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輝:《社閑別傳》—-女乞李芳

殷明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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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epochtimes.com)
【大紀元5月16日訊】 “文革”時期,我的一位姓梁的朋友在火車站附近擺攤補鞋過日子,他生性豁達,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同他合得來。我在這位朋友攤位上結識了許多“社閑”人物。本文女主人公李芳便是其中的一個。

我初次見到李芳是在1973年的一天。她大約二十四、五歲,一副秀外慧中的樣子,會講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她同梁師傅是老相識,經常在梁攤子上坐,久之,我們便混熟了。當時,我很年輕,對這位翩若惊鴻的女士始終怀有一种神秘感。有一天李芳走后不久,我終于忍不住向梁打听起她的職業來。他反問我:“你看她像干什么的呢?”我回答說“像位老師”。梁師傅苦笑著一個勁地搖頭,半晌才嘆了口气道:“她同你一樣,是個‘散眼子’!”我“喔”了一聲,內心猛覺有一种說不出的滋味。接著梁又帶著几分調侃味說道:說起她么,要算社會大學的高材生了。她吃的是瞞天過海的‘指划錢’,她每天都要在火車站來‘上班’,有空就愛在我攤子上歇會儿腳。”我問梁師傅“吃指划錢”是什么意思,梁笑道:“東指西划,扯白說謊,,伸起手向別人要嘛,說白了,就是當‘高級討口子’。”我大吃一惊,怎么也不能把李芳同“討口子”三個字聯系在一起。

老梁向我解釋說,李芳雖然年輕卻有一段相當不幸的身世。她自幼喪母,1965年高中畢業高考未中,便在家里复習功課,准備來年再去應試。不料次年爆發的“文化大革命”破滅了她的“大學夢”。其后,為了緩解家庭的困窘,她經人撮合跟一位河北來川放養蜜蜂的中年人去了。他們之間當然毫無愛情可言。李芳身在曹營心在漢,時時惦記著父親和弟妹。有一天,李芳趁男人上縣城買巢礎之際,哎喲連天地對老人婆撒謊說是痛經病發作了,要到合作醫療站去拿點藥。老人婆信以為真,放松了對她的警惕,她便捂著小肚子到村口公路邊,招手攔了一輛過路車輾轉逃回四川。其時,“清理階級隊伍”的運動正在劍拔弩張之際,李芳的突然歸來使全家人感到惊愕不已。

話分兩頭。養蜂人賡即找上門來,誰知李芳早有心計,她在家中宿了兩夜便跑到鄉下孃孃家躲起來了。養蜂人气急敗坏到“人保組”去告狀。接待干事要他出示結婚證書,他說“沒有。”干事說:“沒有結婚手續屬于非法同居,要寫檢討。現在正是運動期間,你有啥問題回你們當地解決。”養蜂人無法,只得自認晦气地走了。与此同時“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也是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李芳的弟妹響應號召先后奔赴農村落戶,家里就只剩下她和父親二人相依為命。她父親在街道維修組當泥瓦匠,不幸有一天在上班途中出車禍亡故。維修組這种民辦小攤攤根本沒有任何保障,自然享受不到國營單位職工子女“頂替”父母工作的待遇。李芳悲痛欲絕。不少好心的鄰居天天陪著她,開導她。然而,在那個越窮越光榮的時代誰又能夠在物質上伸出救援之手呢?痛定思痛,李芳惘惘地來到梁師傅攤子前。梁以一個溫厚兄長的身份開導她道:“老人不死已經死了,我想他在九泉之下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們几姊妹,而你的弟弟妹妹還陷在鄉下,家里的好多事情就要看你這個當姐姐的了,你要堅強起來才是……”

