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四面牆》(二十八)

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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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7月31日訊】(3)金魚眼

金魚眼把一個跟他小跑的流氓給撂了,多起搶劫傷害案,時間地點人物事,一個要素也不少,讓公安機關辦了個漂亮的鐵案,估計那小子的命是保不住了,金魚眼好啦,據說這小子原來弄不好得給斃了,這一立功,又趕上政府正積極兌現承諾的大好形勢,頂多也就判個死緩無期的,一條狗命算是撿回來了。

不過,從那以後,給號裏爭光的金魚眼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擱在先前,因爲金魚眼也有些經濟實力,又勇於耍流氓,豐哥也勉強把他當個人看。立功之後,豐哥他們幾個說什麽話都有意背著他,金魚眼也不知趣,還總愛往前搭咯,弄得人膩。

豐哥有一天可能忍無可忍了,很不尿他地直接栽他道:“你以後別老瞎摻乎我們說話啊,這屋裏的,身上背人命的不是一個兩個,都怕你聽了漏兒,又拿哥們兒立一功啊。”

金魚眼有些臉上不挂,一邊嘟囔著“我能辦那事麽”,一邊臊不耷地眯邊兒上去了。大家全挺解氣,看這種人倒楣的感覺很爽。

大家倒不完全是因爲他檢舉犯罪分子才瞅他彆扭,舒和我們分析過,最後的結論是:金魚眼這傻逼本質上就不是好丸子。

我發現裏面的人很有意思,多數人都直言自己不是好東西,對自己的罪行一般都有清醒的認識,犯法了,都明白。而且對社會上其他醜惡現像,基本能做到同仇敵愾,看警匪片的時候,立場大都是站在黨和國家的正面立場上的,這些都和我以前想像的不同,以前我以爲所有犯罪分子都反黨反人民呢。

而金魚眼這樣的,小人一個,沒事時自我感覺賊棒,還老想往“上流社會”鑽。在流氓堆兒裏,喜歡把自己僞裝得特江湖,爲朋友不說豬腦子塗地,也敢往肋條上插把小刀兒什麽的;等一真遇見事了,第一個考慮的就是自己的得失,跟自己沒關的事,就站著說話不腰疼,拍著胸脯吹牛也不怕風大扇了口條兒;要是一算計這事懸乎,別掉個大樹葉再砸自己腦袋吧,趕緊縮脖子裝龜了;一旦趕上能看見“亮兒”的實惠,這種人一般是不肯放過的,出賣朋友算什麽代價,朋友本來就是財富嘛,你不出賣他怎麽體現財富的價值?有點小利就能誘使他們把朋友給論斤賣掉,惶論賞條狗命這樣大的賺頭了。

金魚眼出去提訊時,豐哥直言不諱地總結:“沒事要面子,有事掉鏈子,金魚眼是流氓界一個典型敗類!”

大家馬上掀起了一個聲討金魚眼的熱潮。舒和我們幾個也言來語往地調侃開了:“當然,站在正義的立場上,我們歡迎這樣的傢夥多出幾個,誰不希望敵對陣營裏撒歡地往外蹦叛徒啊,壞蛋都積極向上地變節了多好啊。往大處說,恩格斯、周恩來、魯迅,都是自己家族階級的叛徒,可人家那是什麽層次的?人家本質就特純潔,人家的目的也特高尚,爲全人類啊,金魚眼之流爲誰!目的不純,起點太低賤,反方正方都不會把這種傢夥當人看。”

豐哥笑起來,說舒和的調子唱得高。舒和來了勁頭,繼續說:“人家傅作義將軍向解放軍倒戈了,那叫投誠,叫深明大義,政府肯定不會慢待,雖然不捨得讓他帶兵了,還是正經封了水利部長的差嘛,也算重視了。那些小流氓做派的,待遇就不一樣了,把石達開腦袋獻給朝廷的那個傢夥,回頭也被朝廷給鼓搗死了,呂布怎樣,爲了自己過好日子,連乾爹都哈密,結果誰也不敢用他,讓大耳賊劉備在曹操跟前吹了幾股陰風,呂大俠還不是落了個身敗名裂?”

