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風中的柳絮

作者:聽泉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轉眼間,老根爺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希望他能轉生在一個沒有共產邪黨的社會裡,能幸福快樂的生活。(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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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絨樹下的小男孩

多餘是我的小學同學,年長我三歲。高高的個子,長得白白胖胖,臉龐也方方正正的,很老實。但老實得過頭了,就顯得有些木訥,呆頭呆腦。他腦子不太靈光,所以學習很差,總是留級,最後竟與我成了同學。

他是我奶奶家西北角的鄰居。他家的門前有三棵高大的絨花樹。夏天,每當絨花盛開的時候,空氣裡滿是那特有的清香,淡粉色的花苞像圓圓的小絨球,開展了又像一把精美的摺扇,嬌豔美麗,而又素雅清淡。纖細似羽的葉子日落而合,日出而開,甚是靈性,人們叫它合歡樹,我特別喜歡。所以每當絨花盛開的時候,我總是跑到他家門前去撿凋零的絨花玩。

多餘的母親早早的過世了,大哥也已成家另過。姐姐也嫁給了南邊村裡的在縣公安局工作的一個小頭目。現在家裡只剩下他和尚未成家的二哥與父親生活。

他不大愛說話。看不見他與別的男孩子玩,也許是因為學習不好而自卑的緣故吧。很多同學都瞧不起他,他也常常被別的男孩子們欺負。而偌大個子的他也從未見還過手。我在他家門口玩,而他也很少與我搭話,只是蹲在大門洞裡,靜靜地看著我們玩。

大絨樹的東邊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樹,枝繁葉茂,濃密的葉子遮蔽了陽光,那裡是夏天乘涼的好去處。大槐樹上有一個碩大的馬蜂窩。不過馬蜂素日你不惹它,它也不蜇人。

大槐樹下有一堵矮矮的土牆頭,牆頭的裡面是村民秋天儲存紅薯的地窖和冬天老太太們紡棉花的地蔭子。土牆的背陰處總是長著厚厚的碧綠青苔,特別是雨後,更多、更綠。我撿完絨花,就待在槐樹下玩會兒絨花,再玩會兒青苔,有時也和小女孩們玩抓石子,跳「房子」、跳繩、摔紙疊的元寶等遊戲,天天樂此不疲。既便有時是我一個人,也玩得很快樂、很愜意。那裡是我兒時的樂園。

村裡的男孩子們有些是很頑皮的,有時淘氣起來也是無法無天,不分輕重。

那是夏日的一個中午,我又獨自在槐樹下玩絨花,幾個壞小子跑過來,趁我不注意,悄悄地撿了幾個石子,狠狠地向樹上的馬蜂窩擲去。馬蜂窩被擊中了,憤怒的馬蜂,亂成一團,四處尋找著報復的目標。

幹了壞事的壞小子們見此,嗖的一下四散逃跑了,只有毫不知情的我成了憤怒的馬蜂攻擊的目標。

立刻我的頭上、臉上、身上被馬蜂蜇了好幾個包,很快整個頭臉就腫得面目皆非了。站在門洞裡的多餘惶恐地辯解著:「不是我幹的!不是我幹的!」並很快地向我家方向跑去。

一會爺爺來了,將被馬蜂蜇得面目皆非的我領回了家。

大概是在三年級春天的時候,我們正在課堂上靜靜地聽老師講課,忽然教室的門被推開了,校長、村支書、民兵幹部、還有幾個不認識的陌生面孔,陰沉著臉魚貫進入了教室,氣氛緊張、嚴肅,如臨大敵。我們忐忑不安地瞅著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校長將一張張的白紙條發給大家,並嚴肅地說:「同學們,請大家答一份卷子,默寫:毛主席萬歲,打倒蔣介石。簽上自己的姓名,交上來!」學生們在緊張的氣忿中,小心翼翼、忐忑不安地寫好了紙條,校長一一收好。隨後,一行人又到別的年級去了。

