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諜小說:《致命弱點》(四)

楊子敏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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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上 帝 的 手 術 刀

當年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讀書那陣子,我利用星期天和公共假日几乎把紐約的每一條街道都走了個遍,那是我認為認識一座城市最好的方法,當然也很經濟實惠。后來無論是回到北京還是去到廣州,我都用相同的方法認識一座城市。開始的時候覺得有些累也有些無聊,但隨著走過一條條的街道,對那座城市的認識也不知不覺中一層層的加深,這种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在走破第三雙球鞋時基本上就完成了。雖然只分別在紐約、北京和廣州住了几年,但我自認為自己了解這些城市不比老北京、老廣州和紐約客少。

到紐約的第二天,我拿出周局長給我的凱瑟林的地址,我看了一眼,然后閉上眼睛,大致搜索出那條街道的模樣以及那里居民的樣子。那是一條通過布魯克林大橋后面向左拐然后過三個街區的小街道,街道處于平民窟中黑人最集中的區域。當我從那里走過時,心里有些發毛,街道兩旁都是不超過四層的小公寓,几乎很難看到一扇沒有破洞的窗戶。走在街道上稍微不小心就會讓什么東西給絆倒,我說什么東西,那是因為絆倒你的可能是垃圾,也可能是躺在地上的醉漢、吸毒者或者甚至是死人!而大多數情況卻是即使絆倒你,你還是無法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東西。除開這些不知名的東西外,讓我記憶深刻的是那里的死亡气味和街上居民毫無生气,死魚肚般的眼白,這所有的一切都給我一种強烈的置身异域的感覺。我走過中國很多城市,也同樣到過那些城市的所謂貧民窟或者盲流集中的地方,雖然那里也是垃圾滿地—-有些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房屋破舊甚至只有鐵皮屋,可是無論那里的气味還是人們的眼睛都給人一种希望仍然存在的感覺。

一個三十多歲的白人婦女單獨住在這條街道的小公寓里,我已經不難想像那會是怎樣一個人和怎樣的一种生活。出了酒店,我找到一輛出租車,當我說出那條街道的地址后,四十多歲的阿富汗司机愣了愣卻并沒有發動車子。我知道他不想去,于是用標准的紐約英語又再重复了一次地址,他不請愿地啟動車子。在路上,他用讓人樹起耳朵來才能勉強听懂的英語訴苦:到那個地區每次都是賠本的生意,收不到錢是常事,更糟糕的是還會被人搶劫,即使有時幸運地可以全身而退,可車子也免不了遭受啤酒瓶子的摔砸。看他說得實在可怜,我同意他把車子停在兩個街區之外的地方,自己下車冒險走過去。

凱瑟林住在一棟三層高破舊小公寓的二樓,穿過大概用力一點都會倒下來的木樓梯,我找到了那扇門。大概是因為我之前打過電話來,沒有敲几下門,就有人來開門:“你是中國來的楊?”

這是一個胖乎乎的白人婦女,我沖她邊笑邊點頭,她一邊讓我進去一邊自嘲地說:“對著鏡子中我自己的臉和這副身材,我都無法笑出來,你有什么好笑的?”

我仍然對她客气地笑著。

我打量了一下房間里的一切,還不算太臟亂,大概是因為本來沒有什么家具擺設的緣故吧。凱瑟林果然符合我想象中的那一种白种女人,不過好在不是那种皮包骨頭的吸毒者或者由于濃妝艷抹每次皮笑肉不笑時都會簌簌地落下一層化妝粉的低級妓女。她是那种上下都象德國啤酒桶一般粗,手臂和我大腿差不了多少的胖女人。她的下巴好象一張沒有疊好的餐巾挂在脖子上,隨著她的移動而蕩來蕩去。

“楊,你隨便,就當在自己家一樣,我沒有茶,喝點可樂怎么樣?”

