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史實大揭密—中華名將張靈甫(9)

声威赫赫的万家岭阻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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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2月28日訊】

声威赫赫的万家岭阻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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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一亮,遠處便傳來了螺旋槳的轟鳴聲,二十多架敵機從雲層裡鑽出來,分成幾個波次,幾乎是貼著山頭狂奔而來,機身上的紅膏藥旗比篩米的篩子還要大。片刻之間,敵機掠過的氣浪和炸彈的衝擊波攪得張古山上翻天覆地、飛沙走石,看這大動干戈的架勢,日軍不奪回張古山是誓不罷休的。

昨天半夜,松浦淳六郎中將剛剛服用安眠藥,昏昏睡去,連日來,這位軍銜與岡村寧次一樣掛著兩顆金星的中將心力憔悴,一籌莫展,為如何突出重圍而絞盡腦汁,寢食難安,好不容易才睡著幾分鐘,就被勤務兵把他從酣睡中無情地搖醒。強忍著巨大的睡意,睜開那一雙又酸又漲的眼睛,迷迷糊糊、天旋地轉中,只見園田大佐那張沮喪的臉在他面前晃動著,沮喪的臉上還有一張囁囁蠕動著的嘴巴。
  
「報告師團長,張古山失守,本聯隊有一個大隊失去聯繫。」

儘管第147聯隊聯隊長園田大佐說得很有技巧,沒有明說防守張古山的官兵已全體玉碎,但他的這一報告仍猶如晴天霹靂,炸得松浦淳六郎中將睡意全無,第一個念頭就是如何奪回陣地,給岡村寧次司令官一個圓滿的交代。

不知各位讀者是否還記得,萬家嶺戰鬥剛一拉開序幕,薛岳就把岡村寧次稱作「衰仔」,其實一點都沒有冤枉他。

在粵語裡,「衰仔」的意思是指那種不走運的倒霉蛋。這岡村寧次以前在北洋軍閥孫傳芳那裡當顧問的時候,就曾被張發奎打得落荒而逃,現在,他又遇到另一個廣東名將薛岳和抗日鐵軍七十四軍,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想當年,他從九江出逃時,偷走了孫傳芳指揮部的華中地區軍用地圖,還自以為佔了個便宜;如今,這衰仔親率大日本皇軍第十一軍捲土重來,使用的地圖就是他當年如獲至寶的地圖,但他那知道這五萬分之一比例的軍用地圖並不精確,竟把打穿插的一零六師團送進了死胡同,連師團長松浦淳六郎中將都差點作了俘虜。

與滿臉橫肉的第十八師團師團長牛島貞雄中將相比,戴一副金絲眼鏡、說話慢條斯理的的松浦淳六郎中將則顯得文質彬彬。不過,海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今年五十來歲的他卻天性強悍,曾創造出一個聯隊百里奔襲敵後方的戰例。一九零五年,俄國太平洋艦隊主力於旅順口被全殲後,其陸軍被迫向奉天退卻,奉天會戰遂成為日俄戰爭最大的一次決戰。為截斷敵軍退路,松浦淳六郎指揮自己的旅團急行軍,一夜之間趕路四十多公里,從戰線外穿插到俄軍老巢的奉天郊外沙河鎮,配合主力激戰七晝夜,致使俄方慘敗,戰死官兵九萬,主帥庫羅帕特金棄城敗逃。

這一次,岡村寧次把打破贛北僵局、圍殲德安國軍的重任交給一零六師團,足見對松浦淳六郎的高度信任。在岡村寧次心目中,師團指揮官的性格雖多種多樣,但從其特點區分,大致有五種類型:(一)喜好匯報型;(二)默默實干型;(三)慎重型;(四)大膽型;(五)中庸型。「 而松浦淳六郎中將正是那種奉行戰鬥第一主義的「大膽型」指揮官。這種猛衝猛打的悍將,其戰果總比那些小心謹慎或左顧右盼的指揮官戰果大得多。

然而,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贛北不是奉天城,守土有責的國軍更不是春秋無義戰的俄軍。

萬家嶺戰鬥之前,一零六師團就出師不利,損兵折將,使得松浦淳六郎中將倍沒面子。
  
今年五月,一零六師團編組完畢後,即裝船運往華中,參加武漢會戰,於八月一日起向九江以南數十公里的金官橋發起進攻。

這是一零六師團侵華的第一戰,松浦淳六郎中將志在必得,連續兩天以炮兵和空軍狂轟濫炸國軍陣地。然而,國軍歐震部的第四軍、李玉堂的第八軍和李覺的第七十軍踏著焦土,死戰不退。至八月中旬,仍未前進一步的日軍傷亡慘重,僅大佐軍銜的聯隊長就一死兩傷,其他各級軍官死傷上百,士兵死傷數千,山上山下遺屍遍地,又趕上盛夏酷暑,令人極度噁心的屍臭有如瘴氣凝聚在山林間,經久不散。