怀著對生活的信念,李芳第一次跨進“街革委”的門檻,加入申請做臨時工的行例。她等班候輪子,好不容易獲得了一個到市政處修路的机會。這個工作雖然又苦又累,但她還是咬緊牙關頂過去了。可是,才干了兩個月,等粗笨活路基本結束,就沒有臨時工的戲唱了。李芳只得拿著“退工單”悻悻回家。她先給弟弟妹妹各寄了10元錢,又繼續在家等候下一輪調工運气。哪知一等數月竟毫無動靜。她向那些老臨時工打听消息也不得要領。有個老大姐對她說:“還等啥子喲,修得廟來和尚老,我早就去收雞毛鴨毛肉骨頭賣了!”李芳懮心如焚,又去找梁師傅請教。梁說:“我當初做臨時工也有過与你相同的遭遇。据我觀察,那些調工干事旱澇保收,輸贏吃糖,飽漢哪知餓漢飢呵。聰明點的‘散眼子’根本不想去求教他們,自己解放自己才是上策。”沉默片刻,梁又嘆息道:“唉!李芳,可惜你是個女的,不然完全可以像我這樣擺個攤子,也就省得在別人下巴底下接飯吃了。”李芳直點頭,說她可以學著干,只要有飯吃就行。梁搖頭道:“年紀輕輕的女人擺攤補鞋?不行,不行!火車站這個碼頭情況十分复雜,万一遇著流氓偷儿肇攤子咋辦?”李芳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歇了一會儿,她又問道:“梁師傅,除了補鞋,還有沒有掙錢吃飯的路子呢?她這一問,倒把老梁給提醒了,連忙提高嗓門答道:“有有有!改天我向你引荐一位我的‘毛根儿’朋友,他是‘散眼子’圈內馳名的‘万能博士’。他在‘大鳴大放’時被打成右派,弄到宜賓茶場去勞改了几年,摘帽后他把一切都看透了,分析問題頭頭是道,今晚我先去給他‘吹個風’,請他給你拿個主意。”

三天后,“万能博士”廖眼鏡履約在城北花圃茶館等候梁、李,心想老梁今天不知要替他介紹一個什么“活包袱”來。及至見過李芳,觀其容顏舉止,聞其口齒言談,不禁十分同情。便道:“小李,你的情況梁師傅給我介紹了一些,大家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有什么想法盡管道來,當哥子的決不是那种見死不救的人。”李芳腆地說道:“廖老師,不怕你笑話,目前我生活無著,眼看就要揭不開鍋蓋了……”廖眼鏡道:“妹子,你听我說,世間万事最容易者莫過于吃飯,而最艱難的也是吃飯。俗話說遍地都是錢,就看你如何去撿……”梁師傅著急地打斷他道:“眼鏡兄,人家是天冷了才來向火,不是來听你闡述理論的,你快說點具體的嘛!”廖說道:“我當然要說具體的嘛。說具體的,弄錢的法子多种多樣,不過最好是走‘輕門子’。我看李芳妹子口齒伶俐,聰明大方,不妨先從‘跳新貨’、‘丟線線’(指賣毛線)入手,弄對了,一天可以賺個二三十元。然則利大者害也大,撞到風頭上,難免背個投机倒把的罪名,弄得貓抓粑——脫不倒爪爪。另外還須几百元的‘墊梢’才周轉得開。”梁師傅道:“她有那么多錢不曉得在家里‘泡三花’,還來找你做啥呢?”

廖眼鏡沉思片刻道:“倒是有一個無本通商的生意,就看妹子瞧得起不?”李芳爽朗回道:“打臨工,‘雙車肩’的活路我都干過,還有什么不能干的呢?”廖眼鏡說:“那好,‘嚼得菜根香,何事不可為’,你能否像我這樣,啥都不要,就憑娘給的三寸不爛之舌加上一點表演天才去向‘有家’索取。”李芳心里有些明白了,這位風度翩翩,面帶几分學究气的廖眼鏡原來竟是一位扮演“伸手大將軍”的角色。她腦際忽然浮現出館子里蓬頭垢面的乞丐為討殘羹剩飯,低三下四、挨打受气的場面和流离在道,衣衫襤褸伸手向人要錢要糧的難民形象來,不禁渾身冒起雞皮疙瘩。廖眼鏡見李芳低頭不語,面有難色,便進一步開導她道:“人生在世,原是不易擺脫環境制約的,經常是想好不得好。如今最難得辦成的事情是謀職業,最容易辦到的事情是進班房。作為長期生活在風浪口的‘散眼子’既要活起走又要不被抓進去,還有什么比當‘伸手將軍’更為穩妥呢?”梁師傅也從旁勸道:“‘散眼子’能跳龍門,能鑽狗洞。你不防先試試,廖老師說的都是真心話呵!”李芳嘆了口气,輕輕點了點頭后,便請廖眼鏡教她一下具體的乞討方法。廖眼鏡道:“這不要慌,一時說不清。”臨了,約她次日九時在火車站售票廳門口等,然后帶她去“見習見習”再作打算。

