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穎:民工之死﹝第七章﹞

曾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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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6月2日訊】編者注: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1995年12月8日,四川省德陽市被評為“優質工程”的中華樓剛剛竣工,就由于偷工減料而徹底垮塌,造成14名民工喪生。這部小說在大陸形形色色“風花雪月”和“鴛鴦蝴蝶”派作品風潮中被拒絕發表和出版,但在本報編輯看來卻是近幾年來反映中國底層民眾困苦為數不多的佳作之一。作者用深沉的筆調,揭示了中國大陸農民工所遭受的種種不公。我們希望,這部作品能夠引起讀者對中國農民工權益和處境的關注與思考。原文沒有題目和章節,現題目為編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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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經過甄別,警察抓走了大部份鬧事的民工。但和許多重大歷史事件一樣,主使人毛子卻很順利的逃脫了羅網。警車載著民工們呼嘯著走了,毛子像個受傷的蛤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耿二爺搖頭歎息:唉,這又是何必呢?

  毛子鯁著頭嗡聲嗡氣地說:他們城裡人,我看不慣。

  他把「城裡人」這三個字咬得很重,唇齒之間漏出一股森森的冷氣。事後很久,在一次無意的交談中,毛子向我講起了一個故事,有一次,他進城賣炭,見一個女孩子長得好看,就多盯了幾眼,結果被姑娘罵成流氓。從此,他在心裏就記下這事了,像張獻忠和希特勒年輕時仇恨四川人和猶太人那樣。

  誰說毛子不記仇?

  然而,禍惹下了,終究要解決。耿二爺有些急,煙鍋裡的煙裝上又取下,取下又裝上,最後乾脆撒手扔到毛子面前:看不慣?看不慣的事太多了,你能把人家都誅滅了?現在弄成這樣,你看咋辦?

  大不了,大不了我去自首,把他們換回來。

  你以為你是誰?

  這句話像靈符之於鬼魂一般管用。不獨對毛子,對工棚中的每一個人都一樣。這彷彿是一劑清醒劑,使夢幻中神智不太清楚的人猛然受到棒喝,一瞬間丟開自己對自己不太切合實際的臆想,而面對冰冷殘酷的事實。

  你以為你是誰?

  這是工棚裡最重的一句話,甚至比罵操你十八輩祖宗還讓人傷心。

  毛子凝固了。

  二爺自覺自己言語似乎重了些,長歎了一口氣,也不言語了。

  工地變得很靜。四周樓房裡看熱鬧的人們也因為熱鬧的消失而各自重新潛回黑暗中,繼續作各自被打斷的夢。

  碘鎢燈下,或坐或立或臥的民工,像雕塑一般沮喪地杵在那兒。

  這時,遠處的工棚裡傳來小蘭尖利的哭叫聲:娘–,娘–。

  屋裡只有小蘭娘倆正在為大伙煮夜班飯。眾人飛快趕了過去。

  小蘭哭著迎了過來:耿爺爺,我爹呢?

  怎麼了?

  我娘暈倒了。

  陳二狗被警察帶走了。大伙沒敢給小蘭說。我們進屋時,陳二嫂臉色慘白躺在鍋台邊,灶裡的火已經熄了,只有一股股青煙若有若無地往外冒。

  耿二爺摸了摸她的脈,脈象很亂,趕緊說:來,毛子,背她上醫院。

  毛子不好意思,直往後退。

  眼見病人臉色白得像一張紙,我顧不了許多,自告奮勇地上前一步說:我來。

  眾人幫忙把她扶到我背上,耿二爺從箱子裡提了裝錢的襪子,吩咐大伙先歇著,拉了毛子就走。一路走一路歎:這……這到底是怎麼了?

  工地上磚石鋼筋和鋼模扔得亂七八糟,空手走路都很吃力,何況背著一個人,儘管陳二嫂已瘦成了一把骨頭,但背久了還是很累人的。很快,我就覺得腰和腿不屬於自己了,只覺得汗水像蚯蚓一般從頭髮叢中鑽出來,經額頭到下巴而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毛子說:依陳二狗的為人,我才懶得理他的事呢。

  二爺狠聲地說:出門在外,誰沒個三長兩短?看事別老往窄處看,陳二嫂的飯難道你就沒吃?

  毛子不言語了。

(未完待續)@(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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