我恬著臉笑著總結道:“一言蔽之,只要目的放在‘邀功請賞’上的,就是小流氓做派,甭跟人家大義滅親的比,更別提那些捨生取義的了。這就叫境界!”

豐哥笑起來:“呵呵,聽你們大學生說話還媽的挺好玩,你們太損了,當初毛老頭折騰你們一點兒也沒錯!”

說到“境界”,金魚眼當然是沒有的了。儘管後來他依舊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但在大夥的心目中,他已經“連雞巴都不如”,雖然我發現有幾個傢夥漫駡金魚眼是出於純粹的嫉妒。

有一次大臭的地沒擦好,靠鋪底的一個白菜渣沒抹掉,正好讓金魚眼踩上,金魚眼立刻給了大臭一腳,侮辱大臭是“傻逼”,還讓大臭給他舔乾淨。放以前,他還真有這個面子,可那天豐哥不幹了,虎著臉說:“金魚眼你嚷嚷什麽?這裏輪的上你撒瘋嗎,你以爲你還是他媽警察呢,以後屋裏的人,你再敢給我動一個指頭試試?”

金魚眼面子大跌,當時愣了一秒鐘,才訕訕地找臺階下:“行,豐哥,我看你今天心情也不好,抓空咱哥倆得聊聊了,我估計你對我有誤解哦。”

“誤你媽的解呀,你一撅屁股我能看頂你嗓子眼去,你什麽變的我還不清楚?以後少給我往前面湊乎,有心氣你就明著折騰!”豐哥把話挑開了,看來真是要把金魚眼一栽到底。

金魚眼不敢放屁,咂咂嘴兒,不言語了。很苦悶的樣子。

有豐哥做榜樣,大家很快達成默契,把金魚眼給孤立起來了。後來金魚眼膩壞了,聽見大臭和劉金鍾聊天,也屈尊湊前摻乎,大臭白他一眼,不接茬,金魚眼弄個燒雞大窩脖兒,憋屈死了。

捱到購物時,金魚眼給豐哥買了兩條“三五”,豐哥笑著接過來,當場開封:“金警官請客啊,一人一盒,會抽煙的都有份!”小不點喜氣洋洋地給大家砸煙,金魚眼尷尬得快哭了。

晚上玩“紮金花”,豐哥說金魚眼你好久沒贏錢了吧。

金魚眼恬著臉說:“豐哥不給我機會嘛。”

“操,過來過來,我先歇會兒,你接我的手,牌不錯。”

金魚眼歡了,以爲那兩條煙起作用了,立刻跳過去接了豐哥的牌:“好牌,豐哥手氣就是好,我贏了錢你大頭抽紅啊。”

豐哥笑而不語,似乎默許,似乎不屑。

那個晚上金魚眼輸了700塊現大洋,變成了赤貧階層。豐哥遺憾地說:“糟蹋風水了,我那塊地方從來不輸錢的。”

其實那幾個人一直不斷換牌,小不點給打著掩護,不知道金魚眼是真瞎,還是裝大傻,反正最後弄了皆大歡喜,連金魚眼都故做大度地說“你們手氣好,我命賤。”

豐哥給他解嘲道:“你就是癮大技術差,以後別玩了,整個成他們銀行了。”

金魚眼生怕別剝奪了與上流社會同樂的機會,連說:“要玩要玩,不然就沒機會翻本了。”

即使金魚眼對老大們的經濟建設做出這樣大的貢獻,也絲毫沒有改變他的處境。那個月,不名一文的前警官金先生,終於徹頭徹尾體驗了一回民間疾苦,就著蘿蔔白菜湯,啃著硬邦邦的刀切饅頭,熬了一個全程。

令金魚眼感到欣慰的是,龐管突然來提他,回來後有些得意地招呼豐哥:“豐哥,龐管讓你過去一下。”

豐哥臨走前輕笑著看了金魚眼一眼,大家也都蔑視著他,我們估計金魚眼剛才肯定去告禦狀了。小人難養,果不其然。

金魚眼在地上溜達了一圈,高傲地輕咳兩聲,自我感覺無與倫比地忽悠。東哥白愣他一眼:“你嗓子眼裏塞雞巴毛啦?咳什麽咳!”