一零六師團初戰失利,一零一師團同樣戰績不佳,在進攻鄱陽湖西北岸的星子、隘口等地時,先後遭到國軍王敬久十六軍的層層阻擊,其101聯隊被全殲,聯隊長飯塚國五郎大佐被擊斃,連師團長伊東政喜中將也被炸傷。

正是在這兩個師團都未能突破守軍防線的窘境中,岡村寧次才決定鋌而走險,企圖出奇兵插入到國軍縱深地帶,從背後捅一刀子,徹底動搖薛岳的防禦體系。可以說,將打穿插的這一艱巨任務交給一零六師團,松浦淳六郎中將是倍感榮幸的,既有那種臨危受命的莊重感、又有那種將功折過的負罪感。在補充了五千人馬、又得到第二十二師團一個山炮聯隊的配屬後,一零六師團又恢復了元氣,除留下一部兵力防守馬回嶺以外,其主力於九月底從廬山南面的馬回嶺向德安縣西北的萬家嶺地區揮戈進發。

孤軍深入,歷來為兵家之大忌。重巒疊嶺的萬家嶺一帶山路崎嶇,雲霧繚繞,連馱馬都不易通過,更莫談一支上萬人、又攜帶著重炮的大軍。一開始還算順利,沿途除了有小股敵軍騷擾外,一零六師團一路上翻山越嶺,逶迤幾公里長的隊伍氣勢磅礡,不顧一切地向著敵軍的後方前進、前進,無數面鮮艷的太陽旗前後首尾不見邊,連綿不絕地飄揚在絢麗的贛北山野中。這一幅幅壯麗的山區行軍圖,讓騎在馬上的松浦淳六郎中將心潮澎湃:大和民族真是了不起呀。

直到兩天之後,松浦淳六郎中將才發現情況不對勁:路走著走著就沒有了,而四面山頭的國軍卻越來越多!當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掉進了陷阱的時候,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這裡可不是當年一馬平川的奉天郊外,天知道大山裡還藏著多少支那兵!那還顧得上什麼面子,急急忙忙向岡村寧次發電求援。岡村寧次這條老狐狸也馬上嗅出一絲死亡的氣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當即回電,命令他們終止穿插任務,向北面的第二十七師團靠攏。

關鍵時刻,偏偏地圖出了錯。

松浦淳六郎這位身經百戰、帝國陸軍大學畢業的指揮官,連同他的那幫幕僚們竟然看不懂地圖了!他們在地圖上認定自己的所在位置是在萬家嶺的西面,而地圖上明明標識著這裡有一座名叫磨溪頭的村莊,村北有一條通往九江的小路,但在地面上經過反覆尋找,就是沒有找到磨溪頭村。是不是方位出了問題?高參們一個個滿臉都是迷惑,又拿出指南針來辨別方向,可這指南針又竟然像一動不動!

他們哪裡知道,地圖上的磨溪頭和實際地點往東偏差了十幾公里,這也就是說,磨溪頭不是在萬家嶺的西面,而是在萬家嶺的東面,而萬家嶺一帶又蘊藏著大量的磁鐵礦石,指南針根本都不起作用。

一零六師團指揮部設在雷鳴鼓劉村的一棟兩層小樓裡。看到幾個參謀又是地圖、又是指南針的比劃半天,還是沒有任何結果,平日裡一貫斯文的松浦淳六郎再也沉不住氣了,在桌上隨手抓起一把角尺扔過去:「你們是白癡啊?!」

就這樣一零六師團如盲人摸象般在山裡胡亂兜著圈子,處處遭到國軍打擊,走了兩天也未走出萬家嶺;而完成合圍任務的國軍已經把繩索越拉越緊。當松浦淳六郎中將終於找準方位、向北面堅決突圍的時候,卻遭到我七十四軍五十八師在獅子巖一帶的頑強阻擊。為接應第一零六師團,日軍第二十七師團星夜馳援,又被我三十二軍堵在了麒麟峰下。雙方激戰到十月五日,我軍步步進逼,敵一零六師團已被殲近半,糧彈兩缺,連師團指揮部都遭到我軍炮火打擊,被迫收縮兵力,以張古山等幾個高地為依托固守待援。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張古山卻在一夜之間丟了!

