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去找我的天空

淩凱疲倦地回到家中，屋裏沒有人。他打開燈看看四周，這公寓他住了一年多，因為準備遷去北卡，下月沒有續約。一會兒邱麗麗打電話回來，說她爸爸在賓館裏暈倒了，讓他馬上過去。他說句晚上有事就掛掉，今生今世他不願再見邱志國。

他一點胃口也沒有，不願去弄晚餐。麗麗不會做飯，想學他不同意，根本他這輩子是不會讓麗麗給他洗衣做飯的。他覺得自己欠麗麗夠多的了，不願再多欠她的。所以他們每天不是在餐館吃飯就是吃便當。他去書房整理資料，邱麗麗與她媽不在，使他感到很寧靜。他享受這分寧靜，即使要獨自一人再次面對失業的打擊。一會兒他感到胃一陣陣疼痛，找來一些藥胡亂吃了。那藥有安神作用，他感到疲倦，關燈倒在書房小床上睡去。

夢裏他又回到了十年前。剛畢業的他是帶著失戀的痛苦走進西電的大門。那時的西電正處在上升時期，整個電訊業欣欣向榮。他的心被這蓬勃發展的時代激蕩著，很快他用自己的努力證明了他的才華和能力。即便是今天他離開了西電，他的心裏也會永遠感謝西電給了他機會，西電造就了他。

第二天淩凱起個大早，繼續整理東西。對未來他無法做任何決定，必須等麗麗回來。他收拾時，發現許多李陽的衣物書籍還留在書房裏，猶豫一下，撥李恂手機，想約個時間給她送去，順便與她告別。他不願意再留在達拉斯。電話是陸佳接的，告訴他李恂已經回國休假。陸佳說下班會過來取李陽的遺物。

中午邱麗麗回來，噘著嘴，不高興的樣子。看見淩凱嚇一跳，怎麼你在家呢？沒去上班？淩凱點頭。

邱麗麗立刻告訴他，她們家出了大事，金燕跑了。

淩凱說：“跑了就跑了，你爸爸重新再請一個秘書。”

邱麗麗生氣說：“你懂什麼！她是我們家人呢，我媽都默許了的。這回把我爸氣得夠嗆。”

昨天邱志國三人被轟出來後回賓館，邱志國又氣又羞愧。想起淩凱出現時一點都沒幫他的意思，更加恨他恨得咬牙。他立刻打電話讓麗麗來賓館，把事情跟麗麗添油加醋講一遍。麗麗雖然心裏也埋怨淩凱早不肯幫她爸，害他出這麼大洋相。但嘴裏還是護著淩凱和她爸吵，結果她爸氣得犯了心臟病，險些沒醒過來。好容易她爸情況緩和些，卻發現金燕不見了。邱志國急得夠嗆，又昏了過去，結果麗麗和邱立書忙了一晚上。

早晨金燕回來，跟他們全家說聲再會，除了護照什麼也沒拿。邱志國發覺被她利用，她那滾釘板精神只是用來賣自己，什麼洋垃圾，都是她打的幌子，自己給她攀高枝作了墊腳石。邱志國氣得爬起來去卡她的脖子，她一溜煙跑了。

麗麗向淩凱訴說：“我們家待這女人不薄呢，她就丟下我爸爸去找老美。爬那麼高摔死她。”她惡毒詛咒。

淩凱打斷她，拉她的手在沙發上坐下，要跟她談話。

麗麗最怕他說要和自己談話，不安地看著他。

“我昨天離開西電了。”

麗麗瞪著他。

他又說得更明確：“淩凱現在又失業了。”

麗麗一點不笨，立刻想到這是她爸爸昨天的荒唐之舉造成的。她爸自己不覺得，但是麗麗是正常人，一聽就知道她爸昨天行為很可笑。沒想到還連累淩凱。

“對不起，是不是我爸？” 她緊張看淩凱，“都怪金燕挑唆的，她有目的的。”她急忙又替她爸開脫。

“過去就算了。都不再提，好嗎？” 淩凱伸手攬過麗麗，看她眼睛問：“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麗麗撲進他懷裏猛點頭。

淩凱欣慰地笑了。“真是好孩子。”