且不說,那一夜,李芳如何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只說第二天上午九時許,李芳如約前往,見廖眼鏡身著中長灰呢大衣,手提公文包,一副國家工作人員派頭向她走來,面帶微笑打過招呼后輕聲吩咐她道:“火車站是個既‘燙’又好找錢的地方,你先來實地考察几天再說。等會儿你同我保持适當距离,看我是如何操作的……”李芳將信將疑地點了一下頭,廖眼鏡便轉身向售票大廳走去…

大廳內人頭攢動,一片喧嚷,各售票窗口前都排成了長龍。李芳心情十分緊張地在一邊偷偷觀望著。只見廖眼鏡在大廳內巡視了一番后,就挺隨便地同一位中年旅客搭起話來。他先掏出一支香煙遞給那位旅客,自己也點燃一支,李芳發現他們之間的距离似乎一下子便拉近了。她听見廖眼鏡操著南腔北調的口音同那人瞎吹起來:“他媽的,成都這地方,生活蠻不錯,就是服務態度普遍較差……”那人如遇知音,馬上附和道:“可不是,俺在人民旅館辦了10天的住宿登記,因為有事情提前要走,去找服務員商量退號,好說歹說,他們就是不退。俺實際只住了三天……”廖眼鏡道:“什么為人民服務呵,干脆就叫為人民幣服務吧。看來主席講的‘要斗私批修’還要繼續斗下去才行呵!”那人道:“哎呀!同志你講得太對了,你經常出差吧?”廖眼鏡道:“是的,成都我來過四、五回了,總體印象不錯,就他媽有一點不太好,‘扒手’太多了。說來慚愧,‘老革命遇到新問題’,昨天我在‘要武園’餐廳吃飯,起座添湯時眨眼工夫我的提包就不見了。乖乖,文件、現金全部在包內!當時急得我直冒汗。”那人關心地問道:“那你不快到公安局報案?”廖眼鏡道:“去了,我還請餐廳負責人幫我作證哩。”那人又問:“結果怎樣?”廖眼鏡道:“他媽的,接待我的那位干事盡說些打屁不沾胯的話,什么你學習過公安6條沒有呀?怎么那樣麻麻痹痹馬大哈呀,万一文件落到階級敵人手上會給党和人民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呀……唉!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門万事難’啊!”那人回應道:“‘文化大革命’,到處亂哄哄的,出門人可要提高警惕呵!”

