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四面牆》(四)

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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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自暴家門

  回了羈押室,姜小婁又遞給我一支煙:“你跟施展怎麼認識的?那大哥可真牛逼!一騙就上千萬啊,操,拉拉點兒就夠我發達了。”

  “我們哥倆是大學同學。”我嘬了口煙說:“施展這人義氣,又有大哥風範,大家都願意往他跟前湊。大學一畢業,施展就進了教育局,家裏有門子啊。一年後我分配到縣城邊上那個農場中學裡教書去了。”

  “你也夠牛逼啊,當老師,我現在可操蛋了,連初中都沒上完,找工作都沒人要,後悔當初不聽老師話了,要遇見你多好!你一直教書啊?”

  “沒有,早辭了。中國這教育制度就是憋足了勁害人的,幹著沒勁。而且我呆的那個破學校,別提多慘了,那幫破老師,那幫破學生,讓人想著就煩,連我這樣一個倍兒熱愛教育事業的人最後都忍無可忍,屁股一拍,辭職了。後來干了很多差事,折騰得夠戧,一來二去就成了盲流子。幹點啥好呢?聽人說甚麼也不會幹的人有兩條出路,一是當領導,一是當作家。領導咱是沒戲了,乾脆當作家吧。”

  姜小婁呵呵笑著,說我幽默,又說當作家比當老師更牛,緊追著問我當成了沒有,他說出去肯定跟那幫屁孩子吹牛去,說在裡面遇見一作家。

  我敷衍了幾句,接著跟他說施展:“我把我的想法跟施展說了。施展挺支持我,問我還有甚麼困難,我說要是有台電腦就好了。施展沒說話,轉天就給我送了台486來,說:『你是寫作的苗子,幹別的浪費。』我說算我借你的,那時侯我們哥倆都困難,一個月那點銀子不夠買醋的。後來等條件好起來,施展也死活不讓我還錢了,他說他不缺錢,算無償支持我的——這樣的哥們兒,還有的挑麼?”

  “牛逼!”姜小婁道。不讀書就是不好,表達感情時,情緒稍微激動一點兒就找不到形容詞了,姜小婁的詞彙匱乏到似乎只會“牛逼”兩字。

  “聽施展說,他好像在保險公司啊?”姜小婁疑惑地望著我,似乎懷疑我和施展有一個騙了他。

  我說:“調動唄……施展給我486那陣,也是窮皮一個,幾個月後,他調到保險公司了,條件慢慢才有了好轉。施展很賣力,業績特好,一年後就成了部門經理,大概還管著財務,確切地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們在一塊兒,很少談工作上的事。朋友嘛,交情在先。”

  聊了會施展的事兒,大史扣錢的事情又浮出水面,姜小婁一驚一乍地說:“趕緊要,時間長了就泡湯了,這些帽花比瞎子還黑!”他們管警察喊“帽花”,用的是借代修辭了。

  然後,姜小婁熱情洋溢地趴在後窗口喊“報告管教!”值班的警察過來問了情況後,詭異地一笑說:“我給你問問。”

  十來分鐘後,我跟姜小婁呆膩了,倆人剛走到小院裡,就聽過道裡有人喊:“二號!誰叫麥麥!?”

  一回頭,大史氣洶洶的臉正堵在裡間的小窗口上。

  我一邊答應著,一邊小跑過去。姜小婁跟了進來,一邊樂呵呵招呼:“史管好。”

  大史一邊怒沖沖地對我說:“瞎雞巴喊甚麼,少的了你的?”順手把幾張紙片從窗口扔進來,掉在桌上的一個塑料臉盆裡,在盆底的水面上漂著,有氣無力的樣子。

  姜小婁趕緊跟我一起給大史陪上笑臉兒:“謝謝管教,謝謝管教。”

  大史一走,姜小婁就開葷:“傻逼操性,出門掉逼窟窿裡淹死!”