麗麗感動又替她爸道歉說對不起。

“那我們商量一下以後怎麼辦吧。我們可以回西雅圖休息幾天，然後我再去找工作，好嗎？”淩凱說著，看麗麗在他懷裏又猛點頭，很高興。麗麗雖然毛病多，但跟她爸爸是有本質區別的，和金燕那種女人更是判若雲泥。

他吻麗麗。“你放心，不會讓你吃苦的。”

麗麗大聲哭了起來。她爸爸把淩凱害得失業，淩凱一句都沒埋怨，還願意繼續照顧她。

結果淩凱又花不少時間去哄她高興。麗麗小孩子根本不瞭解離開西電對淩凱意味著什麼，又摟又抱非要和他撒嬌親熱。前一段時間，因為邱志國和淩凱的矛盾，淩凱對她冷淡許多。加上邱太太老蹲在這裏，麗麗也不好意思當她媽面和淩凱太熱乎。這會她媽好容易不在這裏礙眼了，加上剛才淩凱溫存哄她那麼久，麗麗就又找到與心上人在一起的甜蜜感覺，一通熱烈地亂抱，耳鬢廝磨講了許多肉麻的話，淩凱覺得身心疲憊也只能跟她敷衍。下午，她哥哥來電話說他爸發大脾氣，嚷嚷看不見她就撞牆。淩凱都聽到電話裏傳來的吵鬧哭泣聲和邱志國的吼叫聲，他煩得不行，叫麗麗趕緊回賓館。麗麗一走，他覺得十分累，靠在沙發上想睡又睡不著，胃一陣陣抽搐地痛。

也許今生今世都不能再見李恂了。離開達拉斯，等於割斷與她的最後聯繫。他靠在沙發上，想起自己竟然連她的一張照片都沒有。他這人自己不愛照相，所以從不在桌上陳設照片。他們倆也從未合過影。他忽然想起李陽畢業典禮時給他們合過影，急忙去翻李陽的遺物，希望能找到一張，結果他很失望。又想想既然他選擇與麗麗在一起，也不能留李恂的照片。

麗麗跑回賓館，看見邱志國要死要活的，心裏不高興。但是他真有心臟病，不能受氣，也不便講淩凱失 業的事。邱志國怒吼說，他有今天都是淩凱害的，還說淩凱為了巴結上司拉皮條，不然金燕哪有本事那麼快就搭上尼爾。他非讓麗麗跟淩凱散夥，還要讓淩凱賠一大筆錢，他的女兒可不能白捨己救人。麗麗很害怕，他爸爸從未對她發過這麼大脾氣，她只能先敷衍著答應。但是邱志國不肯，要讓她馬上去叫淩凱來當面講清楚。他已經沒有小蜜，不能再失去女兒。麗麗大哭堅決不肯，邱志國就又昏過去，吃了硝酸甘油才慢慢緩過勁來。

陸佳下班後來到淩凱的公寓。進門看見他正收拾東西，屋裏大包小包的，知道他是要離開，心裏難過。他這一走，李恂姐姐就再沒機會了。陸佳最愛李恂，每次她有困難都是李恂幫她。她替李恂傷心，哭了起來。淩凱以為她是看見李陽的遺物難受，自己眼睛也有些濕，便過去拍拍她的肩膀，想勸勸她。誰知陸佳突然發火，一把推開他。