後來我們才知道學校裡出了大事:原來是在學校的後牆上發現了一條反動標語:「打倒毛主席!」這在當時的把毛澤東奉為神靈早請示晚匯報的政治環境下,這可是天大的罪行,被抓住就是「現行反革命」,讓我們寫紙條的目的就是為了核對筆跡查罪犯。當時這事一經發現就被報到了大隊、公社、甚至縣公安局,他們都派人來當作一件大案、要案調查了。母親當時就是我們這個學校的教師,只是沒教我們班。所以才了解了一些這事的詳情。那時全校甚至是全村所有的人都非常惶恐,生怕會飛來無端的牢獄之災,降臨在自己身上。

經過好幾天的篩查、核對筆跡,罪犯終於查到了,反動標語竟然是多餘寫的。所有的人終於鬆了口氣,將懸著的心放下了。而多餘的家卻像塌了天。幸虧多餘在縣公安局工作的姐夫多方打點、周旋,總算以多餘是傻子智力有問題為藉口,才將此事平息了。而多餘的結局是再也不能繼續上學讀書了。

但這條標語究竟是不是多餘寫的,沒人知道,我也沒有問過他,終究也不得而知。

夏天,每當絨花盛開的時候,空氣裡滿是那特有的清香,淡粉色的花苞像圓圓的小絨球,纖細似羽的葉子日落而合,日出而開,甚是靈性,人們叫它合歡樹,我特別喜歡。(Shutterstock)

二、馬老根

後來我們家蓋了新房子,我們便離開村子中心的舊房子,搬到新房子裡住了。

新家就在村東口,門前是通向鄰村的大路。東邊是剛蓋的新房尚未住人。西邊的鄰居是母親兒時的好友兼同學,她也是我中學的老師,我一直稱她琴姨。南面隔街則是一戶地主。

地主的名字就叫馬老根。是一個白白胖胖(後來才知道是因為他鬧病而導致的渾身浮腫)長得慈眉善目的六七十歲的老頭。他膝下沒子,現在的老伴是後娶的,有一個女兒也是後老伴帶過來的。

他長年帶一頂黑色瓜皮小帽,著一襲黑色洋布褲褂,拄一根拐棍,提一馬扎,常坐在房後歇息。

他家也是典型的農村四合院,但臨街房和西廂房都在土地改革時被中共邪黨給拆分了,連院牆也沒有了。從他家門前路過,他家的一切一目了然。從青石板鋪就的院子和殘存的東廂房和正房的建築規模依舊能看出昔日繁華的影子,在東廂房的窗下有一株鮮花盛開的桃樹。

老人很孤獨,也很寂寞。因為成分高,不斷被批鬥的緣故,村裡沒有幾人與他說話、嘮嗑。他的西鄰是他先前帳房先生的兒子,據說還是同宗族。但每見了他也是橫眉冷對、高聲斥罵。他每次都是默默地承受,一聲不吭。就連他的後老伴對他也是冷冰冰的。他常常一個人坐在牆根下發呆,一坐就是半天。

他與姥爺是老相識,所以母親對他很尊敬,見面總叫他叔,也讓我稱呼他爺爺。所以他對我很好,見了我也很親切。也許是太寂寞了,每次見了我總是他先招呼我,有時也講故事與我聽。記得他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大意是一個後母虐待繼女,讓她在寒冬臘月裡出去採摘鮮花,摘不回來就不讓她回家。後來繼女在神仙的幫助下,採回了鮮花。而惡毒的繼母和她同樣壞心眼的女兒則受到了懲罰。

這個故事深深印在了我的腦海裡。然而我畢竟生活在共產邪黨的天下,耳聞目睹的全是共產黨的歪理邪說,從小被灌輸、與洗腦的都是謊言、暴力、血腥與欺騙。天天老師在課堂上講的都是地主劉文彩、周扒皮、黃世仁、南霸天的滔天罪行。而老根爺也是地主。漸漸的在我的腦海裡他也和老師講的凶狠、殘暴、剝削長工的劉文彩們融為一體。我開始躲避他了,慢慢的與他越來越疏遠了。他只能遠遠地默默地看著我。