“好,謝謝!”我把從中國帶給她的禮物拿出來,遞給她:“一點小小的禮物,希望你喜歡。”凱瑟林接過禮盒,高興地馬上拆開。那是一條我特地挑選的中國絲綢蘇州絲巾,她急不可待地把絲巾套在自己肥胖的脖子上,看到絲巾勉強合攏起來,我松了口气。

“楊,我是不是很胖?”她沒有等我反應過來就笑著說:“你不用回答呀,我不希望你嘴上一邊說,‘那里呢,不會呀,你還可以嘛’,一邊心里覺得好笑。其實我很肥胖,我知道。”她有點艱難的彎下腰,從面前的茶几下面拿出一本發黃的像冊,“楊,這里面都是我以前的照片,你隨便打開看看。”

我打開像冊,連翻了几頁,我發現每一頁都是同一位苗條的金發女郎的照片,我知道這就是以前的凱瑟林,我仍然假裝看照片以掩蓋自己的尷尬,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楊,那就是以前的我,那時我每個星期給自己留下一張照片,不過三年前‘911’后我就停止了。這三年我都沒有再照過相,你說我漂亮嗎?”

凱瑟林的問話用的是過去式,我只好禮貌地用現在式回答:“你好看。”

“應該是那時很好看,雖然那時我也沒有多少錢,可是我會省吃儉用租住在紐約的高尚住宅區內,因為我還有希望。照片上那個樣子就是我的兩個希望之一,還有一個就是他。現在都沒有了,不過我也想通了,可是想通了又能怎么樣呢?”凱瑟林無可奈何的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她停下來,仔細地端詳了我一陣,問道:“楊,你可以告訴我,在你們國家里,你的長相如何嗎?”

我一時沒有搞清楚她的問題,有些迷糊,不知道怎么回答。凱瑟林又向我解釋了一番,我明白過來后,覺得有意思,就如實地告訴她,我這模樣在中國是極其普通的長相,我有中國男人平均的身高,1.70米,我的眼睛不大,也不是雙眼皮,不過据統計我這個歲數的中國男人大概有三分之二不是雙眼皮。我的臉形也是非常普遍的,在中國大概有五六億這樣的臉形,就是那种從來不曾出現在中國的文學作品中的不好不坏的臉。還有我的身子骨,雖然我有一段時間拼命的健身,可是小時候一個月只有那么一兩次可以吃到肉類的基礎始終讓我看起來和健美無關。

听完我的話,凱瑟林笑了起來,爽朗地說:“那你如果要想出人頭地,就得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她接下來又說,“我不知道你們中國的情況,但就我從電視上看到的無論你們中國的党和國家的領導人,好象都很高,平均至少1.75米以上,并且几乎每一位都是雙眼皮,哈哈。”

“可是,”凱瑟林稍微嚴肅了一些,“我們美國就絕對是以貌取人的。你只要到一些高級場所走一下就知道了,最近的統計也出來了,世界上前五百家大企業主管一級的行政人員都具有英俊的相貌。女人更甚,一個女人要成功第一重要不是才能而是相貌,所以,我們美國人每年花費在化妝和整容上的錢遠遠超過美國的教育經費。上帝造人据說是平等的,美國的憲法也聲稱人人生而平等,簡直是胡說八道!我的那個他就不信這個,他說自己的工作就是完成上帝和美國憲法未竟的事業。”

我欠了一欠身,正襟危坐,凱瑟林終于切入了正題。雖然我已經在電話里簡單地告訴了她我的來意,可是自從我們見面開始,這個快兩百磅的胖女人始終掌握著話題,她口中提到的那個他叫麥克,是她以前的雇主兼情人。

“楊,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想了解這些情況嗎?”凱瑟林突然打住了話題,我想她可能突然想到不應該隨便泄露顧客的資料吧。

“我在電話里告訴過你的,我最近失業了,愛人又死了,我自己還被中國的警察抓到警察局里關了好几個星期,我突然覺得好失落,好沒意思。在這段時間,我發現只有一些過去回憶才能讓我找到重新振作的力量。你知道,郭青青是我大學的同學,不知道是否可以稱為我的初戀情人,雖然我一直都愛著她,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否也愛我。畢業工作几年后,我們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來到紐約留學,可是因為种种原因,我們仍然沒有能夠走到一起。經過這段時間,我突然好想找到她,雖然我還不清楚自己找到她后到底要干什么,不過我想我至少可以問一句,那些年她到底愛過我嗎?”