淩凱疑惑地看著陸佳，陸佳一直抽泣不理他。他有些害怕問：“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陸佳不理他。他的心狂跳，問：“是不是你李恂姐姐……”陸佳大喊：“你真有良心，現在才問！”淩凱打了個趔趄：“你快說！怎麼了？”陸佳哭叫：“我就不說，讓你一輩子不好過。”淩凱一把揪住陸佳咬牙切齒逼她：“你快說，她是不是病了！”陸佳搖頭還不說。淩凱覺得胃一陣陣痙攣，他疼痛難忍，臉上冒虛汗站不住，陸佳覺得他揪住自己胳膊的手越來越重往下沉，看他臉色慘白急忙去扶他，他忍著痛說：“陸佳我求你了，你快告訴我。”陸佳哭道：“她不讓我說的。她走的時候是懷了身孕的！”淩凱通的一聲倒在地上，他伸手拽陸佳衣服的下襟：“她現在在哪里？”陸佳搖頭：“我不知道，她只說回國，臨走前還去看了楚醫生。她走了十幾天了，開始打了兩個電話，後來音訊全無。我都在發毛呢。你知道她父母早去世了，國內她都好多年沒回去過。”淩凱像個瘋子一樣搖擺著站起身，伸出手搖陸佳肩膀：“你為什麼讓她走呢？你知道她國內沒有親人你還讓她回國，你的腦子呢？枉她對你那麼好。”陸佳奮力推開他：“你還倒打一耙。你自己莫名其妙都快結婚了又突然和別人好。她走是為了成全你。她大著肚子在這兒，你能安心裝你的聖人嗎？你不是聖人你是王八蛋，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淩凱拿起車匙推陸佳出門：“我們現在就去李恂家，她電腦裏有記事簿，所有的國內的電話一個一個打。”陸佳把他往回推罵他：“你憑什麼上人家裏亂翻，你有資格嗎？”淩凱突然攔腰把她抱起來就往樓下走，拼命摁住不讓她掙扎。

麗麗這時正從賓館回來，下車看見淩凱抱著個女孩出來，嚇了她一跳。淩凱看見麗麗，立刻將陸佳放下，陸佳往自己車走開門上去，淩凱連忙追過去拼命捶車門。陸佳看他神情恍惚，怕他出事，連忙開門，他擠了進來。看見陸佳已經打著了火，伸腳一踩油門，汽車搖晃著沖上馬路，陸佳急忙把住方向盤。

麗麗在後面大哭大喊著追了幾步，那車速太快，早就沒影了。麗麗在學校認識陸佳，但是根本不熟，不知道她與淩凱有什麼關係。她哭著開車回賓館。

陸佳開著車，見淩凱在她身邊神情瘋癲，身上一直抽搐。她心裏害怕，邊開邊哭：“都是我大嘴巴，李恂姐姐千叮嚀萬囑咐說別讓你知道，我怎麼就忍不住呢。你可別出什麼事呀，不然我怎麼向她交待？”

淩凱不理她，進李恂家後直奔書房，找到她的記事簿。國內的電話只有一個，是她舅舅家的。淩凱打過去，他舅舅奇怪地說：“她回來了嗎？我們怎麼不曉得。”

淩凱放掉電話，瘋子一樣在樓上樓下的每個房間亂翻一氣，嘴裏一直嚷：“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的，她肯定事先聯絡好了才去的。”

他把所有的電話帳單找出來，查看國內長途記錄，什麼也沒有，壓跟她都沒打過國內。淩凱讓陸佳幫她找李恂手機的帳單。陸佳說你這是違法的，被他兇惡地瞪了一眼不敢再說。最後他翻遍了都沒有，神情沮喪，樣子呆呆的，站在客廳裏東張西望。陸佳自己心理有毛病，非常瞭解他想幹什麼，十分害怕，想了想，偷偷跑進李恂臥室，找出鎮靜劑和注射筒。她犯病的時候李恂經常給她用鎮靜劑，所以她對劑量和打法都很熟。溜到客廳裏，看見淩凱背對她，她迅速走過去，拉起他的胳膊給他打了一針。

很快他就安靜下來。陸佳把他搬到沙發上躺下，蓋了個毛巾被。坐在一邊發愁他醒來怎麼辦。李恂一直都沒有來過電話；她發電子郵件，李恂也沒回。現在她多嘴一句，萬一淩凱發了精神病，她怎麼對得起李恂。

她想不出主意怎麼辦，心裏埋怨自己太笨。拿起鋼琴上李恂的照片對著說：“我真對不起你，捅這麼大漏子，我不知道他這人這麼激烈。你聽到我的話就趕快回來吧，你回來他自然就不會瘋掉。”

說著說著她覺得自己才像個瘋子，放下照片，又怕淩凱等下醒來看見照片受刺激，趕緊藏了起來。藏照片時，她忽然醒悟，李恂姐姐走不就是因為邱麗麗嗎？邱麗麗走了，李恂自然就會回來。淩凱也就好了。所以，邱麗麗不走，淩凱就會完蛋。