  這時那個被叫做“強姦”的抬起頭來:“肖哥,剛哥,婁哥,我這盆撿完了。”

  姜小婁他們正跟我聊得歡,不耐煩地說:“完了,挖坑兒埋吧。”

  肖遙說:“吃吧。”

  “強姦”立刻蹦起來,衝到桌子前,抓起上面的一個窩頭狂吞起來,看樣子還沒吃晚飯。“強姦”邊吃,邊抄了一個小飯盆進了廁所,接盆涼水,也不回來,就蹲在廁所邊上狼吞虎嚥地啃窩頭,偶爾喝一口水,流露出他對這來之不易的窩頭的珍惜。

  肖遙我們5個人都靠在被上抽煙聊天,煙灰缸都是用香煙盒疊的,很精緻,在我和阿英中間的鋪板上有一個拇指肚大小的洞,我就學著阿英,不斷地把煙灰彈進那個黑洞裡。

  阿英跟我說,他是搶劫進來的。說的時候,他笑著揚起左手給我看,我很意外地看見他的左手只有三個手指,還是半截的,不過顯然是老瘡疤了。

  “那天晚上我們四個哥們兒喝得有點高了,一個叫大樓的說,咱找點樂子去吧,上粑粑三兒那裏,粑粑三兒是我把兄弟,在六合鎮開了個酒樓,其實就是窯子鋪,我就開著我那輛狗騎兔子去了……”我們這裡管那種帶駕駛樓子的動力三馬車叫狗騎兔子,很損也很形象。

  阿英笑瞇瞇嘬了口煙,接著說:“走到半道,看見路邊臥了輛拉煤的雙掛解放,一個矬子正翻開機蓋檢查線路呢,大樓也不怎麼想的,突然就說咱敲他點血,拉煤的身上都有錢,當時我們已經開過去了,我覺得這想法挺好,馬上就掉頭回去,四個人好像都熱情都他媽挺高,要不說死催的呢,當時要是有一個人反對,這事就免了,本來就有些找樂的意思,沒到非搶不可的程度。”

  “酒壯松人膽。”缸子說。

  “還真是。”阿英笑道。

  然後他笑著問我:“哎麥麥,你是大學生,見多識廣,你說我這案子能判幾年?”

  缸子說:“早不就告訴你了嘛,搶劫最高刑是死刑,有點準備啊。”

  姜小婁說:“阿英這事判不了,頂多就算一找樂犯!”

  肖遙仰在被羅上,偏過臉來搭訕:“麥麥的事我看也大不了。”

  “包庇算事還?”姜小婁道。

  “麥麥你肯定捕不了。”阿英揮著半截殘手說。

  我一咧嘴:“說胡話哪?我這不是已經進來了嗎?”

  姜小婁坐直身子,興奮地炫耀:“這都不懂啊,現在是刑拘,還沒批捕呢, 38天以內要是捕不了,就得放人。”

  阿英拿嘴唇撅他一下:“臭擺甚麼,你剛知道幾天?剛進來那天晚上還不是凝著眼珠兒跟白癡似的。”

  “你好?剛進來見個禿子就喊大哥,吃飯時候托著窩頭掉眼淚兒。”

  阿英腆怪異地笑著,沒有爭辯。

  聊了一回兒,我聽說缸子是二進宮的,不覺向前挪了下身子,用探討的口氣說:“這裡的事兒以前還真沒研究過。”

  缸子臉上馬上多了一層“過來人”的滄桑感:“熬人啊,好人也熬神經嘍,進來了先是刑拘,然後檢察院批捕,不夠捕的要不放了,要不撤捕勞教,勞教還不如判刑,勞教是最苦的,把人當牲口使,累出屎粑粑來都不饒你啊,寧捕不勞,進來過的都知道。咱說這邊兒……逮捕證一簽,還得等著起訴,開庭,一次不行兩次,判完了,不服氣還得上訴,終審判決接到手算一大關過了,下面就等著下勞改隊,以前的勞改局現在聽說叫監獄局了,都是一個操行,下隊之前得先在W監獄圈著,二十年往上的重刑犯兒就撂那了,其他人一般一個月左右分到各個監獄去,這就正式開始獻身勞改事業了。折騰吧?”缸子笑著問我。