現在他陰沉著臉坐在行軍床上,一字一句地對園田聯隊長說道:「園田君,你應該記得,在金官橋戰鬥中,我給你配屬了一個戰車大隊,還使用了毒氣彈,而你的聯隊竟然都毫無進展;這一次我把如此重要的張古山交給你,本以為你會洗刷前恥,沒想到你這樣令人失望。」

「哈依哈依!」 園田大佐直挺挺地站在淞浦淳六郎中將面前,兩眼羞愧地迎接著師團長那冷峻的目光,以一種急於表白自己不怕死的心情回答道:「天一亮卑職將率全聯隊就發起自殺性攻擊,不奪回陣地,當死在陣地上!」

「八嘎!」 松浦淳六郎中將憤怒了,站起身來,朝他臉上就甩過去一個響亮的巴掌:「你是帝國的指揮官,不是士兵,你應該多打勝仗才能以謝天皇,你的明白?!」

挨了一耳光的園田大佐一動不動,高昂著一顆粗壯的頭顱,堅定而奮力地跺著腳回答道:「哇卡利媽希他(明白了)!」
    
天空在硝煙中沸騰,山頭在火光裡晃動。

空襲持續了整整二十分鐘。

轟炸機捲著旋風剛走,高強度的炮擊又接踵而來,萬炮齊鳴,幾乎沒有一絲間隙。俗話說得好:新兵怕炮,老兵怕號。抗戰之初,國軍裝備差、素質低,絕大多數官兵都不知汽車、輪船為何物,面對飛機大炮沒有不驚慌失措的。在戰爭中學習戰爭,抗日烽火猶如大洪爐,狂轟亂炸猶如千錘百煉,將七十四軍這樣一支初出茅廬的隊伍迅速錘煉成無堅不摧的鐵軍。

空襲和炮擊中,弟兄們捲縮在洞裡,一個個都熟練地捂著耳朵抱著槍,安然無恙,只是耳朵裡嗡嗡直響,充滿硫磺味的煙塵又嗆著鼻子。

張古山主峰長兩百米多,寬十幾米,防守主峰的是305團第一營,營長劉奇;佈置在主峰前左右兩個小山頭的是一營一連,連長趙斌。按照過去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第一排、第一連、第一營分別是全連、全營和全團的尖子,也是選拔軍官的人才庫,這一點在國軍和共軍中都一樣,305團副團長盧醒就是過去的一營營長。

將一營首先放在主峰上,可見團裡對一營的倚重和期望。在接受任務的時候,營長劉奇態度堅定,對團長張靈甫、副團長盧醒表示道:「咱305團是全師全軍的榜樣,咱一營是全團的旗子,決不會給長官丟臉。」下屬這種爭強好勝的話,說到了張靈甫的心坎裡,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自負的笑容。

倒是盧醒在一旁提醒了一句:「說一營是全團的旗子不假,但就不要說305團是全師全軍的榜樣啦,免得傳出去以後,影響不好,會有人說我們驕傲自大的噢。」也許是因為南方人的共同性格吧,這盧醒與前任副團長蔡仁傑一樣都比較謙虛。

為加強一營火力,團部直屬機炮連的九挺重機槍也配置在主峰上,迫擊炮陣地設置在主峰後;再加上一營的近二十挺輕機槍,分佈在三個山頭上,足以形成比較嚴密的火力交叉網。而防禦工事又用粗圓木作了加固,並且在主峰的反斜面,還構築了地堡式的幾個掩蔽部,用來設置團部、營部和戰地急救所,一營的第三連、一連的第三排作為預備隊等也在這裡休息待命。

然而,此時此刻,張靈甫卻不在掩蔽部裡。為隨時迎接即將到來的激戰,他在第一線,和士兵們一樣蹲在洞裡。

這個洞被命名為「一號洞」,是弟兄們按照他的要求而特地為團座量身定做的,以便讓身高一米八的他也能舒服地蹲進去。現在,他一邊蹲在洞裡閉目養神,一邊想著魏參謀長剛才的話。對這場戰鬥,魏參謀長比較樂觀,扳著指頭分析道:首先,張古山的地理形勢極其有利,比起一年前在平原上展開的淞滬戰役不知要強多少倍,山上的樹多得很,工事炸塌了可以馬上修復;第二,這一次也不同於望亭阻擊戰,以前是孤軍奮戰,如今是我們的全線總攻,日軍要分兵應付四面八方的國軍,對張古山的反撲強度絕不會超過望亭;第三,更重要的是,全團經過整整一年的炮火洗禮,士氣旺盛素質高,戰鬥力比過去更強。因此,在張古山上堅守三天直到「雙十節」應該是有把握的。

但魏參謀長沒有估計到:失去張古山的日軍會狗急跳牆,竟不顧其他各路國軍的攻擊,要不惜一切代價地奪回陣地,接下來的三天是煉獄般的三天,其殘酷程度遠遠超出望亭阻擊戰!

張靈甫早已料到一點,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嘀嘀!嘀嘀!嘀嘀!」炮擊還未停止,急促而尖銳的哨聲就已響起,這是我軍觀察哨發出日軍開始進攻的報警聲。儘管捂著耳朵,外面又是漫天的炮火,但哨音的分貝很高很刺耳。他抓著衝鋒鎗就一骨碌地鑽出洞,把頭探出戰壕一看,心房猛地一跳:乖乖呀,瀰漫的硝煙中,山坡上,有一大片弓著腰、埋著頭、一聲不吭往上奔湧的的黃色身影,距主峰已不到兩百米!

