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四面牆正卷》(九十六)

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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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9月16日訊】(17)暗流

轉天我們提了工,因爲還在戒備期內,每天只能從早8點到晚六點之間出工,還必須到監獄辦公室備案,所以犯人的勞動量也不多,只有平常的一半左右,我們都抱怨老樸有這個窮癮。

這天上午,我正幹著活兒,小尹隊在門口招呼我:“麥麥,比賽去!”

我站起來向外跑,周法宏在後面喊:“老師,拿個冠軍回來請客啊!”

我回頭咧嘴笑著,心裏很輕鬆,那個“道德百題”我早背得滾瓜爛熟,靈魂早給淨化得蒸餾水似的了,就是別的隊真蹦出幾個把這事兒當回事兒的高手,我覺得也不會再好到哪里去了。

小尹隊笑問:“拿冠軍可能給減刑票啊,額外的,在原來基礎上能多減一個倆月呢。”

我說:“不是三個人一組嗎,那二位呢?”

“他們隊長叫去了,在樓前集合。”

等了一會兒,耿大、朱教導還有一大的幾個大頭目拿著記錄本從樓裏出來了,看見我們倆,就問在做什麽,小尹隊說一會兒進行道德杯競賽,耿大笑道:“麥麥,努力點兒啊,這減刑票可不得白不得。”說著,和楊大一路奔二牆外走去。

“開會去吧,聽說這幾天監獄的頭頭們都挺忙乎啊。”我望著他們的背影說。

尹隊笑道:“出了點事兒,過一段你就知道了。”

小尹隊話剛說完,三中的一個幹警就跑過來喊:“甭等啦,比個雞巴賽,我們中隊那傻子根本沒背!洗洗睡吧兄弟!”

尹隊笑道:“你們咋跟人家說的?”

“咳,找人的時候就本著閒人找唄,生產線上的誰願意去,整天累得臭賊似的,趕好這閒人還他媽不把這事兒放在眼裏,每回問他他都說背著呢,到節骨眼上大鏈子掉了,操,我當時一口濃痰全吐丫的逼臉上啦,哈哈——別楞著啦,這還比個球賽,散會吧——”

“二中那個呢?”

“人家一聽這情況,馬上就撤了,他們隊長也不讓去啦,說別拿我們弟兄拉出去丟人啦。估計他們那犯人也是一二百五,呵呵,你們這位好像還胸有成竹啊。”

我笑道:“這把感情浪費的!我當初打官司都沒這麽認真過。”

小尹隊笑起來:“得了,麥麥你也回去吧——哎等等,咱就這麽做主不行吧,怎麽也得跟耿大他們打個招呼吧。”

那位說:“老耿現在還有閒心管這個,不定哪天就高升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咱給教導打電話招呼一聲,讓他跟老白那邊報個棄權吧,玩個高風格,把機會給兄弟大隊!

“挨駡我不頂著啊?”小尹隊笑著說完,讓我回工區了。

周法宏笑道:“獎盃呢?”

“獎你個頭!”我坐下把情況一說,他們都笑得不行,何永說:“老師啊老師,沖你前些天那刻苦勁兒,怎麽也得給給安慰獎,不行的話,得讓他們賠償你精神損失啊!”

棍兒笑道:“眼睜睜看著到手的倆個月減刑票飛了,這一眨眼工夫,不就等於給你加倆月嘛。”

我笑著說:“棍兒哥哥你好久沒這麽高興了。”

聊了一會兒,這事兒也就放下了,我自己又單獨彆扭了一陣兒,也就不再想它,只是覺得這些天的努力很可笑。

那邊二龍在大罵郎大亂,因爲七大的雜役過來發現他預定的兩個葫蘆沒了一個大個的,告訴二龍,不知道誰多嘴,說看見讓郎隊給摘走了。

小尹隊在外面扒了一下窗戶,笑著說:“杭天龍,嗓門大點兒了啊。”

“我操他媽,他以爲他是誰?拿我的葫蘆幹他老母去啊!”

廣瀾上前對小尹隊笑道:“二龍氣憤了,要換了你,他准沒這些話,看哪個葫蘆好玩兒,你隨便摘,我做主。”

小尹隊笑道:“我沒那個愛好,不過,你們都悠著點兒吧,讓耿隊知道了,非把葫蘆架都給你們拆了不可。”

廣瀾連連點頭,壞笑著吹捧:“是是,咱耿大多牛逼呀,不用吹就比葫蘆大!”

小傑看見穿警服的就來精神兒,立刻吆喝大夥:“看什麽看,抓緊幹活!”