  “聽的我頭都大了。”我是說真的。

  “你上次是因為嘛進來的?”我問。

  “跟阿英一樣。”

  阿英受了刺激似的喊:“你小逼別跟我一樣啊,你上次6年哪!我可判不了那麼多。”

  “那時侯我剛19,鬧著玩似的,就搶人家一包兒。”

  “扎旮旯偷著樂去吧,要趕上83年嚴打,你丫還有今兒?”姜小婁笑道。

  阿英說:“改改你那京片子嘴,甚麼丫丫的,聽著亂心。”

  缸子接過姜小婁的話茬說:“還真是,嚴打那會兒,搶一個西瓜就給鑿了,隔壁有個旺村的小子,坐車不買票還啐人一臉大黏痰,判十三年,發大西北去了,撂現在,連拘留都不收。”

  我說那不叫法治,是胡來。

  “胡來真管用啊,那陣兒治安多好,中國人就怕狠的,鄧小平就夠狠!”缸子一臉崇拜。

  肖遙被缸子的話調動了靈感,從鋪上直起身子沖南邊吆喝:“都你媽放倒啦?監規全背熟了嗎?是不是等我來狠的?!”

  那邊躺著倚著聊天休息的一下子起來大半,打坐似的盤腿坐好,眼睛一律望向牆上的一張整開佈告:《看守所在押人員行為管理規範》,有的還一邊看一邊嘴裡小聲嘟囔著。

  姜小婁也來了精神,一擺手:“強姦,過來。”

  “強姦”立刻緊喝了兩口涼水,趿拉著鞋顛過來,訓練有素地蹲在我們前面的地板上,臉色有些對前途感到迷惘似的苦惱。

  “第8條。”姜小婁說。

  “第8條,第……不准,不准傳播犯罪手段,慫恿他人犯……”

  “操你媽的!那是第8條嗎?”缸子把手邊的紙煙缸狠狠拽到強姦臉上,強姦的臉立刻被飛騰的煙灰瀰漫了,他一邊不能控制地咳嗽,一邊趕緊把煙灰缸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回缸子身邊,然後被姜小婁一腳踹回地板上,後腦杓地在牆上敲了一聲。

  “哎呦~~”強姦坐在地上,呻吟著。

  “起來!”肖遙斷喝一聲。

  阿英興奮地蹦起來:“要不要我幫你起來?”

  強姦受了電擊般趕緊蹲好,拿眼睛瞟著阿英,顫聲連說:“不用了,英哥。”

  “第8條。”

  姜小婁把姿勢調整得更舒服些,眼睛望著強姦,有些陰森森地說得慢條斯理。

  強姦吸口氣背道:“不准恃強凌弱、打罵、污辱、勒索其他在押人員。”然後長出一口氣,我在這個過程中,一直望著牆上的《規範》,一字不差,心裏居然替他鬆了一口氣。

  姜小婁罵道:“傻逼操行,誰教你的『是強凌弱』,那念甚麼?”

  強姦偏頭看著《規範》,皺著眉頭子嘟囔:“是『恃』呀?”

  姜小婁突然揪住正想往回縮的強姦的耳朵:“那念『持』,『持強凌熱』!”

  強姦呲牙咧嘴地叫:“哎,哎,姜哥,『持強凌熱』,我記住啦。”

  姜小婁總結性地又狠轉了一下手指,伴隨著強姦一聲慘叫,阿英順腳把他又踹到地上。

  肖遙說:“行啦,再背去!”