她這樣推理後，決定鋌而走險，為自己今天的冒失收拾殘局。

她看自己給淩凱注射的鎮靜劑足以讓他睡到明天早晨。就放心把燈關掉，去找邱麗麗。

陸佳來到淩凱的公寓，敲門。邱麗麗開門看見是她，順手就想扇她一耳光，她趕緊把門帶上抵擋。邱麗麗拼命把門拉開，用力拖她進門，嘴裏不乾不淨地罵著。陸佳一邊跟邱麗麗推著一邊往屋裏瞧，屋裏有一個老頭和一個年輕人都和邱麗麗長得很像，還有一個富態的老太太。邱麗麗剛才上賓館把全家都帶來了。看見陸佳，她直冒火，又在陸佳身上打了兩拳。陸佳痛得夠嗆，忍不住舉拳要還擊，邱老太太喊：“麗麗身上有傷口還沒拆線，你不能打她！”陸佳怕把她傷口又打裂更闖禍，只得放下手。邱麗麗就又趁勢打她幾下，累了停下。那老太太走過來伸手想撕她的嘴，她拼命伸手抵擋。那年輕的男孩多少有些憐香惜玉，趕緊過來擋住老太太。那個和邱麗麗長得很像的老頭在一邊說了很多威脅的話，大意是說他是黑社會的，要是陸佳再敢和他女兒搶男人，就要小心硝鏹水。陸佳心說這些人都打哪里來的，看來今天淩凱醒了就是不瘋，日後也得被這些人逼瘋。她可憐淩凱，受不了這些人，轉身往樓下跑。邱麗麗一把沒揪住，跟著她後面狂追。

邱麗麗打架追人都很在行，一出樓門就搶先堵在陸佳的車前。陸佳靠不近自己的車，走不了，繞著房子跑了兩圈，想引開邱麗麗，邱麗麗很執著地靠在她的車上不動。陸佳發現鬥智鬥勇都不是邱麗麗的對手，只好抱頭走過去說：“我們都不是小孩子，這麼打太難看……你住手！你到底想幹什麼？”邱麗麗冷笑說：“不幹什麼，你快把淩凱交出來，不然我爸爸……哼！”陸佳憤怒地說：“好，我帶你去見他！”她開門上車，邱麗麗猶豫，陸佳冷眼看她：“不敢去嗎？你不是挨槍子兒都敢嗎？”邱麗麗被激怒，去就去！上車順手又打了陸佳兩拳。

陸佳不理她，把車迅速開回李恂家，想讓邱麗麗看看淩凱痛苦的樣子。推門一看，屋內空無一人，淩凱已經走了。陸佳呆呆站在被淩凱翻得亂糟糟的客廳中間，心想這次真是闖了大禍。她差點又想紮自己一刀。邱麗麗揪住她不停地問她淩凱在哪里。終於她忍不住一把把邱麗麗拽到後面的花園沖邱麗麗喊：“就在這裏，你看見了嗎？你找到他都沒用的，他的心永遠都會在這裏！”

陸佳聲淚俱下如泣如訴講述了一個漫長的愛情故事。兩個女孩的眼淚給滿園的玫瑰花澆了一遍水。邱麗麗想到當年的花兒與少年十幾年歷經坎坷不能終成眷屬都是因為她在中間擋著，不由過去和陸佳抱頭痛哭，順便把眼淚和鼻涕都擦在陸佳新買的名牌毛衣上。陸佳躲開她，把紙巾塞給她問：“你想好怎麼辦了嗎？”邱麗麗淚水落在陸佳的衣袖上說：“想什麼呀，你跟我說這麼多我只能更愛他呀。”陸佳發現她的毛衣白白犧牲了，憤怒不已：“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忍心讓他不要自己的孩子？他和你們家那些人在一起遲早吐血而死!”

