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四面牆》(十)

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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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7月11日訊】第三章:教練班——領袖生活

(1)殺威棒

早晨起來,我注意了一下安徽的臉,居然恢復得很好,消了腫,只眼角還有些青而已,只是精神顯得很萎靡。回想昨晚的一通“暴揎”,有些感歎人的承受力之強了。

盧管扒門探視的時候,大家正在院裏幹活,形勢大好。誰也沒有防備這個節骨眼上安徽喊了聲“報告”,當時肯定有人的心裏咯噔過一下。

安徽跟盧管說腦袋疼。咣當一聲開了門,一身戎裝的盧管跨進小院兒。

“我腦袋疼得厲害,幹活吃勁。”安徽無精打采地說。

盧管盯在安徽臉上看了幾秒鐘,轉頭問肖遙:“誰打他了?”肖遙說沒有人打呀,缸子也一臉無辜地樣子說真沒人打他。

盧管就近狠狠踹了缸子一腳:“這點事混得過我眼?蔣順志?”安徽叫蔣順志。

蔣順志哭喪著臉:“盧管,沒人打我,我就是腦袋疼。”

盧管鄙夷地罵道:“瞧你那個倒楣操行,挨揍都活該!誰打了你愣不敢說?”

蔣順志還是不招,只央求管教給他拿點藥吃。

“你也是一刁民!”盧管指著安徽人的鼻子總結,然後轉向大家:“今天我就不信邪了!誰打的你給我站出來,好說,別等我查出來!”

大家都龜縮在地上繁忙地撿豆子,只有殘豆雜質落進盆裏的響動回應著管教的咆哮。盧管挖苦道:“瞧你們一個個那點尿性,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孫子似的,還打這個打那個,別裝大尾巴鷹啦!整天牛烘烘的,自己不害臊!”

“都裝王八蛋是吧,一會兒我挨個提你們,不信整不出這個孫子屎來!”盧管怒火中燒地準備走人時,姜小婁突然蹦了起來,底氣特足地喊道:“我打的!”

“你牛逼了是吧!”盧管揮掌就是一個嘴巴,一邊責問:“你憑什麽打人家?”

姜小婁脖子一橫道:“我就看他來氣!”我看到阿英跟缸子吐了一下舌頭,大概沒料到姜小婁這麽“生”。

姜小婁緊跟著還理直氣壯地補充了一句:“他幹活偷懶!”

盧管似乎挺感興趣地相看了著凜然的姜小婁,也可能是姜小婁突然冒出這句話也讓他感覺意外,一時居然接不上話來。沈了一會,盧管突然笑了一聲:“操!什麽大你說什麽啊!你算貓算狗呀,你管得著人家嗎?這裏有安全員,輪的著你嗎?”

姜小婁腦子可能進水了,居然冒出來一句“大路不平衆人鏟”!把我們逗得都忍不住小聲發笑。

盧管啪啪兩個嘴巴上去:“鏟你媽的逼呀你!”我看到缸子和阿英使勁忍著笑,脖子都憋得跟救生胎似的。姜小婁則矜持著一副桀驁不馴的狀態,兩眼悲壯地望向盧管。盧管說你還不服氣是吧?姜小婁昂揚地叫囂:“我又沒錯,他欠揍!”

盧管看來是氣得夠戧,點掇著姜小婁的鼻子警告:“行,一會我讓你看看誰欠揍!”說完,氣呼呼走了。

姜小婁“哼”了一聲,把一口唾液呸在地上:“操,有什麽呀!”

阿英讚歎說你真牛逼!缸子則笑著提醒他:“有點過啦。”

姜小婁志得意滿地嘲笑了一通警察的不過如此,“你軟他就硬,你硬他就軟,誰不怕橫的?”然後狠巴巴逼近蔣順志:“小樣地,死不悔改是吧。”

蔣順志無辜地申辯:“我沒告狀的意思,就是想要點藥。”

姜小婁狠狠抽了他幾個嘴巴:“我他媽給你點耗子藥兒!”正罵著,就聽外面一通腳步響,然後是開鎖的聲音,盧管又回來了,從門上的探視口開始卷姜小婁:“你個不知死的鬼!”

咣當開了門,盧管手裏拎了根橡膠棒,後面跟了仨穿黃坎肩的“勞動號”。

“都起來!”盧管對大家喊,我們趕緊站起來,溜牆跟站好,臉沖牆,盧管教喊我們轉過來:“都看著!”

盧管用棒子一捅姜小婁:“趴下他!”

“勞動號”立刻撲上來,惡虎擒狼般把叫駡掙扎的姜小婁按地上了,一把抻斷細布條做的褲帶,三兩把擼下褲子,露出細膩的白臀來。盧管分秒必爭,掄圓橡膠棒砰叭砰叭打在姜小婁的屁股蛋子上。

不知道這個東西打在屁股上是什麽感覺,姜小婁很快就撐不住了,頻頻扭頭央求:“哎呦,別打了,盧管,我錯了,哎呦別打……”

我們在一旁靜靜觀望著,一個個面無表情。

後來我分析姜小婁當時的心理,肯定不是擔心最終被揪出來,而是突發靈感,想借機把自己已經沒落的形象重新樹立起來,通過與管教叫板給自己壯威。他在精神上是有備而來的,可惜在肉體上沒做好預算。

盧管終於收手時,姜小婁已經臉色刷白,以前真沒見過這樣沒有血色的臉。

“還欺負人嗎,還牛逼嗎?”