  強姦獲得大赦似的連連答應,然後屁顛屁顛跑廁所拿來抹布,認真地擦拭著地上的煙灰。完事後,自覺地盤回鋪上,兩眼死瞪著《監規》。

  突然,屋角傳來孔府家酒的廣告播放聲。

  我早已看到但沒多在意的電視機自動打開了,那是一台21英吋的彩電,用鐵架子固定在靠門的牆角上方。下面有一個用鐵篦子網住的黑匣子,阿英告訴我說那是個擴音器,姜小婁說是監控器。

  “快七點了。”缸子說。每天晚上七點到十點,是娛樂時間,就是集體收看C縣有線台的節目。除了看守所的控制室,任何人不准私自開關電視或調換頻道,對違反各項監規的號房,停看電視就是懲罰手段之一。

  缸子說:“現在講究多了,看出國家是他媽進步了,九幾年我頭回進來時,狗屁都沒有,整天就是幹活,現在還有廁所電視了,還讓抽煙了,你們多幸福。”

  (7)我的初夜

  電視節目超級沒勁,在第N遍重播窮聊阿姨的《還珠格格》,強姦等一小撮人看得還真投入,眼珠都快飛屏幕上去,不時跟著一驚一乍的“小燕子”趙薇傻笑。自己的處境好像已經被忘到爪窪國去了。

  這邊的幾個人開始打牌,扎金花,我不會,就在旁邊看熱鬧。他們賭煙的,每個人腳底下放了一盒“恆大”。

  到電視突然關掉時,肖遙輸了兩盒。

  “就分我一個人啦你們仨。”肖遙看著另三張笑臉兒說。

  姜小婁看一眼肖遙說:“麥哥睡前邊來吧。”

  肖遙望著我放在廁所邊上的鋪蓋卷,說:“馬甲,把那個被子挪阿英邊上,你們順著往外擠!”

  原來,睡在甚麼位置上,在這裡是非常講究的,它象徵著一個人在監捨裡的政治地位。有句“俗語”:“睡覺靠邊,大小是官。”

  我當時自我慶幸的心理很重,其實是僥倖,如果沒有施展,我不會第一天進來就享受這樣的優待,當然,沒有施展,我也不會進這種地方來。

  “睡吧。”肖遙一吩咐,南邊馬上鋪床,強姦第一個鑽進被窩,臉朝廁所,刀似的立著身子。其他人陸續躺下,都扣肉般側立著,即使這樣,還是顯得很擁擠。不過,我們這邊就寬鬆多了,估計一會躺下,可以擺“大”字了。

  姜小婁問肖遙:“晚上值班怎麼安排?”

  我說值甚麼班呀?

  缸子說:“晚上睡覺得安排人盯著點,別有那想不開自殺的、逃跑的。”

  肖遙望一眼擠坐在鋪板上的弟兄們,笑道:“不弄幾個值班的倒騰著,這鋪上還真太擠了。”

  阿英說:“麥麥頭一天來,先頂我,跟缸子值第一班吧,我往後排。”

  後來明白這值班排序也是有等級觀念的,有頭面的人都要爭取一個對睡眠質量影響較小的時間段。這也算是一種“福利”。

  其實十二點以前,很少有人睡的著,於是前排的幾個又開始玩牌。放肆地吵鬧。

  阿英突然神秘地一擺手,示意大家收聲。一陣均勻的呼嚕聲傳來,姜小婁說:“還是三胖子。”

  阿英躡足起來,忍著壞笑,從窯裡掏出袋方便麵,取去料包,一邊撕開一邊向門口那邊走著貓步,最後停在一個大腦袋前。

  這邊幾個人都充滿期待地望著阿英,表情相當興奮。

  阿英小心翼翼地把三胖子的臉扳得向上一些,然後施肥一樣把方便麵的粉料注進三胖子嘴裡,接著是鏗鏘做響的鼻孔。然後阿英颼颼掂著腳跑回來,嘴裡呱呱怪笑著。

  突然,三胖子鼻孔裡怪異地發了一聲響,酷似下水道噴發的瞬間,我們忍不住了,暴笑起來。大家都動起來,睡著的醒的驚猛,假寐的一臉茫然,等大家看到三胖子穿著短褲狂叫著跑進廁所時,才覺悟地齊笑起來。

  過道裡很快傳來吆喝聲:“幾號?睡覺!”