原來,利用我軍規避炮擊之機,日軍頂著自己的炮火悄悄地摸上來了。

「打打打!」 張靈甫一邊竭盡全力地發出口令,一邊端起槍猛地扣動扳機。幾乎是在與此同時,他左右兩邊戰壕裡所有的輕重機槍、衝鋒鎗、步槍都發出狂烈的咆哮。其實,張靈甫喊「打」的聲音,並沒有傳出多遠,是口哨的報警首先喚起了主峰上的弟兄們,他們在第一時間內紛紛鑽出洞,見情況緊急而不等命令、斷然開槍。對弟兄們這種果斷的應變意識,作為團長,他在內心裡是十分滿意的。緊接著,主峰兩側的山頭上也槍聲大作,衝在最前面的鬼子兵接二連三摔倒在地,但後面的日軍不僅毫不畏縮,反而迎著彈雨奮力疾衝,「土司麥,司麥(前進前進)」的吶喊聲蓋過隆隆的炮聲,響徹山野。

日軍的炮擊仍未停止,彈片帶著火光四處橫飛,又削斷樹枝,濺起土塊,乒乒乓乓地從空中直往下落,氣浪推得人東倒西歪,陣地上一片血海和硝煙。幾分鐘之內,成群的敵人就從煙塵裡衝上山頭,而後面的日軍仍高呼著「前進」的口號蜂擁而上,局勢頓時逆轉。這時候,炮聲嘎然而止,連槍聲也驟然稀疏,雙方用刺刀、牙齒和拳頭混戰在一起,我軍所有的指揮口令、防禦系統全都失去作用。

最殘酷的肉搏戰轉眼間爆發。

糟糕!張靈甫的心都寒了,第一個念頭就是趕快呼叫炮火支援,立即攔截後續日軍的衝鋒。拼刺刀拼的是意志、體力和戰術,他是不怕的,怕的是日軍前赴後繼的衝鋒。如果頂不住日軍的勢頭,防線就會垮掉,連一個回合都守不住。但他連喊一聲通信兵的時間都來不及了,陣地前滿眼都是日軍!他咬緊牙關,將滿滿一梭子子彈在幾秒鐘之內猛烈地噴射出來,七八個黃色的身影就接連栽倒在他面前。隨即,他往下一彎腰,隱蔽在戰壕裡快速換上新彈匣。

就在這時,山頭上響起激昂的衝鋒號,「嘀嘀噠噠」劃破長空,副團長盧醒帶著預備隊旋風般地衝下來,正在鏖戰中的弟兄們見來了援軍,個個士氣大振,張靈甫在硝煙與火光中躍出戰壕,舉槍高呼:「七十四軍萬歲!弟兄們衝啊!」

兩股洪流匯成強大的洪峰,排山倒海般地向日軍壓過去,每一個人都發出「七十四軍萬歲!弟兄們衝啊!」這一句氣壯山河的吶喊。

國軍設在主峰後側的九門迫擊炮也開火了,一發接一發的炮彈落在山腳上,形成一道火力封鎖線,有效地攔截住日軍的後續部隊。

戰局迅速得到穩定。

日軍一個自殺性衝鋒就攻上山頭,讓魏參謀長深感震撼,也讓師座王耀武極為擔心。在電話裡,聽完魏參謀長的報告後,他開口問道:

「靈甫呢?」
「在山頭上。」

“盧醒呢?」
「也在山頭上。」
良久,王耀武說道:「哦,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王耀武說是放心了,其實那放得下心?沒過幾分鐘,他就要通了153旅旅長李天霞的電話,真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在電話裡,他再三叮囑李天霞要作好最壞的打算,一定要沉著、機智、大膽、勇敢,特別是要趁日軍攻上來立足末穩之時,以306團發動逆襲,配合張靈甫團把敵人打下去。接著,他又要通了炮兵營的電話,以斬釘截鐵的語氣命令炮兵營:只要305團呼叫炮火支援,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壓制日軍衝鋒,哪怕打光最後一門炮。

炮兵營營長吳宏志跟隨師座多年,從未聽過師座這樣嚴峻的口吻,即使是在淞滬戰役、南京戰役那樣慘烈的戰鬥中,師座命令炮兵參加戰鬥的時候,還要加上這樣一句話:「在開炮的同時,一定要注意保存自己」。炮,可是國軍的金疙瘩,除了少量小口徑火炮尚能自己製造以外,所有重型火炮都得靠進口,正因為火力薄弱,所以在戰鬥中,往往是我軍一開炮就會招致敵十倍以上的炮火還擊,而一旦遭受損失又很難補充,五十一師炮兵營的十二門75毫米野炮就是在消耗殆盡後,才補充了三門老式的克魯伯野炮,也就是說,現在全師四個團除了近三十多門迫擊炮以外,就只有這三門一戰時期的克魯伯野炮了,最大射程才四千三百米。

