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斷裂的繩索
週末時,安卿帶著妹妹到克島的避暑山莊,參觀中世紀的影視城。更因為,山莊的主人劍龍先生是他的鐵友。
俗話說:「不打不相識。」《水滸傳》裡的「浪裡白條」張順初見李逵時,見他無理取鬧,便打將起來。「黑旋風」李逵在陸上是條猛漢,可到了水裡就是菜鳥。
張順把李逵按在水裡,李逵受不了,被嗆得暈頭轉向,連連叫苦。這對「黑白水陸雙煞」,經這一場打鬥,結為義士,雙雙成了梁山的雄夫。
武俠小說裡,丘處機路過牛家村,起初以為郭嘯天和楊鐵心是金國的鷹爪,就跟他們廝打。打鬥時,丘處機發現楊鐵心是用楊家槍法,方知他是忠良之後。這一場不打不相識,三人成了朋友。
安卿和劍龍先生的結識,不像武俠來的那麼猛烈,卻也有幾分契合。
安卿每個週末都要到避暑山莊,過兩天野外的帳篷生活,他以中國傳統的靜修養心,調節繁忙的工作帶來的疲憊。
山莊景致天然,尤其遍山猶如人形的巨石,矗立在海崖邊上,總會賦予人不盡的遐想。
當人與人難以溝通時,安卿就到山上,和這群巨形的石人溝通。或是人性,亦或是神性,冥冥中總會有一條細細的線,牽引人心,放飛到高處。
儘管,山野莽莽,遠離人煙,不知為何,心中反而會有回家的感受。
幾年前的一個週末,安卿像往常一樣,開著他的越野悍馬,一路瘋狂,穿過山野。
還是在老地點熟練地紮起帳篷,放下一堆繁忙,帶著登山的整套用具,直向山崖。
闖蕩商場的膽氣,或許就是這樣長年累月在征服一座一座的山崖中,歷練出來的。
山莊六月的天,冷熱無界,陰晴難料。剛才還是麗日朗朗,現在卻是烏雲密布。壓低的陰雲,似乎觸手可及。
看著突變的天,安卿並沒有在意。他已經習慣了,把征服當成人生的目標。征服自己,征服他人,更想征服自然。
征服的思維一旦成為常態,就會演變成一種藐視和狂妄。
陡然,狂風剎起,撼動山林。搖晃的繩索,帶著安卿,在空中蕩來蕩去。颶風刮著凡人的身軀,來回撞著崖壁。
漸漸地,點點的擦傷,演變成碰傷、撞傷,安卿的掙扎也逐漸到了極限。雙手除了緊緊抓住繩索,別無他法。
在颶風劇烈的摩擦中,繩索「體力不支」地斷裂了。安卿隨著斷裂的繩索,跌到崖底。
10. 清冽的山泉
劍龍先生,因為擔心山中新建的幾處山梯和木屋,便帶著手下冒雨,前去查看和加固。
就在半路,看到安卿。這時他還有意識,只是全身動不了。他的意識也隨著颶風的吹裂,若即若離。
劍龍先生看看這麼大的風,此地又離山下的醫療站很遠。即使呼叫救護車,也不可能開到山上來。
劍龍先生初識中醫,醫術還沒有像現在一樣爐火純青。但還是迅速地採下接骨草,嚼碎敷在他的傷處,又用木棍做夾板,撕下襯衫做布條做繃帶,固定骨折的地方。
他們把安卿揹到山下,焦慮地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只是,安卿的意識越來越薄弱。擔心他可能一時挺不過來,隨風而去。
為了讓他振作起來,就不停地問他:「你想活命嗎?」
「想!」微弱的氣息顫抖地蹦出一個字,這似乎像是一層皮在說話,而安卿的意識依然在風中,不想回到身體中。
劍龍先生看到眼前的景象,當即決定讓員工把安卿抬進泉水中。
對於跌落骨折出血的人,醫療上禁止在野外用水沖洗,以免感染髒物。因山莊地處高遠,泉水極為清澈凜冽。幾年前,劍龍先生親眼目睹一位醫生,用泉水清理傷者傷口的污泥。
六月的山泉,是冰冷的。即使山莊之外是三伏酷暑,但山莊的泉水,常年保持著凜冽冰寒的特質。
對於意識游離的人,堅定他生的意識,是非常重要的。在非常狀態之下,採用非常手段,也就成了迫不得已的方式。
「你想活命嗎?」劍龍先生又厲聲地問,希望把他游離的意識拉回到身體中。
「想!」他的意識似乎在往身體中融合。
「想活命就別放棄!」劍龍先生似乎是在對著游離的三魂七魄,一一下令!
「我想……想活命!」安卿開始清楚地意識到現狀。
「想活命,就打起精神!」
冰冷的泉水,浸透受傷的肌骨,浸徹他的心扉。
安卿的意識越來越強烈,開始在水中有了輕微的搏動。除了已經固定的幾處傷骨,其他內傷,還需要等到醫護人員的到來。
安卿的身和神聚合在一起。儘管還需要一段很艱苦的治療過程,但可斷定,最危險的狀況已經過去。
安卿在水中意識全部恢復後,認為劍龍先生用這麼殘酷的方式對待一個不幸的人,所以心生憤恨。
三個月的治療後,安卿已經可以下地了。手臂、雙腿的骨折癒合狀況良好。
醫生對他說,幸好第一時間有人為他做了急救處理,否則,身體受損的情況會更嚴重。三個月就能恢復到這種程度,已經要感謝上天了。
三個月後,當安卿拄著枴杖到山莊,要回自己的越野悍馬時,發現自己的愛車竟然多了一截拖斗。
拖斗裡放著秸稈和木料。安卿一看,氣就不打一處來。
這正是劍龍先生的「傑作」。反正車閒著也是閒著,與其做個「富貴閒人」,不如讓它「活動活動筋骨」,幹點「體力活兒」,來的更實在。這就是他為悍馬制定的「養生之道」。
就這樣,安卿在感激、怨恨、抗拒的交織中,成為山莊主人的朋友。雖談不上義結金蘭,但當你在一籌莫展陷入困頓時,一定會首先想到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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