我的話還沒有講完,凱瑟林的眼里已經泛起了淚光,她嘴里喃喃地重复著:“到底愛過我嗎?到底愛過我嗎?”她的聲音感人悅耳,如果不是她肥頭大耳的白人相,我一定會聯想到中國武俠小說中那些情深意長的俠女們仰天長嘆“情為何物”的樣子。我想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果然,凱瑟林上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后一坐就是兩個小時,向我講述了下面的故事。

楊,我雖然長得不是很漂亮,但也不差,你看照片,不要看現在的我就明白了。最主要的是我可不傻,你知道哪里的男人最英俊最有成就嗎?我告訴你,就是律師樓和醫院的,那里有的是年青英俊的律師和實習醫生。要接触律師就得找机會打官司,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可是醫生就不同了,我可以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去接触他們。我就是在皇后區醫院認識麥克的。他英俊瀟洒,又有事業心,不過因為一心研究醫術,接触的又多是老人和病人,麥克快三十了還是單身貴族一個。他第一次給我看病就把我吸引住了,后來為了多接触他我不得不常常裝病。你知道他是外科醫生,要假裝某种需要看外科醫生的病簡直難受極了,那會儿我可是絞盡心思。

在我的主動下,我和麥克很快就好上了。后來我才發現我們不是太般配,他除了長得英俊瀟洒,還具有在美國最受人尊重,收入最高的職業。而我呢?相貌一般得很,并且沒有固定的職業,所以有段時間我郁郁寡歡。麥克知道原因后,不停地大笑了起來,最后他告訴我,他根本沒有注意過我的相貌,就是注意到了也毫不介意。管他那么多,我知道和這樣的男人結婚,總有一天我會后悔傷心的,可是如果不和他結婚,那么從那時開始,我每一天都會悔恨傷心的。於是我們結婚了。結婚后,我們仍然經常討論人的長相,還從一個人的長相討論到職業、成功和命運。最后,我們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界上長相比什么都重要,有了美貌你就可以事半功倍,有了美貌你甚至可以一勞永逸,我說的是你可以去找個好丈夫或者好妻子結婚。唉,只是那時我不知道我們經常討論的話題竟然深深地影響了麥克,后來,他開始從對這個問題的深入思考轉移到行動上去了。有一天,他擁著我坐在沙發上,說:“親愛的,我想辭職自己開業,開一家整容所!”

我惊訝得差一點跳起來,因為你知道醫生是高尚的正當職業,但整容則被社會公認為旁門左道。麥克向我解釋,整容不為社會所接受的主要原因在于陳舊的觀念和宗教約束。在東方,人們普通認為膚發受之于父母,不能夠改變。而在西方,首先受制于上帝造人之說,既然上帝造你那樣就那樣了。后來西方又推行自由民主,搞了個人人生而平等的獨立宣言,這些都沒有錯。可是無論是的東方智者、上帝還是獨立宣言都是貌似公正,卻忽視了連瞎子也看得到的不公平:三個月大的嬰儿都已經知道對漂亮的大人多笑一會;英俊漂亮的孩子在學校會得到老師更多的照顧;這個世界成功的女人絕大多數是靠大胸部而不是大腦。很多的例子數不胜數。麥克說,他要開一個整容所的想法就是來自要完成上帝和美國憲法的未竟之業!

麥克說,他對人體构造和皮膚學的研究如此之深,不僅僅懂得用手術刀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相貌,并且知道以現代醫學的發展,人體整容根本不會有太大的副作用。他舉例說,記得小時候身上有多少地方受傷划破甚至折斷吧,現在哪里有什么副作用呢?

我被麥克徹底說服了,我們說干就干。由于整容所不是醫療單位,所以我參加了一個速成護理學習班后,就可以在診所作護士,打下手了。麥克那些年來有些積蓄,我們挑選把診所開在世界貿易中心主樓的69層上。据我所知,兩棟世界貿易中心里雖然有几家診所,但整容所卻僅此一家。

整容所開業不几年,生意越來越紅火。那會儿麥克主要做一些傳統的整容,例如隆胸、抽脂、墊屁股、取肋骨、加長陽具、割雙眼皮、削雙下巴等。每當看到那些女人羞羞答答的進來,昂首挺胸的出去,我自己心里也痒痒的。可是每次我向麥克提出我需要那里大點,那里小點的時候,他都不置可否地笑笑,讓我耐心等等。我也注意到,麥克雖然已經不是醫生了,但在做這些一般整容手術的空閑時間里,仍然非常刻苦的研究外科、皮膚和人體构造。