可見,為了能守住張古山,王耀武是豁出去了。

仗打到短兵相接這一白熱化程度,作為一師之長,他就是縱有滿腹經綸、雄才大略,現在也用不上了,打不打得贏,守不守得住,得全憑弟兄們的頑強意志,以血肉長城去阻擋日軍的飛機、坦克和大炮。

王耀武在心裡發著血誓道:如果張古山上打到最後一個人,我王耀武就頂上去,決不做孬種!
  
電話響了,是軍座打過來的。俞軍長與校長一樣,頭髮剪得極短,也是一口寧波話,但他的鄉音沒有校長那麼濃。

「耀武嗎?張古山上情況如何?」

「日軍利用炮擊發起自殺性衝鋒,一開始就攻上陣地,靈甫和305團正在與敵肉搏,不過,職師還有306團,可隨時增援,問題不大。」

「你說什麼?張靈甫也在第一線?」

「是,他就火線上。」

「這個猛張飛喲,我們七十四軍有幾個張靈甫啊……」俞濟時唏噓不已,感慨萬千,「喊破嗓子,弗如做出樣子,這才是國軍軍人、黃埔學生呀﹗

俞軍長繼續說道:「你可得跟我把他拉下來,看好他了,今後的大仗、惡仗天曉得還有幾多,夠他打的呢!」

「是,軍座,我這就親自上去,命令他注意安全。」

「哦,你先等等,我這裡還有一盒洋點心,是史迪威、羅斯他們剛才送的,一直沒捨得吃,就給張靈甫吧,他胃也不太好,我即刻就差人送過來,請你帶給張靈甫。」

「謝謝軍座,謝謝,對您的關心,我代靈甫再一次向您表示感謝。」

軍座是愛護下屬的。記得淞滬會戰中,五十八師戰士潘文良以工兵鍬接連劈死三名日寇,軍座連升他兩級,並傳令全軍學習,使得全軍士氣大振,奮力殺敵,又一名戰士趙新文在腹部重傷的情況下仍用刺刀捅死五名小鬼子。

軍座的關心提醒了王耀武,眼看中秋就要到了,好歹得讓弟兄們過個節呀。由於大軍雲集,山裡偏僻,日軍的炮火封鎖又厲害,補給那跟得上來?將士們一天只能吃兩頓,餐餐還都是南瓜!利用等餅乾的時間,他又拿起電話,輾轉千里,終於轉接到武昌珞珈山軍官訓練團,找到正在那裡學習的305團機炮連連長蕭雲成,請他去自己的漢口振興餅乾廠,湊齊兩萬個月餅,盡快送到德安前線來勞軍。

電話剛打完,軍座派人送來的餅乾也快馬趕來。

餅乾是送給張靈甫的,王耀武自己也開了幾家餅乾廠,吃得海多去了,本不該眼讒,可這深藍色的圓鐵盒是那樣的精美,等來人一走,他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心把它打開了,頓時,一種濃濃的奶香撲面而來,是那樣的沁人心脾,他不由得又嘗了一塊,天啊,這黃燦燦、松酥酥的小圓餅一丟進嘴裡就融化了,讓他差點沒把舌頭也吞下去,真是回味無窮。

王耀武並不知道這是聞名世界的丹麥曲奇。他連高小都還沒有讀完,那認得這圓鐵盒上的一串洋碼子?但他再一次知道什麼是落後、什麼是差距了,儘管他的餅乾質量上乘,吃起來也不粘牙齒,但和這洋餅乾一比真是天壤之別呀,首先是口感粗糙,更沒有這麼純正的奶油味!
  
戰爭拼的是鋼鐵、拼的是國力,武器不足的差距,就只有靠中國人的犧牲去填平。
  
他把餅乾盒塞進身上的挎包裡,叫上衛兵,然後大步流星地向張古山方向走去。

歷經兩個小時苦戰,終於打退日軍第一次衝鋒。日軍來勢兇猛,幸虧是盧醒帶預備隊及時殺出來,才穩定了陣腳,和張靈甫他們一起合力將日軍打下去。

當日軍還在炮擊山頭的時候,盧醒在掩蔽部裡就聽到外面槍聲大作,猶如滾滾的驚雷中夾雜著狂烈的暴風雨,不久炮聲消失,而槍聲更加激烈,可接著沒多久槍聲又忽然稀疏。按照以往經驗,槍聲變得稀疏或者停止了,陣地上又沒有敵人的歡呼聲,應該是擊退了敵人的進攻,但不知道這一次盧醒為何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忐忑不安的他,鑽出掩蔽部,疾步登上山頭一看,心裡頓時一驚:只見陣地上一片混戰,雙方已經撕殺在了一起,刺刀和刺刀的對拼發出鏗鏘的撞擊聲。

呀,日軍竟然攻上了陣地!