  “大史。”缸子說完,先利落地拉床被子,合衣鑽進去了。

  我也趕緊學著他的樣子好歹一鋪被,迅速臥到。不少人還在偷笑。肖遙和姜小婁下了地,來回溜躂著。

  大史一路走來:“幾號鬧妖?!”

  姜小婁低頭對窗戶外頭招呼:“史管值班?”

  “廢話,是不是你們?”

  肖遙和姜小婁同聲回答:“不是,不是。”

  三胖子在廁所又是搓又是摳地修理完鼻子,一臉無奈地鑽回被窩了。

  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嚴厲打擊睡覺打呼嚕的傢伙。很多人的胡嚕病,據說都是在看守所裡治好的。

  肖遙和姜小婁不值班,聊足了他們就睡下了,缸子和我開始上崗。其實就是小聲聊天,混一個小時的時間。

  估計大家都睡著了,缸子環顧一下四周,掃了一眼肖遙的腦袋,小聲說:“咱號兒的安全員是外地的,傻逼一個,攏不了甚麼事,就是家裏花倆騷錢兒,管教才給他個官當。小婁、阿英我們以前都是一個號過來的,施展是我們老大,你這一來,咱哥幾個的伙更大了,以後這號裡的事就更好料理啦。”

  我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肖遙,點了點頭。剛才我還以為他架子大呢,原來是孤立啊。

  缸子說他剛結婚不到半年,女方家裏本來就不同意閨女嫁給一個勞改犯,這下更沒戲了,估計離婚是早晚的事情。缸子說到自己老婆的時候很無奈,心裏很清楚對不起人家。

  “那天一個獄友出來了,大老遠來看我,我就跟我門口小賣店的胖子借200塊錢,準備請那哥們搓一頓去,胖子楞不借,這不明擺著看不起咱嘛,我當時就火了,從他錢櫃裡抓了兩張票子就走,告訴他爺們明天就還給他,嘿,小子回頭就給打110了!”

  “這事也不算大。”我安慰說。

  “算搶劫,三年起步,我又是累犯,打累加半年到一年,搞不好得弄5年上下啊,真不值得。”缸子苦笑。

  缸子說他最對不起的還是老爹老娘,上次出來的時候,他一進家就給老兩口跪下了,三口人抱一塊哭啊。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媽都73了,坎兒,弄不好坎兒我身上,一口氣上不來沒了,我還活甚麼勁,還進得了那個家門嗎?”

  臨睡,缸子跟我說了一句:“別看你有學問,這裡面的事且弄不明白呢,自己把握好了,別漏進去。”

  “你多點著我一些就有了。”

  “唉,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自己的案子理順了,一句話琢磨不到,就可能多判幾年啊。”缸子打著呵欠歪過頭去。

  躺在被窩裡,仔細琢磨著“前鋪”這幾個傢伙的關係,覺得自己現在的位置挺微妙的。肖遙是這裡的“安全員”,不過明顯是個擺設,但有政府做後盾,他還是腰桿很硬的。姜小婁他們三個很排外,如今又急著拉我入伙,擴大組織勢力 ,大有完全孤立肖遙的用心。

  初來乍到,就睡到前鋪來,看來這待遇也不是平白享受的,雖然有施展的鋪墊,但還要我自己懂得怎樣維護來之太易的“幸福”啊。

  望著塗料層班駁著的屋頂,我不斷懷疑著這種生活的確定性,鐵門一關,世界就這樣小了麼?我真的屬於這“從門到窗子是七步,從窗子到門也是七步”的侷促、逼仄的世界了麼?我真的要和這些人——這些揹負著盜竊、強姦、搶劫、敲詐背景的人一起生活了麼?

  我感到頭有些發昏,阿英和搭伙值班的傢伙小聲聊著甚麼,不斷嗤笑著,漸漸地,他們的聲音變得模糊,我在這個新世界裡沉睡下去。(待續)(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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