我身上撥髒水,就越堅定了我揭示真像的決心。雖然我將拜訪的是馬開先的弟弟,這個人會持什麼態度我心中沒有底。
  • 在這突然變化的臉面前,我鄂然了。遭到拒絕的可能雖在我的預料之中,但,聽她那種對我和馬開先的事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敵對的口氣,使我的心涼透了。
  • 聽王澤庸這段敘述,我想起當年曹英組織對我晝夜不停的疲勞轟炸式鬥爭,硬逼著我按他的意思,編造與馬開先的「不規」行為,以達到批倒批臭的目的,原來他自己就是實足的禽獸。
  • 寫這封信觸到她一生中最悲痛的經歷時,在信箋上留下了兩行「……」,那不堪回首的往事直到今天她都無法用文字來表述。在她的一生中這是切『魂』之痛,是一個永遠都無法癒合的心靈傷口,一觸這傷口就會流出血來。
  • 第二天,拿出了我寫的片斷給他看,看後他深情的說:「我可惜沒有那個水平,也沒有那個精力了,願你能把我們在監獄裡所遭受的苦難,特別是進行的反抗以及犧牲難友們的大無畏精神,如實寫出來。」
  • 對大炳的死負有直接責任的那所僱傭他的學校,想草草了斷此事,在三個孤兒寡母到了北京後,趁已變成植物人的王大炳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把責任往死者身上推,僅拿出八千元人民幣了結此事,將母女三人打發回重慶。
  • 介紹她父親去北京找工作的「舅公」來信說,王大炳去北京打工,純屬他的面子帶著「照顧」,並不是該校聘的正式員工,所以還不能完全按勞保條例交涉,勸王玲母親在學校增加撫恤金後,不要再糾纏了,不然他不好處事。
  • 他關照王玲先前送的禮也不要再去追究,禮是王玲自己送的,只能看成是她自作多情了,何況收禮的林老師今後是王玲的班主任,在今後三年的學業中,不但要依靠他對她的關照,還要在三年以後的畢業評語上得到他的肯定,千萬不能得罪他。
  • 後來,陳明生告訴我,他已問過張主任,知不知道王玲送禮給林老師這件事,張主任說林老師壓根就沒有提起此事。若不是陳明生起了作用,王玲能不能走進工業學校的校門,並坐在課堂裡上課,恐怕還是一個未知的事。
  • 我沿著曲曲折折的山壁小路一路問去,大約走了足足半個小時,終於才找到潘老的「家」。他的女兒潘麗娜一家住在傍巖而築的小木房裡。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