來不及看清山下是否還有日軍的後續部隊,盧醒掉頭跑回掩蔽部,邊跑邊喊魏參謀長:「老魏不好了!日軍上來了!」趕緊集合正在掩蔽部裡待命的近兩百名弟兄,果斷動用預備隊實施反突擊,魏參謀長一見他神情這般緊張,就知道大事不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立即指揮炮兵按照事前測定的諸元,向山下實施攔截射擊。

迫擊炮排事前隱蔽在主峰後側的樹林裡,當日軍停止轟炸和炮擊後,則迅速轉移到山脊上,支起炮架,做好了戰鬥準備。靈活移動,這就是迫擊炮的優勢。由於炮彈裝的引信是瞬發引信,碰上一片樹葉就會在頭頂上爆炸,所以炮口上方不能有任何障礙物,必須將炮位設在空曠地帶。一接到開炮命令,炮手們就蹲在迫擊炮旁,動作迅速,雙手拿著炮彈,一發接一發地往炮口裡放,射擊聲和炮彈出膛的呼嘯聲響成一片。

這是驚心動魄的兩個小時。

勝利是慘痛的。我305團一營付出了傷亡近三百人的代價,傷亡比例幾乎佔到全營的一半,一連連長趙斌掛綵,九名排長兩死四傷,而日軍傷亡更大,僅陣地上遺屍就有四百多具。

身強力壯的張靈甫已筋疲力盡,回到戰壕裡,仍累得氣喘吁吁不止,湯姆衝鋒鎗的槍托都被砸開了好幾道裂縫。盧醒也差點見了閻王爺,與一顆子彈擦身而過,鋼盔上留下一個被擊凹的小圓坑。

兩人一屁股坐到地上,擰開水壺,揚起頭張開嘴就一飲而盡,只聽見魏參謀長和劉奇在山頭上督促弟兄們搶修工事的聲音。張靈甫一邊喘著氣一邊對盧醒說:「這仗不能這樣硬拚了,還是得集中使用自動武器,發揮打近戰的火力優勢。」偷襲張古山得手後,從全團抽調出來的三百名敢死隊員帶著各自的武器已歸還建制。

「是呀,我剛才用駁殼槍,效果就很好哦,日軍人少我點射,人多我就一翻手,一打一個扇面。」 盧醒深有感觸地回應道。

「主峰側翼的兩個小山頭也不能死守,否則代價太大,按原定計劃,製造陷阱,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撤到山窪裡,再趁日軍稀裡糊塗的進了戰壕,咱就發起反衝鋒,打他個兩眼一摸黑。」張靈甫繼續說道。

張靈甫所說的山窪,位於張古山主峰連接兩個小山頭之間的山脊下,這裡樹木還沒有完全被炮火摧毀。盧醒點頭同意道:「行啊,我看在這兩個山窪裡,還可以分別預伏一定的兵力,以免由於一線兵力傷亡過大,造成反擊的力量不夠。」

兩人拿定主意,站起身把魏參謀長和劉奇喊了過來,幾個人很快商定出一份周密的防禦計劃:首先是將防守後山的二營調一個連過來修復工事,其次是重新配備自動武器,將一營倖存下來的約三百名弟兄,基本上按照敢死隊的編制,編成人數各六十名、三個班的五個加強排,所不同的是:為了進一步靈活發揮自動武器的威力,這一次以正副班長和一名老兵為骨幹,將每一個步兵班又分成了三個戰鬥小組,除人手一把步槍以外,每一個戰鬥小組的火力配置為一挺輕機槍、兩把衝鋒鎗、三把駁殼槍,槍榴彈和擲彈筒各一具,以確保各戰鬥小組之間的火力均衡與協調。

在談到要不要調二營或者三營補充一營的時候,劉奇漲紅了臉,連忙說道:「我們還可以再堅持,絕不胡吹冒撂、不踏犁溝的,才開打還沒半天就補充兵員,羞先人咧!」 劉奇也是305團從陝西帶出來的老兵,也是一口直來直去的秦隴方言,而且咬字重、聲調又低沉,說起話來就顯得特別的短促有力。

為保險起見,最後張靈甫決定,將調來修工事的二營那個連在結束任務後,於掩蔽部待命作預備隊,並命令傳令兵將此計劃口頭報告給旅長李天霞,李天霞的位置現在後山山下,和第二梯隊的306團在一起,305團還有一個營也在山下集結待命。

一營一連縮編為一個加強排,任務依然是守主峰前的兩個小山頭。連長趙斌的臉頰被彈片劃破,血流滿面。再加上機炮連代理連長魯星野在昨天晚上被刺刀捅傷左臂,也只是草草地包紮了一下,這樣在山上的兩個連長都是輕傷不下火線。