李雙喜也叫起來:“新收組的,都轉起來,缺電的說話啊,我給你們把閘合上!眼鏡兒,你他媽甭看,你個瞎逼,你看什麽看?晚上再帶活回去,非給你過過輪兒不可,新收組的形象都叫你破壞啦!”

(18)大鬧接見室

10月的第二個禮拜五,我們五監區的接見日。

因爲發現有人往裏面帶毒品,樓下的特殊接見室臨時關閉了,什麽時候開放沒有通知。

我跟林子、二龍趕到了一批。我們一起上了樓,郎大亂和耿大都在樓上維持秩序,看我們把座位占滿了,郎大亂沖後面喊:“停了停了,趕下撥吧!”

後面的人不滿地駡街。樓下的特權區取消了,全攢到樓上來,接見時間又不延長,資源就顯得很珍貴了。後面的人,如果下撥再排不上個,就要順延到下午了,家裏人要在監獄外面蹲一中午。

琳婧和母親帶著女兒來給我接見,女兒跟我只生疏了一會兒,就開始活潑起來,而且表現得很興奮,一個勁地沖著話筒喊爸爸。還炫耀地撩起下華服,鼓著肚子指給我看:“肚臍!你有肚臍嗎?”

琳婧告訴我,女兒現在很懂事,甚至開始覺察到自己和其他小朋友的不同來,我弟弟、妹妹一帶著孩子來家裏玩,她就問:“哥哥、姐姐都有爸爸,我怎麽沒有?”我弟弟、妹妹的孩子都比我女兒大。

我說不出話來,眼淚差點出來。琳婧笑著說:“咱媽就告訴她說:你爸爸給你掙錢賣大玩具去了,馬上就回來啦。”

母親說:“你那個小恐龍啊,彤彤喜歡得不行,別的玩具它一個禮拜就扔,惟獨那個恐龍,天天擺弄,還總念叨:爸爸買的,爸爸買的。”

在琳婧的鼓動下,女兒向玻璃抛了好幾個飛吻,我直接把嘴頂在玻璃上,逗她咯咯地笑,那笑聲通過話筒,帶著電流般觸摸著我的耳膜,癢癢的。

我安慰她也安慰自己說:“好在我很快就能回去,不然這孩子心理還真要受影響。”

後來開始聊其他的話題,和每次一樣,還沒有說完,休止鈴就拉響了。郎大亂喊:“停了!都站起來,快往外走,別耽誤後面的接見!”

我依依不捨地起身,和家人揮手道別,女兒被琳婧扶著,在玻璃臺上一路隨著我走,眼裏是留戀和不解。

郎大亂喊:“喂!杭天龍,你怎麽還不動地兒?”

我一看,二龍還坐在那裏,玻璃外面坐著一個濃妝豔抹擦得臉上千里冰封的妖冶女人,女人後面還站著兩個爺們兒,一個禿頭一個板寸,目光中都流露著愚蠢的高傲和頑強。

二龍回頭說:“我跟下撥再接見一次。”

“走吧走吧,沒看今天都排不過來了嗎?怎麽就你要搞特殊化?”郎大亂皺著眉揮手轟他。

二龍屁股動也沒動:“你們當官的也太過了吧,家裏人大老遠來一趟,你讓人家多說一會兒都不成?”

“我要是監獄長,我讓你坐這裏說到開放!監獄的規定,我都得遵守,你還犯什麽棱?”郎大亂的語氣還是有些招安勸降的味道,嘴角上多少還挂著幾分笑。

二龍斬釘截鐵地說:“我的兄弟們來一次,你不能不讓我們把話說完吧,我再見一撥兒!”

耿大隊從外面喊:“裏面怎麽不動啦?都往外走!”

我們開始繼續挪動腳步。二龍乾脆一扭臉,跟玻璃外面的幾個人嬉笑著打著啞語。

耿大從我們身邊進去,問:“怎麽回事兒?”

郎大亂的聲音立刻洪亮起來:“杭天龍!你不要不知好歹!”

“謔謔謔,你叫喚什麽呀!我又沒砸玻璃往外跑。”二龍不屑地說著。

耿大喝道:“杭天龍!你是在跟隊長說話嗎?”

“隊長怎麽啦?隊長就跟我們不一樣了?隊長不是人咋的?是人就得講點人情味吧?我又沒別的想法,不就想跟朋友多說兩句話嗎?”

後面有犯人喜悅地說:“呵,龍哥牛奔啊。”“說出弟兄們心裏話了。”

耿大義正詞嚴地吼道:“第一!你給我站起來!第二,如果你還知道人情這兩個字,就想想後面還有多少人再等著進來接見!馬上給我出去,回去交一份檢查上來!”