邱麗麗不吭聲。過會兒又看看陸佳，說：“先去找淩凱吧，他肯定是回公寓了。你那鎮靜劑是假冒偽劣嗎？還是你弄錯了。真蠢，背上藥箱跟我走吧。”陸佳知道麗麗下決心了，又可憐她，只好任她打罵發洩，希望她心裏會好受些。

陸佳開車和麗麗一起來到淩凱的公寓門口。邱麗麗讓陸佳把車停到隱蔽處，嚴厲警告陸佳不能出現，否則功虧一簣。

她剛準備下車，卻見淩凱從樓裏出來，一隻袖子都被扯破了。陸佳氣憤地說：“你家裏人都是野獸嗎？”邱麗麗難過低喊：“住口！再囉嗦就把你跟他們關在一起！你老實在這裏等著，不許出聲，不許下車！”她下最後決心，悲壯地下車繞到另一棟樓後面，出來朝淩凱跑去。

陸佳的鎮靜劑並沒用錯，只是淩凱胃痙攣劇痛痛醒了。他起來找藥吃了，胃好受些，頭卻依然很重。見陸佳不在，又擔心麗麗剛才看見他和陸佳在一起，會做什麼沒理智的事情，趕緊開了李陽的車往回走。進自己家，麗麗不在，邱志國撲上來要找他拼命，讓他把金燕還給他。淩凱轉身出門不理他，結果被他扯爛一隻衣袖。

他下樓一時不知往哪里走，擔心麗麗，拿電話準備找她，卻見她飛快地朝自己跑來。忙問：“你去哪裡了？”

麗麗冷冷看他：“你還好意思問我嗎？”

淩凱十分疲倦，見她沒事，放心些，說：“麗麗，我今天不太舒服，想早些休息。你能不能讓你爸爸他們先離開。我慢慢再把事情告訴你好嗎？”

麗麗固執地說：“不行，我一定要現在就知道。”

淩凱實在不想上樓再見到邱志國，只好在樓門的臺階上坐下。他累極了，強打精神道：“那女孩，一直跟李陽姐姐住在一起的，她告訴我李陽姐姐……身體不好。所以我一時著急……你，要是相信我的話，明天我就送你回西雅圖。你們家人不放心，也可以一起去照顧你。我要回國一趟，你，你等我好嗎。”他說到這裏支持不住閉上眼睛靠在大門上。

麗麗大叫：“不好，我不相信。你上樓跟我爸媽講清楚。”說完用力去拽他。

淩凱只好跟著邱麗麗再次面對邱志國。

麗麗當著家人的面說：“淩凱，我受不了你，要跟你散夥。”

“真不懂事，我都累成這樣你還鬧。” 淩凱坐在沙發上閉眼搖頭。他又睜眼對邱志國說：“你快回賓館吧，你在這裏，麗麗就會不講理。”

邱志國氣得又要罵，麗麗喝住他爸，對淩凱說：“不是鬧，是真的。”

淩凱還是不相信，訓孩子似地訓她：“你，你怎麼還鬧，真要看我今天累死嗎？”

麗麗不說話，讓她媽和邱立書替她收拾東西。淩凱生氣她太過份，便隨她去。麗麗很快收好了，讓家裏人跟她一起出門。

邱志國替女兒不平，對淩凱喊：“我女兒不能白替你擋一槍。”

淩凱才發現麗麗真的要走，起身攔住她。“我現在就訂票，明天我們回西雅圖，永遠不理你爸爸。”

麗麗一聽，推開他氣憤地說：“你這講的是人話嗎？我怎麼能不理我爸。他都被你害成這樣，你還讓我離開他！”

邱志國聽到女兒的話，兩行老淚流出來，受天大委屈似的瞪著淩凱。

淩凱一時語塞，讓人父女分離的話是欠考慮。他只好堅持：“麗麗聽話，不走好嗎？”

“不好。我都仔細想過，覺得跟你在一起沒什麼意思。你這人特別枯燥，說話方式我也彆扭。我喜歡與年紀相仿的人在一起。”

淩凱不做聲，他覺得累。

“以前我覺得你特別吸引我，是因為從小沒見過你這號的。豁了命想靠近你，真在一起又不習慣。你跟我家裏人又和不來，跟我爸就好像上輩子結過仇。這回我爸被你害的夠嗆，連金燕都跑了。你說我還能和你在一起嗎？”

“麗麗不許不講理倒打一杷，我工作都丟了。”淩凱忍不住了。

“你工作丟了是你自己的事。你早願意幫我爸也不會這樣。”麗麗說。

淩凱覺得邱志國太壞，不定跟麗麗講什麼了，麗麗變得這樣快。

“我要講的都講完了。我邱麗麗是爽快人，不喜歡拖泥帶水。以前我替你擋那一槍，那是我自願的，你根本就不欠我什麼，別每天擺出一副自責的樣子，看著都堵心。現在我走也是自願的，你總沒什麼說的吧？”麗麗說完去開門。