終于有一天,我還記得是四年前的一個八月天,我們剛剛到辦公室沖好早上的咖啡,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推開門,進來的是一位東方女子,大概三十歲的樣子,看上去很清秀細致的樣子:瓜子臉,小巧的鼻子微微有些翹,薄薄的嘴唇,雖然是單眼皮,可是眼睛很大并且黑白分明。只是她看上去有些疲倦,我請她坐下后,她介紹了自己并尋問了一些我們整容所的情況。她說她叫青青郭,就是你們叫的郭青青。在交談中,我感覺到她對我們以及紐約的整容界很熟悉,顯然是做了功課的。最后她說希望直接和主刀人麥克談一談,我說不可能,麥克的手術排期已經到半年后,連手術都忙不過來,如何有時間直接接待顧客?這時麥克正好出來尋問一名顧客的預約情況,他听到我們的部分談話,停下來順便問這個郭女士有什么需要直接談。

這位郭青青女士知道机會來了,她馬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說她想徹底改變自己的身體!她強調,徹底的意思就是把身體的每個地方都按照最高標准從新來過。

我還沒有完全明白這位何青青女士的意思,看到麥克的肩膀無意識的顫動了好几次,我沉默了,我知道麥克只有在最激動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身體動作。這時,郭青青接著說,錢不是問題,她剛剛得到很大一筆贍養費。

“那么時間呢?”麥克問。

“什么意思?”

“如果按照你的要求做,除了錢以外,還有時間的問題。因為你至少需要進行大大小小二十多次的手術,前后复原,正常的情況下也需要一年半的時間。在這一年半里絕大多數時間你都需要象一名外科手術后的病人一樣臥床休息。”麥克回答郭青青的話時,我更加迷糊了,這樣的所謂徹底改變一個人身體的整容手術真是前所未聞的。可是他們兩人的一問一答,特別是麥克不加思索的回答,倒好象他一直在等待郭女士的到來, 甚至讓我覺得當初麥克開診所就是為了等這一天的到來。

當然,我很快就明白過來。自從麥克辭去醫生的工作后,他确實就在等待著這一天。他從來沒有滿足于為那些急于昂首挺胸的女人們塞胸脯、抽脂肪、除皺紋,他一直深研醫術,等的就是有一天可以用自己的手術刀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外貌!自然,這樣的机會太難有了,首先,你得找一個愿意拿出將近一百万美金的有錢人愿意在自己的身上動二十几次手術,上下割上一百多刀;另外,她還得有一年半的空閑時間;最難的是她得有超人的毅力忍受持續的疼痛。不過,當麥克向郭青青解釋這一切時,郭青青一副義無反顧的樣子,讓我覺得更是不可思議。我連連向麥克使眼色,希望他不要一激動當場答應了郭女士,于是麥克讓郭青青第二天再來。

麥克說,徹底改變一個人的相貌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實踐上都是可行的,但是自從整容業誕生以來卻從來沒有人去嘗試過。他—-麥克,將是第一人!他說由于我們沒有錢,沒有時間,所以無法從我做起,現在郭青青主動來,不是正好嗎?當然,他否認是先用郭青青做試驗。麥克說,等兩年后完成了郭青青的整容,就開始塑造我。

第二天,郭青青准時到來,大家一拍即合。但是由于這個計划無論是規模和涉及的醫術都是空前的,所以我們必須秘密進行,并且無法簽訂合同。我們把情況向郭青青說明,她也同意,事情就這樣開始了。

那一天,我們馬上就開始通過國際互聯网收集東方明星的肖像和身體資料,這可得花上一陣子時間。最后還得郭青青自己決定是選擇趙薇的眉毛,鞏犁的屁股和嘴唇,還是葉玉卿的胸部和細腰,因為我們對東方美女的認識有限。