金魚眼那天的苦膽像剛被打了氣一樣,似乎突然肥了許多,居然敢輕蔑地跟東哥說:“東子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你在這裏也呆不了多長,我跟你置氣對不起咱倆。”

“操你媽的!”

金魚眼跟死刑犯這樣講話,實在不禮貌。我們都很氣憤。東哥也是暴脾氣啊,早跳起來,嘩啦啦趟著鏈兒要下鋪,小不點和另兩個前鋪的已經先一步撲上去,把金魚眼砸在地下,金魚眼殺豬似的嚎叫:“打人啦!打人啦——”

我們的號筒是全封閉的,攏音,這裏一叫,那邊值班的管教立刻大喊:“哪里!”聽腳步聲已經過來了。這裏的管教就是負責,聽見喊叫,比看見自己家孩子被狗咬還著急,這裏都是亡命徒,下手黑,沒人敢不重視。

大家立刻住手,迅速歸位,在鋪上或盤或坐了,沒事人一樣。

金魚眼毫髮無損地在地上縮著,痛苦地繼續叫。哥幾個好像都受過特訓,下手又刁又狠,表皮不見痕迹,專玩內傷。

管教咣地拉開外門,隔著鐵柵欄問金魚眼:“鬧什麽鬧你?”

金魚眼吭吭唧唧爬起來,說沒事兒。

東哥來個先發制人:“穆管,剛才金國光說我挂著鏈,兔子尾巴長不了了,我一生氣,給了他一腳。”東哥說的時候,兩手捧在一起,那個平日打開的手銬已經麻利地銬好了。

穆管是個年輕管教,很文靜,跟押犯態度也夠溫柔,大家一般也不跟他較勁,互相尊重嘛。

穆管看了金魚眼一眼,嚴肅地囑咐了兩句,要他說話注意點。金魚眼打掉了牙往肚子裏咽,只有連聲說是。總算把穆管哄走。

東哥繼續不依不饒地數落金魚眼,金魚眼寂寞地按摩著肚子,不接茬了,臉色有種超然的不屑,似乎有什麽文章隱藏在後面。

豐哥回來了,不看金魚眼,徑直上鋪坐好,東哥問:“嘛事?”

“蛋事。”豐哥說。

金魚眼臭不要臉地往前湊了湊:“豐哥,你就給大夥說說吧。”

“看你這麽急,還是你說吧。”豐哥沒好氣地噎了他一下。

沈了一會,豐哥還是開口了:“剛才龐管找我,說我再過仨倆月怎麽也該判了,我下隊以後,號裏的事就由金國光負責……”說到這,他看了金魚眼一下,提醒道:“只是一個初步計劃啊,徵求一下我的意見,問我金國光的能力……”

“他有個雞巴毛能力呀,還不如大臭呢!”東哥可不客氣,像金魚眼說的——“快走的人了”,鳥誰?

豐哥含譏帶諷地說:“那不行啊,人家金國光家裏找的的門子跟龐管是警校同學,龐管這點事再辦不妥,也顯得太微了吧。所以呀,以後你們得慢慢適應一下,注意跟金領導搞好關係哦,不然我一走,有你們喝一壺的。”

金國光挺起腰杆,笑道:“豐哥你甭擔心,只要你一句話,要我罩誰我包准給足面子!別看我警察出身,道上的義氣還是講的,辦不出離譜的事來。”

“我潑誒——呸!”東哥靠在牆角,猛烈地表達著自己的鄙夷。

我想大多數人的心裏都翻了個個,別看沒人表態,感情都複雜著呢。

(4)不歸路

金魚眼像等待轉正的二奶,也不嫌寒磣了,扭扭兒地走到台邊上,時不時還總惦著跟豐哥討論一下號內號外的形勢,想提前過幾下二掌櫃的癮。豐哥總是不咸不淡,哼哼哈哈。有一次小不點跟豐哥撒嬌,央求豐哥下隊之前,給他挑件好東西留紀念,豐哥借機含沙射影指桑駡槐:“急什麽急,我死了以後都是你的!”