我隔著門玻璃望進去,看見二龍勇敢地服從了命令,騰地站起來,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著,一路叫囂:“套層皮就閃閃放光芒哈,一個個他媽職業病!”

“杭天龍!你太囂張啦!”耿大隊怒吼起來:“馬上回工區,等候處理!”

“隨您大便!”二龍在犯人們崇敬或詫異的目光護送下,氣宇軒昂地下了樓。傻狗景仰地說:“龍哥,你絕對就是我偶像!”

林子一直在旁邊不動聲色,下了樓,才說:“龍哥,你何必呢?”

“操他媽的,他們也太牛逼啦!不給他們點顔色看,還以爲咱這大染坊是賣涼水的哪。”二龍也不購物,也不等我們站隊,獨自回去了,一路斜穿過操場,如入無人之境。

小尹隊無奈地笑著,招呼我們趕緊購物收隊,一邊苦笑道:“這個杭天龍啊,撲棱倆胳膊就想飛,以爲自己是美國超人還是鐵臂阿童木?”

林子笑問:“開句玩笑啊尹隊——這話你敢跟二龍當面說嗎?”

“你以爲我跟他一樣有毛病啊?沒事兒誰招惹他幹嗎?我們幹管教的也不是戰爭販子,誰不圖個消停?不過要是你們犯人不長眼,以爲自己是監獄的老大那就左了,也不想想——政府站在誰背後呢?水再大,能漫過鴨子去?”

林子笑道:“好久沒聊,看不出尹隊你學問上去了。”

小尹隊有些小不自在了,表情恢復到先前印象裏的拘謹:“架不住受感染唄,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小尹隊你確實變了,快從一個純情男孩變成穿警服的街頭三了。”我痛惜地說著——在心裏說著。

以前是從犯人身上,現在是從幹警身上,我再一次感觸到一點:在監獄這個超級大染缸裏,我不知道一個人究竟可以變多壞,但卻看得見一個人可以變多快。

希望小尹隊只是在跟林子調侃,而不是發自肺腑地表達自己的真知灼見。

回了工區,沒見二龍的影子,估計已經進了庫房。

剛回來的人都在談論二龍大罵耿大和郎大亂的精彩花絮,何永極端後悔沒有跟我們一起去接見:“龍哥如此風采,我居然無緣目睹,這是俺心底永遠的痛啊!”

最後一撥接見的犯人陸續回來了,朴主任陰沈著臉走進工區,問:“杭天龍、杭天龍呢?”

小傑趕緊說:“庫房。”

朴主任一言不發,直接進了庫房,呆了有十來分鐘,跟二龍一起出來了,後面林子和廣瀾也都送出來,崔明達看二龍板著臉跟主任往外走,就問:“怎麽著?”

“托耿大老爺的福,換單間兒了。”二龍笑道。

主任憤憤地說:“亂彈琴!純粹是你自己找的!”

崔明達困惑地說:“關啊,這就關啊!也太草率了吧。”

看二龍出去了,廣瀾表情複雜地笑道:“前些天好告訴我別鬧猴兒哪,讓我穩當住了,這下倒好,他自己先披波斬浪折騰開了!”

老三一直在我旁邊呆呆看著,好像才省過悶來,輕聲說:“二龍的局級也甭惦記了,小不忍則亂大,這下教訓大了。”

何永氣憤地說:“哎,龍哥的門子都死哪去啦?關鍵時刻褪套兒啦?”

老三不屑地說:“門子也不能在立場問題上給你頂啊,人家給你當門子,是想從你這裏得好處,不是讓你給他們找麻煩的。現在是大隊長要關龍哥,獄政科肯定一路條子地批准,絕對不打瞌,等消息傳到門子那裏,早成鐵案了,人家要是有一分腦子,不是至近關係,不會爲你往前沖啊。”

“這耿大隊也是不長眼,龍哥的門子可是監獄局的,一句話拍下來,耿大就得三年喘不過氣來!”何永氣咻咻地說。

老三苦笑道:“哼,這種事,憑的就是一個血性,龍哥也太猛了點兒,當著管教和那麽多犯人的面兒栽老耿,他能不關你?不關你,他以後還憑什麽混?”

不論二龍還是耿大,這個造型都得做出來,起頭就爲一口氣,關鍵還是都不想丟了自己的形象——我想,但沒有說。

何永慷慨地說:“就是把龍哥關了,我照樣支援他!”

老三輕蔑地笑了一下:“你是支援啊,可有的人估計就得稱願啦。”邊說邊站起來走了,穿過他的襠下,老高悠閒自得燒烤著花線的樣子暴露在我們面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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