接著在手術室里,郭青青脫得赤裸裸的,一會來回走動,一會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又或者左搖右擺,這樣電腦就記錄下了她的一切。然后,我們三個人一起商量,把選出來的認為最美的東方女人的屁股、胸部、鼻子、眉毛等等一件件沾貼到電腦里的郭青青身體上。最后,當我們再次看電腦制作出來的郭青青時,那可真是一個連女人看了都會心動的東方美人。可是再回頭看一眼郭青青,我心里產生一陣不安,因為電腦屏幕上的那個美女已經不是郭青青了,那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個人呀!我當時就想,為了美麗,自己是否也愿意變成另外一個陌生人呢?不過這想法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當時他們兩人都興奮得呼吸都急促了,面也紅啦,我就打住自己的想法。現在回想起來,無論是從你們東方還是從我們西方的審美角度來說,郭青青本來的相貌也算很美的。只是景象有些模糊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見叫郭青青的軀體。

接下來,第二天就開始了一步一步的整容手術。今天一刀切開肚皮,抽掉脂肪,過几天又取掉一塊肋骨,把腰圍做成世界美女的平均腰圍尺寸。由于她前后被取掉三根肋骨,到后來,她那腰肢真的好象是“柔若無骨”了。等傷口稍微好轉,又在小腿上開始修補,然后是胸脯、肩膀、手臂……每天都是血淋淋的。

事情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算了,可是隨著郭青青一天一天的消失,另外一個被麥克制造出來的人漸漸形成,我發現有越來越多的地方不對勁。如果說以前麥克是專心投入到這項工作,廢寢忘食的話,那么,他現在越來越投入的是那個新的軀體,以致讓他寢食不安。只要一天見不到“郭青青”他就煩躁异常。這些還不是最讓我害怕的,可怕的是郭青青的眼睛。我該怎么說呢?你知道,眼睛是整容中唯一無法改變的地方,同時眼睛也是一個軀體靈魂的窗戶。我看過的整容很多,但是不管你是拉皮還是隆胸、墊鼻梁,只要看她的眼睛,你就知道她們沒有變。可是郭青青的情況完全不同,一天天下來,我發現她的眼神也在慢慢地變化,到最后,她已經几乎是另外一個人。相處時間越長,我發現她那眼神越變得陌生。我真的好害怕,我想,身體和靈魂本來就是無法分開的,有什么樣的軀體就一定裝著什么樣的靈魂,對不對?可是麥克把郭青青的軀體完全改變了,那里面的靈魂當然也已經潛移默化了。最糟糕的是,麥克顯然已經被那個新的靈魂迷惑住了。后來,麥克常常以目測為借口讓郭青青脫光衣服或坐或站在那里。要知道,經過麥克手術刀精雕細刻的此時的郭青青,穿上衣服已經讓人目眩神迷,要是一脫掉衣服,她那經過換新的白皙而玲瓏剔透的皮膚,那接近完美的身體比例,還有經過一刀刀導雕刻出來的粉臉,連我都忍不住想抱一抱,也難怪麥克臉上出現那如痴如醉的表情。哎,有什么辦法呢?我宁愿相信麥克是對自己的巧奪天工的手術刀沉迷,而不是對自己的作品本身產生旖戀。

郭青青變得面目全非的同時 ,麥克也讓我覺得越來越陌生。那些日子讓我真不懂呀,我想,也許是我們触犯了上帝他老人家,畢竟每個人都是他老人家造的。這時的克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經常有一些惊人的言論,什么他要讓歷史上所有的雕塑家都變成真正的歷史,因為既然可以在真人身上雕塑,誰還會再對著石膏像感嘆不已呢?他又說,他即將讓現在好萊塢的女明星們都成為丑小鴨;還有什么他終于完成了獨立宣言和上帝說到做不到的使命,是他麥克才讓世界上的人真正完全的平等。

三年前9月11日早上本來是我應該先去辦公室做准備的,但因為那天郭青青要去复診,麥克自己一大早就去到整容中心。他就是這樣,好象著了魔似的,一切都圍繞著他的杰作郭青青轉。那天恐怖份子駕駛飛机撞向世界貿易中心的時候,我正開車被早上繁忙的交通困在第52街。我听到新聞后想,完了,麥克和郭青青都完了。大概到中午的時候,我接到郭青青的電話,我告訴她:“麥克在診所里!”