剛剛把一切安排妥當,卻見傳令兵又跑著從山頭上返回來,邊跑邊興奮地喊著:「師座又上來啦師座又上來啦!」

弟兄們從戰壕裡探出身來望山後一看,果然就看見師長王耀武正疾步如飛地迎面走過來,只差個十幾米就要登上山頂,身後還跟著旅長李天霞和幾個小兵。張靈甫、盧醒和魏參謀長等軍官忙跳出戰壕,迎下山頭,一個勁地要將師座、旅座往掩蔽部裡請。

「怎麼?我王某人的命比諸位金貴?你們可以上去我就去不得?」其實,下屬們這種「犯上」的舉動,更討長官的歡心,但王耀武收住腳步,卻有意沉下臉來質問道。

盧醒忙說:「這裡有我們在就行了嘛,驚動了師座可就大材小用了噢。」

「什麼大材小用的?」王耀武緊繃著的臉露出笑容來,順著話題對大家說道:「咱們不都是國家的棟樑嘛。」又用手點著張靈甫說:「今天我可是衝著你來的。俞軍長命令我看好你,要我把你從前沿拉下來,你要不下來,軍長那頭我可沒法交代。」

張靈甫只「嘿嘿」地笑了幾下。

“當然嘛,作為一團之長理應身先士率,」見張靈甫笑著不做聲,王耀武又繼續強調道:「但身先士率也不一定就是帶頭衝鋒陷陣嘛。軍座說了,今後的大仗、惡仗還不知道有多少,夠你們打的。」 說著,從挎包裡掏出那一盒精緻的丹麥曲奇遞給他,「喏,這盒洋餅乾,是軍座要我轉交給你的,香著呢,可惜沒有牛奶搭配著吃。」

「好啦好啦,有洋餅乾作誘餌,靈甫下來就是啦,咱們還是到掩蔽部裡去吧,這日軍的飛機說來就來的。」李天霞打著哈哈,再三催促。果然,一行人前腳才彎腰鑽進掩蔽部,後腳就傳來飛機的轟鳴聲,陣地上緊跟著便響起一片喊「臥到」的聲音。

飛機的轟鳴聲越來越大,王耀武下意識地用手掌推了推頭頂上的圓木,好像是在試探它的牢固程度似的。掩蔽部建在反斜面的凹地上,又向下挖了一人多深,四周和頂部都用粗壯的圓木作了支撐,再覆蓋上幾尺厚的泥土,並用樹枝和茅草作了偽裝,因而在日軍的第一輪轟炸和炮擊中並沒有遭到多大的損壞。

「老三樣了,先飛機,後大炮,再衝鋒。」 張靈甫的臉上掠起一絲輕蔑的笑容,然後便低下頭來全神貫注地欣賞起手中的餅乾盒來。丹麥曲奇的經典包裝是以深藍色的基調,襯托出兩行橘黃色的古典主義字體:BUTTER COOKIES。這種字體的特點是圓弧接近垂直,線條有細有粗,字腳再畫成直線形,使得這種字體看上去十分工整和諧,有點類似於隸書的風格。忽然,一個好奇的念頭在他心裡像一根火柴似的劃亮了:「拉丁字母由於筆劃簡潔,從整體上來講,字體的美感效果趕不上方塊字,那麼能不能用中國的傳統書法來表現拉丁字母的藝術性呢?」

一想到這裡,他的神思便有些飄逸,想利用防空襲的時間提筆在宣紙上劃幾下,於是抬起頭來就在坐滿一掩蔽部的人群中找高進,外面「轟」的一聲炸彈響,這才提醒了他,帶著他筆墨家什的高進在山下沒有上來呢。
  
當張靈甫望著自己手中那一聽藍色的餅乾盒出神的時候,一朵朵藍色的煙霧隨著一聲聲的爆炸盛開在張古山上,這是日軍在出動十幾架飛機、投下近百枚重磅炸彈後,又開始以迫擊炮向守軍發射毒氣彈,此情此景,讓第147聯隊聯隊長園田良夫大佐不知怎麼地聯想到了《藍色狂想曲》,覺得這隆隆的炮擊有如《藍色狂想曲》中的鼓點一樣奔放,這陣陣的煙霧就像舞台上藍色的天鵝絨帷幕一樣徐徐捲起。

第147聯隊戰地指揮部設在距張古山不遠的一座小土堆後面,長著幾棵歪歪斜斜的小松樹。看到對面的張古山陷於死一般的沉寂,園田大佐露出猙獰的笑容,心裡也開始狂想起來,彷彿看到一個個衣衫襤褸的守軍不是捂著鼻子狼狽而逃,就是七竅流血地倒在戰壕裡痛苦地掙扎,天空中的太陽在他眼裡也彷彿化作了一面大日本帝國的太陽旗,高高地插在山頭上「嘩啦啦」地捲著戰火迎風招展。