姜小婁呻吟著,嘴裏象含了熱豆腐:“不欺負了,不牛逼了。”

盧管拎著棒子,望著我們:“以後誰再欺負人,就這個下場,看守所是什麽地方,人民民主專政機關!我給你們往人道上走,誰再往那牲口棚裏鑽,就專政了誰!肖遙!”

盧管這一叫,不僅肖遙,連我都一激靈,以爲要開肖遙的刀了。

盧管宣佈:“你看你管的什麽號兒,整天就知道紮牆角睡覺是吧!現在我宣佈啊,肖遙的安全員撤掉!”然後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頓了一下:“麥麥先負責號裏的事……你們別看人家不言不語的,肚子裏面比你們東西都多,都別給我鬧雜!”

“麥麥你怎麽樣?”

我當時有些猶豫,可不知道怎麽就來了熱情:“沒問題。”

“好,那就這樣,有不服管理的告訴我。”盧管信心十足地掂了一下手裏的橡膠棒!我服了,專政的力量就是大。

如果沒有我們的攙扶,平日裏不可一世的姜小婁,可能得爬回鋪上去了。

阿英笑著說姜小婁沒有“杠兒”了,那幾下就扛不住了?

姜小婁趴在鋪上道:“操,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下回你試試?”阿英謙虛地說我也不討那個厭,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幾把刷子。

姜小婁一邊介紹經驗,一邊給自己找臺階:“還別說,那黑驢雞巴捋身上,外邊看不出嘛來,裏面那肉估計都爛了,鑽心啊。”

缸子意味深長地拿英雄人物扁他:“江姐怎麽樣,人家可是一女流啊。”

阿英笑起來:“姜小婁連甫志高都不如。”

甫志高誰呀?姜小婁問。

“麥麥,”盧管不知什麽時候繞過道的窗口來了:“晚上讓姜小婁睡廁所邊上去啊,別在前鋪給我充大的。”看來管教們也清楚這裏面排座次的規矩啊。

我有些含糊地應了一句,阿英和缸子相視一笑。

姜小婁鄙夷又無奈地一卟楞腦袋:“哼,把我往鳥屁堆裏塞,呸,我在乎?龍到多晚兒都是龍,蟲到多晚兒都是蟲。”

(2)變法

缸子說麥麥你得給大夥開個會呀。

阿英笑著說:“就是,怎麽也得弄個就職演說什麽的。”

姜小婁半轉身子過來,可能扯得屁股疼起來,不覺先咧了下嘴:“操,盧管兒混蛋是混蛋,不過,讓你當安全員我絕對支援,豬腦子還管的了號?”

一旁的肖遙夾著煙訕訕地出去了。我心裏有些不忍,小聲示意他們給肖遙點面子,他們反而更來電了,馬上說出許多侵犯人格的話來,也不掩飾音調,弄得我先不自在。同時感受到有這幾塊“料”的支援,我的“政權”應該可以比較牢固,又不禁竊喜。

我說肖遙怎麽也算老領導了,咱也別太擠兌他,就給他退居二線的待遇吧,什麽事得過且過,瞎混,將來誰也不知道誰怎麽樣呢。

缸子馬上贊成,說麥麥這道理講的透徹,風水輪流,尤其在這裏面,都是大家互相給面子的事,你現在不讓人家過去,不定哪一天栽人家手裏。

姜小婁大概聯想到自己的近況,沒有吭聲,一張臉沈得鞋底子一般。

我繼續說:“然後,就是你們哥幾個,必須團結好,跟我一起把號兒裏的事抓起來。”

阿英大咧咧地說:“我們一百個心氣捧著你幹,就這幾個鳥人,誰敢鬧屁!”

姜小婁激動地叫囂:“嚇死他!”

借鑒党的成功經驗,我開始搞責任制,同時給他們加官進爵:“缸子,你還是抓質量,豆子過不了關,咱都好過不了;內務這塊兒阿英你幫我盯住,以後內務總管就是你,被子疊好,衛生做好,這些活兒還是強姦跟舊社會忙活吧,以後再考慮輪流值日。”

姜小婁馬上提醒:“安徽,讓安徽那狗操的上!”