東哥可就沒有顧忌了,跟金魚眼從來就直來直去,偶爾來回不直的,橫著掃一杠子,更讓金魚眼難受哦。金魚眼心裏,不定多恨東哥呢,估計每天睡前都得許幾百個願,祈禱明天早上一睜眼,東子就被拉出去鑿了,啪!

不幾天,號裏又來了一個小不點,乾乾淨淨的,小白兔似的,號裏的小不點一看就樂了,說來做伴的了。新小不點是鐵路派出所送來的,已經不記得名字了,只記得小不點進來時身上的脂粉氣挺濃,幾個人上去一通好嗅,豐哥說你就叫“香香”吧。

香香是小屁案子,後半夜從網吧回家,穿過一個鐵路貨場時,看見扒車偷東西的,那些人被驚動後,裝起東西開著麵包車跑了,香香好奇地過去,看見地上落了一個大包裹,好奇心和賊心都起來了,正往貨場外拖,讓巡警給逮個正著,當晚就塞這裏來了。豐哥跟大家解釋說:“鐵路派出所的案子大小都轉這裏來,寄存十天半拉月的就轉走了。”

香香進來就傻了,等他明白這裏是什麽地方的時候,都快暈了。小不點安慰香香:“別看這些大哥殺人跟撚螞蟻似的輕鬆,心眼還是不錯的,只要你懂規矩,受不了罪。”香香聽了,似乎更暈。

東哥精神大振,等豐哥審結了香香,就招呼他上來坐,豐哥笑著說:“東子你也好這個?”

東哥一邊把惟命是從的香香攬進懷裏,一邊笑道:“一看香香從小就是當閨女養的,我也把他當妹妹不就得了嘛。”

看香香不知所措的樣子,大夥都笑起來。

香香央求道:“東哥,我胳膊硌疼了。”原來東哥的手銬勒了他。

豐哥在一旁打岔:“呵呵,頭一回都疼。”

東哥惡狠狠望著香香:“那麽怕疼,還出來混?將來有什麽前途?”說著,用手銬洋裝用力地敲了一下香香的踝子骨,香香“噫”一聲,咬牙挺住了。

“疼麽?”

“不疼。”

“呵,又跟我玩開有杠兒的。”東哥笑著看一眼大夥,力氣稍大些又敲了他一下,香香縮了一下身子,問時,還是哭喪著音說“不疼”,這時候,要是換了小不點,准開始誇張地叫喚,求東哥手下留情了。東哥現在的心理估計不是特正常啊,見香香還叫上勁了,立刻臉上多雲,咯地把香香的小胳膊就扭過去了,香香措手不及,“哎呀”叫了起來。

“我看你多能挺!”東哥的臉有些扭曲,似乎在自得其樂,又似乎真的惱了。

豐哥就近給了香香一個耳光,解圍道:“跟東哥你就實話實說,疼不疼?”

“疼,我疼東哥。”香香的眼淚下來了,是個嬌生慣養的。

東哥一鬆手,順勢又把香香摟了:“哎,疼我是吧,疼我就得讓我高興。”

中午前鋪的幾個午休時,東哥強迫香香在他懷裏睡,香香極度扭捏了一陣,最終還是屈服了。我們只當是東哥拿小孩找樂呢。

以後香香就成東哥一寵物了,成天介招身邊伺候著,高興了就懷裏擁著,愛撫女人一樣地愛撫兩遍,弄得香香欲與無心,欲拒無力,只有可憐巴巴被蹂躪,間或稍有忤逆不從之意,就要被東哥變態地摧殘,旁邊的人,看不出來東哥的真實想法,也不費力去猜,只覺得前鋪有這樣一幕活劇上演,看著笑笑而已。

那天前半宿,大家在外面看電視的時候,東哥拉香香鑽進鋪下。一會兒鋪板就給咚咚頂了幾下,香香在下面掙扎哀求的聲音也傳出來,我們都笑。豐哥往下面扒了一下頭兒,笑著說:“東子你悠著點兒呀。”

正說笑著,龐管把豐哥提走了。臨走,龐管專門注意了一下,問東子呢?豐哥說鑽底下睡覺去了。

豐哥不一會就回來了,拿了一雙新皮鞋,輕輕放在鋪邊上。

金魚眼眼睛一亮,問豐哥:“明天走?”