  邊擺邊移動腳步,眼看只有二、三十人便要排攏售票窗口了,廖眼鏡試探著摸那人的底:“同志,我覺得你好面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了,你是蘭州什么單位的罷?”那人毫無戒備心理,坦然回道:“對啦,我是蘭州石天化公司的,你是……”廖眼鏡答道:“我是黃河管委會的技術員,這回呀,就到不了黃河?……”那人有心結識這位自認為值得一交的朋友,便以一种同情的口吻說道:“想個辦法呀!去找民政局吧。”廖眼鏡道:“我從公安局出來就去過民政局了,民政局接待人員說這類事情他們見得太多,無法解決,叫我給單位挂長話,可我現在連電話費也沒有了,真急人呵!”這時車站廣場響起了女播音員急促的聲音:“旅客們,請注意,有買好112次開往綿陽、廣元、寶雞、天水、蘭州、烏魯木齊方向車票的旅客,請把隨身攜帶的行李照管好,排好隊,請把車票拿在手上,准備好檢票進站。”售票廳內的空气頓時緊張活躍起來了。眼見廖眼鏡同那位旅客快要接近售票窗口了,李芳在旁暗暗著急。這時,只見廖眼鏡緊緊握住那位旅客的手單刀直入地說道:“朋友,能不能支援我一下呵,不,借一點錢吧,關鍵時刻‘友誼和支援比什么都重要’,回蘭州我就到單位上找你,石天化公司我知道的。”那人覺得事情來得有點唐突,但他的眼光同廖眼鏡那雙充滿期待信任的眼光碰在一起時,心中的疑云馬上一掃而光。緊接著廖眼鏡“嘩”的一聲拉開公文包,摸出一張蓋有甘肅省蘭州水電局革命委員會公章的出差證明,他攤開證明讓那人看,那人斜睨了兩眼,沒說什么。廖眼鏡為使他進一步相信,便又說道:“這不,我工作證幸好未丟呢。”他又摸出工作證讓那位旅客看。這時他們排攏售票口,那位旅客匆匆付錢買好車票,他回望廖眼鏡覺得似乎略有歉意。廖眼鏡看准他的心態果敢地使出最后一招:“同志,不!朋友,事到如今,只好求你解圍了,你能否借上30塊錢給我,我把工作證或證明押在你這里,我有事還要耽誤兩天,咱們回頭蘭州見。”廖眼鏡再次握住那人的手動情地說道:“同志,你要相信我啊!”這時,車站催促旅客檢票進站的廣播又響起來了。那人不再猶豫,同意借錢。他叮囑廖眼鏡道:“工作證你留著吧,我把證明拿去就行了,只是,我借給你的可是公款呵……”著到這里李芳緊張得心都快要蹦出來了,可廖眼鏡接錢后還主動將那位旅客送至檢票口揮手話別一番,才轉過身來拍拍手,若無其事地對李芳說道:“看見了吧?就這么回事,‘表演’慣了就無所謂了。”

如此這般,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體會后,李芳覺得心里有底了,決定“下海”。

第一次出馬,她瞅准了一個北方打扮的老大娘,笑吟吟地迎上前去道:“大媽,打哪里去?你家是北方的吧?”“哎喲!閨女,你怎么知道的?”大娘問。李芳用一口純正的北方口音回道:“大媽,俺家也在北方呀!听見家鄉口音不就親熱得很唄。”老大娘眉開眼笑道:“閨女,那可太好嘍,咱們就好同路唄。”李芳接著道:“大媽是到四川來探親的吧?”老大娘道:“我到蒲江部隊上看我儿子呀!”李芳道:“大媽,怎么那么巧呀!俺也是到軍區看望男朋友的,不巧他到地方‘支左’去了。”她們邊擺邊移動腳步,李芳熱情主動地幫大娘移動行李,很快博得對方好感。李芳便厚著臉皮開口道:“大媽,我有點小事想麻煩你一下,我回家路費還差5塊錢,你能否借給我5塊錢,你老給留個地址,俺回家后就給你寄來好吧?”她一副羞怯的樣子呆呆地看著對方。出乎意料的是老大娘不假思索便掏出一張“大團結”遞在她手中,并對她說:“拿去買吧,出門哪有不遇著困難的。”李芳喜出望外地收錢道謝后便思金蟬脫殼,她對大娘道:“大媽,俺去上個廁所,馬上就來,你等著哈。”北方大娘揮手囑其快去快回。她便“趙顯送燈台,一去永不來”了。

下午李芳懾著膽子再度來到售票廳,見早已沒了北方大娘的影。她便信心十足,故伎重演,接連向几位旅客要了錢。奇怪的是,她覺得別人給了錢還對她非常好感呢,這里面真有說不出來的道理。

不料廖眼鏡知道這事后卻對李芳提出嚴厲批評。廖說:“‘乞討’是‘卑賤者’的末技,是我們目前為爭取生存權利不得已而采取的一种方式,但它必須有一個討的范圍,我們宁可餓死溝壑但決不能向鰥寡孤獨廢疾者以及老弱者、困頓者、拖儿帶女的婦女們伸手。我們非但不能問他們要,必要時還應當周濟他們。我們索取的對象主要是富有階層,社會既得利益者,這不過是將他們‘鐵飯碗’內的糧食勻几口出來用以維系我們的生命。老子說‘天之道損有余以奉不足’指的就是這個意思。”他見李芳听得入神,便高興地繼續講下去,“因為你是高中生,有著良好的素質,倘若不因家庭悲劇,社會原因,也許你此刻正徜徉在大學校園里。請你記住魯迅先生的名言:‘有的胜利者,愿意敵手如虎、如鷹,他才感到胜利的歡喜;假使如羊、如小雞,他們便反覺得胜利的無聊。’”廖眼鏡擲地有聲的一通話使李芳心靈受到了一次強烈的震動。