後來在牆根下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了——他病得已經不能出門了。

初中的時候,學校給我們布置了一個政治任務:觀察階級鬥爭新動向,揭發地、富、反、壞、右宣傳迷信、破壞社會主義的滔天罪行。我從小到大在學校都是三好學生、優秀班幹部,事事都是走在前面。於是,我把老根爺給我們講故事宣揚迷信的事報告了我的班主任——琴姨。琴姨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說——當然也沒往上匯報。

過了不久,老根爺就在孤獨寂寞中病故了。他死得很淒涼、葬禮也極為簡單。

很多年後,我給孩子買童話書,看到了安徒生的童話,我才知道了老根爺給我講的童話故事的出處。我才知道我在初中時幹了一件多麼愚蠢而可恥的事,我深深的為自己無知的行為羞愧,我出賣了一個善良的靈魂。然而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呢?誰之罪?!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轉眼間,老根爺已經去世很多年了,他的墳冢也早被夷為平地。然而我心底的罪惡感卻一直不能消除。我希望他的在天之靈能寬恕我的無知與愚昧,我希望他能轉生在一個沒有共產邪黨的社會裡,能幸福快樂的生活。

秋風淒淒,寒蛩低泣,周圍只有不知名的野花在風中搖曳著,陪伴著她那孤苦和飽受屈辱的靈魂……(Shutterstock)

三、「懷孕」的女孩

我們村是個小村,左右相鄰的兩個村子也不大,所以三個村的孩子們上初中就合併在一起,都在我們村的學校裡上。那時小學是五年制,初中是兩年,高中是兩年半。小學一至五年級的學生都是本村的,一個年級一個班,初中是兩個班,生源就是三個村的學生。那時小學和初中都在一個校園裡,無論開會和做體操也同在一起。所以在課外活動中都能見面。也都能知曉彼此的姓名。那時的初中生也就是十三、四歲的年齡,但在我們這些小學生的眼睛裡也都是大哥哥、大姐姐了。

我在讀小學四年級那年,初中有個女生,是西鄰村的,中等個,微胖的身材,梳著兩根大辮子,長得很甜美也挺清秀。忽然有一段時間,風言風語的傳說她懷孕了,因為她的小腹部位明顯的凸了出來,後來竟越來越大。未婚先孕,這在當時的農村,傳統道德還沒全毀,社會風氣還沒墮落到現在這種程度下,這種事情在鄉下都是傷風敗俗和為人所不齒的。一時間這事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快這個女孩的身影就從校園裡消失了,是被學校開除了,還是自己棄學不上了,不得而知。

後來在課間活動時斷斷續續的從她同村的學生們的口中得到了她的一點消息:她被村裡大隊幹部和民兵們關押在大隊部裡,逼問、拷打,讓她供出「姦夫」是誰,女孩開始一臉茫然 ,緊接著只是哭,後來受刑不過,便胡亂說出了一個同村的男子。男子平白無故的擔了個污名,氣憤不過,跑女孩家裡大吵大鬧,這樁醜事簡直在村裡鬧翻了天。女孩的父母都羞以見人。後來有一天,這個女孩突然間昏了過去。村裡的赤腳醫生檢查不出所以然。送到公社衛生院,也查不出病因,最後轉縣醫院,才查出女孩是得了絕症,腹部凸出是因為腹水引起的。人們這才知道是冤枉了女孩。但沒有任何人去為這件事承擔責任。沒過多長時間,這個女孩就病故了。因為是未成年,家人只是給她買了口薄薄的棺材,簡單地裝殮了她的屍骨,將她葬在了亂墳崗上。

秋風淒淒,寒蛩低泣,周圍只有不知名的野花在風中搖曳著,陪伴著她那孤苦和飽受屈辱的靈魂…… @*

責任編輯:林芳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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