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有成竹”的宋朝画家文与可,同时也是一位诗人;他画的竹寓有宇宙万象之意,而诗也能把天地一切都包罗进去。他原在京中做官,但与权力中心无缘,从此外放州县,最后任职湖州,死在任上,所以后人称他“文湖州”。他最初外放四川陵州(今四川仁寿县)是个山区小县,他孤独少友却把大自然一切当做好朋友,自得其乐。在陵州他有一首“野迳”诗,说到“禽虫依月令,药草带人名;……官闲惟此乐,与世欲无营”。意思是飞禽走兽的出现就知是几月了,看到药草有人的名字,仿佛也是个人在那儿;这些闲中的乐趣,比去营谋争斗要快乐许多。
“药草带人名”,中医对药草、药方的命名很有趣,常常带有诗意,甚至可以做成对联、给人猜灯谜,使人会心一笑。例如对联:“大将军骑海马身披山甲,红娘子坐车前头戴红花”,就有六项药草在里面。再如猜中药:落英缤纷(降香)、鲛人挥泪(珍珠散)、不欢而去(失笑散)等。这种中药名称巧妙运用,可说“赋草木花卉以生机,寄丹丸膏汤以活力”(中药的剂型:丹、丸、膏、汤、散等为中药的成药)。也有人说是:“草木虫石皆学问,丸散膏丹有文章”。
《万全堂》就是以中医的药草、药方编成趣味盎然的一出戏,假借吕洞宾云游时,看到一间中药店,口气很大,说自己是“万药俱全”的万全堂。吕洞宾上前买药,故意点一些希奇古怪的药,没想到店里一位聪明的小姑娘,都能搞定。吕洞宾心中信服,临走时用手点指招牌,顿时金光四射,药店父女才知道遇到了神仙。小姑娘叫白牡丹,所以这出戏也叫《牡丹对药》。早年上海麒麟童与王灵珠常演,在台湾姜鑫坪与戴绮霞也演过。
吕洞宾在世间云游时,出自怜悯心,常去帮助世人,没想到世人不但不感谢,反而怨怼他。世人无知自大,让吕洞宾每每吃鳖,所以有句谚语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星”。失望的吕洞宾这回看到“万全堂”,想给口气大的世人留个教训,带着莲童进入药铺,故意点些让店家找不到的药:
吕洞宾(唱):一要买怨气散,二要买如意丹,三要把那烦恼膏来买,四要买称心丸。
白牡丹:道长点的四味药么,我早早与你准备好了,给你。(空手付给状)
…………
白牡丹:道长点的四味药,有名无药,是一句空话。
吕洞宾:你既知有名无药,可还对得出来?
白牡丹(唱):与人为善怨气散,有问必答如意丹,你寻事生非烦恼膏,我殷勤待客、我殷勤待客称心丸。
一方面“四问”,一方面“四答”,说起来是四样东西,从整体看又可说是四个层次,很像绝句诗的四句,短小却又细腻。在戏曲中常用到这种“四问”或“四猜”的格式,给人意犹未尽的趣味。吕洞宾第一次没难倒对方,赶紧出第二题:
吕洞宾(唱):一要买游子思亲一钱七,二要买举目无亲七钱一,三要买夫妻相亲作药引,四要买儿无娘亲两三釐。
白牡丹(唱):游子思亲当回乡,举目无亲在生地,夫妻相亲甜如蜜,儿无娘亲黄莲苦。
吕洞宾出的这四句是猜药草的谜题,白牡丹轻轻松松的一一说出答案:回乡谐音“茴香”、生地也叫“生地黄”、蜜就是“蜂蜜”,第四样的“黄莲”是最苦的药,常用来比喻人生困境,如“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接下来又猜了好几回合,吕洞宾就是考不倒白牡丹,最后吕洞宾也只好认输了。
修道人云游是修道的最后阶段,不能带钱,游历世间,吃足苦头,把各种世俗里贪嗔痴的人心磨灭殆尽,才得圆满。吕洞宾腰里系一个葫芦卖药维生,所以拿这个形像给他编了这么一段故事《万全堂》;有的还编成吕洞宾与白牡丹谈恋爱,那简直“太厌”(吃太饱腻胃的意思),画蛇添足,云游的修道人不可能会做这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