一天,李芳獨自正在火車站國營餐廳進餐,一位同她年齡相仿的女郎走來挨著她坐下,對她道:

“姐姐招呼了!”李芳惊疑地望著對方。不料對方嫣然一笑道:“不認識么?我們還是同行呢。”李芳臉蛋刷地泛起紅暈。女郎道:“我叫余小英,他們喊的‘余板斧’便是我。姐子,我注意你好久?,你是廖眼鏡帶出來的吧?”李芳只是點頭。余接著說道:“我吃‘指划錢’有五、六年了,你別怕,我不會害你,咱們今后好歹作個伴儿。”李芳心想“這真是‘我在樓上望風景,望風景的人在樓下望著我’。”

隨后,他們便成了好朋友。余的文化不高,但性格潑辣。由于“業務需要”,李芳很想弄几張證明備用。她問余小英廖眼鏡的證件是從哪儿弄來的。余小英打個哈哈道:“‘散眼子’的證件都是假的,火車站有專門賣證件的,空白證明3元錢一張,工作證也不稀罕,給20元找人定做一個就是,鋼印,啥子印都齊全。至于廖眼鏡么,他當然是老鬼?,他身上哪天不揣著几張證明、几個工作證本本呢?臨場才好隨机應變嘛。姐子若是需要,我叫熟人‘順’兩張過來就是。”

局勢似乎有意要同當局開點玩笑,宣傳机器越是起勁宣揚“到處鶯歌燕舞”,社會就越發現出“瘡痍滿目”的境況。人們從火車站這個窗口便可窺見其一斑,而“散眼子”們對此特別敏感。兩報一刊發表張春橋《論對資產階級實行全面專政》的文章之后,各地難民不斷涌向城市,火車站乞丐數明顯增多。具有戲劇色彩的是有的乞丐竟把手伸到李芳面前,弄得她啼笑皆非。出于同病相怜,她總是慷慨解囊。余小英對此頗持异議,她說:“既要當‘弄家’就莫要當‘送家’,姐姐辛辛苦苦擔風險找來的錢何苦拿去操大方。再說,這么多的叫化子都伸手問你要,你同情得完嗎?你看嘛,這几天有的‘農豁皮’看到我在要錢就陰到‘撿樣’,攤起個手板心到處亂要,公然搶起我們的生意來了。”李芳對她說:“求生是人的本能,生意大家做,誰也搶不完,怕啥?”余又說道:“這一向連火車車廂頂上都爬滿了人。姐子,你猜他們涌到成都來做啥?就是為了買點涼粉、火巴豌豆之類回去吃。一個二個拖娘帶母,倒街臥巷的,我看咋個得了呵!”李芳嘆道:“天大由天吧,這些事情你我兩個弱女子可真的管不著?。”余小英把話題扯到一邊:“李姐,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碰見廖眼鏡了,听說有人約他到南京、上海‘操’去了。干脆明年你我兩姐妹也出去玩一趟吧,据說外邊的人對咱們這個‘行道’還不大醒竅哩!”李芳委婉回答道:“到時候再說吧,未來的事情誰知道會怎樣變化呢?”

日歷一頁一頁地翻著,李芳依舊彷徨在喧囂的火車碼頭上。有時,她又漫步到梁師傅攤上去歇歇腳聊一會儿天。

粉碎“四人幫”后不久的一天,我送一位親戚去火車站赶車,不意与李芳打了個照面。當時,她混在售票廳外的人叢中裝模做樣地觀看列車運行時刻表,一眼瞥見我便熱情地打招呼,我即停步同她攀談起來。我感覺她的精神狀態很好,她說她的知青弟妹都已調回城里,她肩上的擔子輕松多了。擺話那當儿,她那雙眼睛不時向周圍和售票廳張望著。為了不致影響她的業務,我便找岔儿同她道別。這以后,我由于不常去火車站,就再也沒有碰見過李芳女士了。我常常在想,在改革開放的今天,我們這位靠乞討為生的女主人公如今又是怎樣過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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