我放手道:“阿英你看著辦吧,疑人不用,該怎麽弄怎麽弄,別耽誤事就行,不行咱們再商量。”

“小婁,你先養好屁股再說吧,這些天你就老老實實給我歇著,就算捧場了。”姜小婁一聽沒有他什麽事兒,聳了一下鼻子道:“麥哥你是不信任我呀。”

我笑著說以後衝鋒陷陣少得了你嗎?你是我親弟弟。

一會兒到了院裏,缸子立刻表現出強烈的權力欲望,咋呼得比以前還歡。肯定是跟了好領導後,心情舒暢吧。

我給了肖遙一棵煙,並身坐豆子包上聊了幾句,肖遙倒顯愜意,表示自己正感到累心呢。“費力不討好”——他這樣總結自己的領導生涯。

整個白天,我總在斷斷續續考慮看守所裏的事情,我發現這裏決定一個人地位的要素不外幾點:
一是你的經濟實力,你有錢就先可以過的舒服些,並且可以購買一些“政治待遇”,象在好多民營企業家可以混個政協委員人大代表當當一樣;

二就是你在外面時的角色和地位,是不是“道”上的,在“道”上的知名度怎麽樣,裏面管那叫有沒有“成績”;

再就是你的關係網絡了,進來時有沒有臉面上的人給“墊話”?有個夠級別的前輩給托一把,先能保個平安,以後的路,可就看自己走啦。

如果一個人能兼具這幾個優勢,就可以橫著走了,用裏面的話講,叫小母牛撞高壓線——牛逼帶閃電啊。

我在詳細分析了新環境的新形勢之後,覺得這“裏面”和“外面”在本質上並無大異,只是各種關係表現得比外面的社會更赤裸濃縮罷了,我發現我一直憧憬的某種政治理想似乎就要經由我親手實踐了,不覺偷笑起來。

擁有權力好呀,你的理想就有了實踐的機會,你的勢力範圍就成了一個實驗基地,掄著大棒子開路也行,摸著石頭過河也行,你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權力因此美妙,也因此可怕。

所以說,一個領袖人物的素質太他媽重要了,那麽多人的命運就抓在你一個人手裏啊。

晚飯後我給他們開了個擴大會議。

我說我們這些倒楣蛋可以說來自五湖四海,因爲同一個原因,終於走到一起來了,我們在這裏只是一個過渡,將來還得各奔前程,說不定能有緣,將來在這個房間外面再見面。所以大家要珍惜這個機會,珍惜互相之間的感情(聽衆席上有人笑,阿英上去給了強姦一個嘴巴,強姦委屈地說不是我笑的)……我是講究平等待人的,我不會把大家分成三六九等來對待,從今天開始,這裏不再有什麽人頭鳥屁,大家都是哥們兒。你要把我當哥們兒,就踏踏實實幹活,踏踏實實等判決,別弄出“大離”的事兒來,我包准不會爲難哪一個人,除非有人不把自己當人看。

唱完高調,我開始搞大動作,調整政治經濟結構。

“咱們每個人的條件不同,窮的也有,富的也在,不過,既然大家還得在一鍋裏混,這就得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了——我是這樣想的,沒有錢的呢,多忙活點活,衛生什麽的就主動點,有錢的呢,省點力氣不打緊,也得讓人家賣力氣的心理平衡一下不是?咱出點錢,買點公用,郵票、信封、手紙什麽的而已,一個月統共二三十塊錢夠了,大家攤攤,也不能讓沒錢買紙的天天拿手摳啊。”(以前,我還真沒注意過那些沒手紙的人是怎麽解決這個重要問題的。)

說到這,我估計最後一句挺現實的,大家應該有些感慨才對,所以巡視了一圈,居然沒人拍我的馬屁,只好有些生硬地進行下一步驟,我先表態:“我拿10塊錢先……肖遙,咱哥倆在這裏算富裕的了,你也來10塊吧。”

肖遙沒說什麽,現場掏了一張10元代金券放在我面前,也沒順便表個態什麽的,估計這小子有抵觸情緒,想到我跟姜小婁他們倡議不要刁難他的話,對照他的表現,當時心裏就有些不爽。

兜裏還有錢的也就剩下姜小婁和四川了,一方面有些擔心姜小婁“皺巴”,今天我還不想跟他怎麽樣叫勁,一方面考慮四川真的不容易,也就沒再繼續募集公益資金。我只放了一句活話:以後每個月初,手裏有錢的都要交“公用”。言下之意,沒錢的您就多幹點活吧,要不憑什麽用別人的手紙擦屁股?

之所以沒把這個話說開了,就是突然間我發現這個思路其實也很殘酷。我發現這不是我的“社會理想”啊,怎麽稀裏糊塗搞成這樣啦?可能是讓“現階段”的具體形勢誤導的吧。

搞“等貴賤”尚有小小的希望,至少可以在形式主義的層面上追求追求,“均貧富”是萬萬沒有可能的。經濟差異是一個天然的障礙。我覺得我把問題整得有點大了,真當自己是國家元首了呢,心裏突然有幾分懸空的感覺,不禁恍惚地問缸子:“行嘛,這樣?”

缸子爽快地說:“行!知識份子就是跟流氓不一樣。”

阿英也說行啊,不挺好嘛。

“你們這幫傻逼都聽著,以後誰不含糊麥哥的招呼,就是跟我們哥幾個集體叫板,我不把他雞巴打屁眼裏去!我是大姑娘下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姜小婁仰起身子,張狂地叫著,給我助威,那神情特知足,肯定以爲自己表現得很到位呢。

得,我半天的秀全白作了。

(待續)(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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