“明天。”豐哥瞟了一眼鋪下面,愛答不理地說。

牢房裏面的人都很敏感,能從一些微小的細節上推論出將要發生的情況。比如那天,號裏是不讓穿皮鞋的,豐哥一拿皮鞋回來,大家就明白了,肯定是給東哥拿的,東哥家裏早把皮鞋送來,寄存在管教手裏,只等執行死刑的前夕,才把上路用的東西都送進號裏來。

死神已經跨進門口,東哥還在鋪底下嬉鬧著。

香香終於爬了出來,豐哥拍了他腦袋一下:“怎麽樣,把東哥伺候美了麽?”

東子一邊往外爬,一邊笑著說:“以後香香就是我的人了,誰也不許沾。”

豐哥把皮鞋往前挪了挪:“龐管剛給你送來的。”

東哥愣了一下,轉而輕鬆地說:“這回是真的了。”

豐哥笑道:“上次虛晃那一槍,把你給折騰慘了,真他媽不是東西。”

這時對門的喊:“豐哥,你們那明天有走的嗎?”

東哥說:“我走,東子,你們那幾個?”

“我們仨,誰誰、誰誰跟誰誰。”

“嗨,明天搭個伴,路上互相照顧啊!”東哥喊。

“這回69個,嚴打了,造造聲勢,你上次驗血沒走成,就是爲了湊這一撥呢。”

“靠,69個!不少,挺熱鬧的。”

這一次走鏈兒,告別儀式沒有弄得那麽隆重,也是上次太投入了,再來一次覺得意思不大了吧。而且,晚上看東哥睡得似乎很香。

早上天剛麻麻亮,號筒裏就亂起來,咣當咣當開鐵門的聲音響成一片。東哥早就穿好了衣服,一聽外面的動靜,就知道武警進來提人了,立刻提著腳鐐下鋪,值班管教來開門時,號筒裏的道別聲和鐐銬的嘩啦聲已經嘈雜不堪。聽那成片的鐐銬聲,很有聲勢,似乎裏面攙雜了各種聲音:悲涼,豪邁,落寞,絕望……

東哥和豐子傑握別,互道珍重。又跟大家打了招呼道:“哥幾個先走一步了。”然後一腳跨出去,加入外面的隊伍。

我沒想到一次集中槍斃這麽多人,小時候在老家的後河灘,見過一次槍斃人的,就一個死刑犯,在那裏跪了,上來一個戴口罩的,照後腦一槍,登時仆地,腦漿飛濺。不能想像一起槍斃69個人,是什麽場面。

豐子傑說呆會這些人到下面後,得把鐐銬都卸了,換上小白繩兒,盤花綁了,然後才上車拉走,到東大城的刑場執行。

小不點說:“東哥會不會喊口號啊——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金魚眼說:“不尿褲就好。”

晚上看新聞,才知道東哥他們原來沒有直接去刑場,而是先開了個宣判大會,好像叫什麽“嚴打整治鬥爭成果彙報會”吧,市有關領導講了話,對近期W市的嚴打運動取得的成績給與了高度評價,這一天,69個惡貫滿盈的犯罪分子被宣佈執行死刑,就是W市公安戰線給全市人民的一份節日獻禮。

轉天就是五一勞動節,所裏放了假,就是一天不用盤板學習,白天可以看電視而已。豐子傑說放這個假,其實就是給大家放鬆一下神經,昨天搞得太緊張了。

上午轉播昨晚的新聞時,我們都看得很仔細,仍然沒見到反映東哥光輝形像的鏡頭。
估計東哥喊口號的可能性不大,尿褲也不至於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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