“哎呀,他的工作還沒有完成,那我可怎么辦?!”這是我听到郭青青對麥克之死的唯一反應。

“那工作到底完成了沒有?”我忍不住打斷凱瑟林的故事,但馬上感到不太恰當。凱瑟林悠怨地耵了我一眼,聳聳肩膀:“我不清楚,因為麥克做的這個整容早超過了傳統的和目前醫學所允許的范圍,每一天都是新的探索。看麥克那專心的樣子,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完沒完。他今天修補一點,明天又割掉一塊,我真害怕。麥克已經陷入了瘋狂,他不但要象上帝一樣造人,他還想造女神!因為后來麥克認為我不理解他的工作,我們已經几乎沒有什么交流。”

“‘911’后郭青青怎么樣了?”我不無遺憾地問。凱瑟林的故事主角是麥克,而我想听的故事主角卻是郭青青。

“后來我們通過多次電話,但只見過一次面,她想得到在我們診所做整容的記錄以及醫學證明之類的東西。”

“你拒絕了?”

“我為什么要拒絕?由于郭青青的整容個案特殊,我們對于處理她的理療檔案很慎重,只在醫務室電腦中存有檔案。另外由于麥克要經常研究,所以在他的手提電腦里也存有相關資料,但
是這兩份資料都在‘911’后埋葬在廢墟里了。”

“沒有在其他有關机构的備份嗎?例如—-”

“我告訴過你,麥克這种把人當石膏像進行徹底雕塑的作法根本不會被美國正規的醫學界和美容界所接受,所以我們的整個過程都是保密的。既然保密,就會給郭青青的利益造成損害,例如醫療保險什么的就無法購買,可這是在郭青青本人充分理解并且簽字同意下才進行的。”

“那你總有一兩張整容后的郭青青的照片吧?”我還是不愿意放棄這最后的希望。

“沒有。麥克堅持在最后工作完成前,郭青青的照片不能外泄,所以很多半成品的郭青青的照片都是存在麥克的電腦中。麥克想在最后工作完成后,只拿兩張照片出來就可以震惊整個世界:整容前的郭青青和麥克完成的杰作。”

“你可以描述一下整容后的郭青青嗎?”

凱瑟林伸了個懶腰,表情滑稽地看著我:“我沒有辦法描述,不過如果你今后看到某個眉眼象你們中央電視台的明星,胸部和屁股象香港艷星的女人,就可能是郭青青。記住,那已經不是你原來的郭青青,我不是僅僅是指外表,在靈魂深處那也已經不是你以前的郭青青了!”

** ** ** ** ** ** ** ** **

從凱瑟林家里出來,我兩腿發軟,以前每當听到鬼故事或者靈异怪事我也有這樣的反應。就這樣,我顫微微地步行走到布魯克林大橋下面,坐在那里什么也沒有想,看著眼前的曼哈頓,我就這樣坐著,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在這里留學時。那時每當心情無法平靜,我就來到曼哈頓孫河邊,一直坐在那里,等待日光漸漸暗淡,高樓大廈每扇窗戶一個一個透出燈光。我就會想,不知道每扇窗戶里都會有怎么樣的故事,怎么樣的歡樂和煩惱呢?這樣想著,我的心情也就象眼前的河水一樣平靜下來。

我起身到旁邊的電話亭打電話給父母,告訴他們我要回家了。然后再打了個電話告訴在華盛頓的劉明偉,我不去華盛頓了。父母給我的消息讓我難受,原來在我离開后,廣州市工商局和技監局查封了潘氏企業,宣布他們生產的潘氏營養口服液沒有任何一條他們宣稱的功效,阿華也躲起來不敢見我父母。我一方面為父母又一次明白自己受騙而感到難受,一面為回去后見不到阿華而倍感落寞,父親在電話中明顯透露出來的蒼老的聲音也讓我不知所措。接下來劉明偉接到我的電話后激動地在電話里大聲數落我,責怪我為何不預先告訴他我到了美國,太不夠意思了。在我還沒有來得及解釋前,他已經決定明天一早從華盛頓開車過來接我。

(《致命弱點》第三章完) (有刪節)(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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