淩凱慌忙去抱住她。

“快說你剛才都是胡說八道的。我不信。”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淩凱真急了：“你這不是真心的。麗麗對我好我比誰都清楚，不然怎麼會救我的命呢？你講這些都是有人挑唆的。”他不敢直接再指邱志國。

麗麗不耐煩從他懷裏掙開。

“你怎麼就這麼不明白呢？非要我講難聽的話。我那不是泡你嗎，一直泡不上不就豁出去了嗎。你不是出來玩的不知道，真正的玩家都能豁出去。現在我覺得沒意思了，而且你那樣子也嚇人，動不動就吐血什麼的。我覺得壓力大不自在。”

她這最後的話真傷著淩凱了。他氣得指住麗麗：“你這是什麼生活態度？”

麗麗攤手對他爸媽說：“你們告訴他，我在家一般都玩些什麼，免得他這樣纏住不放的。”

她爸媽不好意思說，不做聲。

“邱立書你來告訴他，我從幾歲開始交男朋友的。”

邱立書癡癡笑，“那我哪里記得清？好多年了。”被他媽瞪了一眼。老太太顧閨女的面子，不想讓女兒說的難聽。她倒是真的喜歡淩凱，但是看他跟邱志國不共戴天似的，覺得以後很難相處也沒意思，就出來勸道：“淩先生，我閨女話說到這份兒上，你也該明白。反正你條件也好，另外找一個吧。我看你和麗麗性格差太大，未必合適。”

麗麗看淩凱還不出聲，生氣了，罵道：“從來都沒遇見過你這樣不爽的，找死！”

淩凱終於爆發，要走就快走！講這麼多髒了我的耳朵。

邱志國還想說什麼，被麗麗拽著離開。

麗麗下樓，讓邱立書帶他爸媽進車裏等她。她跑到陸佳車裏，對她說：“你可以滿意了。”陸佳看她沒什麼難過的表情，忍不住說：“你真是影后的材料嘛，進了戲出不來了吧。”麗麗揮拳就往她身上打，陸佳不躲故意讓她發洩。

最後，麗麗坐上車跟家人回賓館。一路上她依然顯得很平靜，不願讓她的家人看出來。陸佳說她演技好，可是她還是希望淩凱相信她是真心愛他的。她在心裏對他說：你應該記得我發過誓，我要不是真心愛你，就會被人拿槍打死的。我可沒被周宇打死。

回到酒店，她把自己關在里間誰也不搭理。邱太太終於忍不住，大罵邱志國：“有你這樣當爹的嗎？為了你自己，把女兒的幸福都毀了！”

麗麗哭了。淩凱總說我不懂事，這一次我有多懂事，他卻不知道。

我學會成全別人了。

淩凱你看，因為你的緣故，我現在有多懂事。

我比邱志國懂事，比很多很多人懂事。

蝴蝶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飛了，薄薄的羽翼載不住成長的心。

陸佳看麗麗走了，背藥箱悄悄上樓。她蹲在門口，側耳聽裏面的動靜，什麼也沒聽著。她等了一段時間，還是沒聲音，心裏害怕，忙敲門。門很快開了，淩凱在裏面喊了一句：“麗麗！”看見是她，他突然熱烈的眼神黯淡下來。

他看陸佳背個大藥箱，沖她笑笑：“我今天嚇著你了吧。”陸佳說：“這有什麼了不起，是人就會有脆弱的時候。”淩凱點頭：“謝謝你理解我。”陸佳看他心境還可以的樣子，比較放心。淩凱又自己對自己說，又像是在陸佳傾訴：“人活著，真的是很累的一件事情。是不是我的毅力不夠？我總是覺得累。如果李恂在身邊，我……”他歎氣：“李恂比我堅韌，心胸比我寬闊。”想到她至今不知在何處，他忍不住落淚。陸佳淚眼朦朧：“我跟你說句老套的話吧。你要是大海，她就是天空。”淩凱自己動手從她背的藥箱裏找出兩顆安眠藥，合上藥箱對陸佳說：“你說的真好。時間不早你回去吧，明天你陪我去李陽的墓前告個別好嗎？我要去找我的天空了。”(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