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墳

蔡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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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3月22日訊】清清的山澗幽幽的樹,一代代走向這不歸路。  

生与死的界線就在這里。祖父來祭曾祖,父親來祭祖父和曾祖,我來祭父母親和祖宗,提著香燭錢紙,走在這青青的山路上。  

每年都在桃紅李白、鵑泣春暮的時節來登這龍泉山。有時還下著雨,點點滴滴象淚似的雨,點染了蒼翠而霧濛濛的山,舒緩了無聲的寂寞。連山風也來助興,陣陣細語般的林濤,象父輩的招喚,掠過這山路又不肯消逝,一波一波地掀動我的思緒。濕了的黃泥,沾上了鞋,沾上了心。拖累了我的腳步,卻拖不住我年年靠近祖墳的距离。不知何故,已多年未聞鵑聲。那一聲聲纏綿凄迷,聞之令人黯然神傷的哀鳴去了哪里?這怕比“杜鵑啼落桃花月”更為悲涼!唯有路旁的野草野花和澗底的蝌蚪是可愛的,它們躁動著生的樂趣,在這登向祖墳的山路上。  

可是,也有過迷失的年代,那是六十年代后期。五十年代我們太小,父親未來得及帶我們走這山路。六十年代走得太快,匆匆地把父輩丟進死亡,卻沒有丟進祖墳。我們因此迷失過,好在祖墳座落在山中,沒有被掘去。后來,我表弟去山中宣講“批林批孔”,無意間找到了祖墳。但那時這山路無法走,只有等待。

能走這山路時,母親的骨灰已在我家的爛黑皮箱里躺了十多年。姨媽多次勸我,把母親的骨灰撒進錦江中,也算中國人的入土為安。但我不肯,我一直等著迎回父親的遺骸。又誰知那個年代,屈死的人除了不能收尸,甚至不必通知家屬。等了十多年,總算等到稍近人道的年代,父親的遺骸卻不知所蹤。一張父親五十年代的照片,使我們欲哭無淚。這已淡去的哀思何能揮去?就是這樣,我們仍沿著這山路,在祖墳中添下一座,葬著父親的照片和母親的骨灰的合葬墳。  

不必敘述山民的遭遇。一百五十多年來,他們都守著朴實,守著對祖墳的承諾,守著貧窮和悲哀。即使在那餓殍遍野的年代,在那殘酷超過中世紀宗教迫害的年代,我家的迷失,并未影響他們對祖墳的照料。但在物欲橫流的時候,他們對祖墳下了手。雖然只掘到累累白骨,卻掘斷了彼此的情誼,掘醒了我的夢。

今年初,我遠去了异鄉。我深知,那建立在貧窮和風水上的承諾不必去追究。我在祖墳某個角落上的定位并不重要,我不能僅僅為厚重的歷史和“無后為大”的家族而生存。令人意外的是,漂泊于万里之遙的我,在寂寞的春夜里突聞鵑鳴聲。這真是“蝴蝶夢中家万里,杜鵑枝上月三更”。這消魂般泣血似的,如喚“不如歸去”的哀鳴,喚起我淡淡的鄉愁。給我一种意外的溫存感,使浪跡天涯的游子感到莫大的欣慰。

也許,明年我該再去祖墳。至少該在祖父墓碑的下款上,添上姑姑和妹妹們的名字。因為,作為家族的歷史,應該更為健全。或許我還會种上几株樹,挖出一條排水溝,再獻上一束山花。

1997年11月 於美國阿拉巴馬州莫比爾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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