大隊長渡邊中佐向聯隊長園田請戰道:「下命令衝鋒吧,聯隊長!」 他的大隊為奪取張古山孤注一擲,不惜血本發起自殺性攻擊,竟然還是被支那軍從山頭上打下來,血本無歸,不得不從其他的大隊裡補充了兩個中隊,急於再戰的情緒已經扭曲了他正常的思維。

「去吧,渡邊君,我要在這裡親眼看到你衝鋒陷陣的矯健身影,看到你把帝國的軍旗插上敵人的陣地!」

「嗨!」領命待去的渡邊沒有敬禮,園田也沒有等他敬禮,兩個人而是來了一個擊掌為誓,將右手在空中重重地一擊,然後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這是下屬對上司的無聲誓言,也是上司對下屬的深切拜託。

炮擊隨即停止。乘著山上毒氣正濃,渡邊跨上土堆,側著身體、向著前方舉刀高呼:「前進!前進!」 明晃晃的太陽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臉上因奮力的吶喊而顯得呲牙咧嘴。隨著他的一聲令下,草叢裡躍出兩個中隊、近四百名頭戴鋼盔、臉罩防毒面具、手持三八步槍的日軍,越過一片開闊地,朝張古山猛撲而去。一馬當先地衝在最前面的,依然是提著戰刀、已經戴好防毒面具的渡邊,十幾名中隊長、小隊長、分隊長也緊跟其後,在各級軍官帶頭衝鋒的榜樣作用下,士兵們莫不爭先恐後,使得日軍衝鋒的氣焰極其囂張。

四百米、三百米、兩百米……
眼看距主峰只有一百米了!

說時遲那時快,被藍色瓦斯籠罩著的張古山忽然像一座火山似的爆發了,「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山頭上的幾挺重機槍首先響了,這麼近的距離之內,潑出來的子彈帶著滾燙的火焰勝過狂風暴雨,如摧枯拉朽一樣,頓時將日軍的衝鋒迎面打趴下。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老兵,渡邊反應最快,一看見山頭上有人影晃動,就立馬在跑動中朝著眼前的一個彈坑縱身躍下,然後就只聽到機槍響了、前後左右都有人發出中彈的慘叫……
  
守軍居高臨下,密集的彈雨將日軍壓在山坡上動彈不得。

「八格牙路!」望遠鏡裡看到這第二次衝鋒又受挫,園田大佐沮喪得一拳頭擊在樹幹上。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張古山上的支那軍怎麼躲得過毒氣彈的襲擊?!此次出征萬家嶺之前,師團司令部在下達《特種發煙彈使用要領》的時候,還特地通報薛岳兵團各部都不是德式師,單兵裝備裡沒有防毒面具,既然當面之敵沒有防毒面具,又如何能在毒氣瀰漫中堅持戰鬥?在金官橋戰鬥中,他的聯隊儘管也沒能取得勝利,但使用毒氣彈後畢竟毒死了很多守軍,是守軍後來組織強大的反撲才奪回了失去的陣地,而這一次在張古山上,怎麼連毒氣彈都沒有放倒守軍?

沮喪歸沮喪,迷惑歸迷惑,扭轉被動局面才是當務之急。

園田良夫很快冷靜下來,命令炮兵齊射,壓制守軍火力,掩護渡邊大隊脫離困境。然後,他繼續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張古山上的一舉一動,就像一個聰明的老獵人那樣躲在遠處尋找獵物的破綻。很快,他發現只有主峰上有守軍,而主峰左右斜前方的兩個小山頭上卻沒有任何動靜,難道是那裡的支那軍都陣亡了?這可是天賜良機啊,要知道一旦佔領這兩個小山頭,不僅可以徹底打破守軍的品字型防禦體系,還可以在松浦司令官那裡有一個不錯的交代呢!

他的心裡一陣狂喜,迅速拿起電話,命令第二梯隊投入兩個小隊,立即搶佔張古山前沿陣地。由於兩者之間距離不算近,即使是跑步上去還得半個多小時,園田良夫生怕一旦支那軍發現漏洞後,幾分鐘之內就會調兵譴將、填補漏洞,於是再趕緊命令傳令兵打信號旗,通知正在後撤的渡邊大隊向主峰側翼展開攻擊。

傳令兵剛要打起旗子,園田良夫又在望遠鏡中驚喜地看到,渡邊大隊已經在炮火的掩護下,開始向主峰兩側作隱蔽運動。

「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他從內心深處感嘆道,為自己擁有這樣英勇善戰的部下而自豪。

善於捕捉戰機,敢於衝鋒陷陣,是衡量指揮官是否稱職的主要標準。如果用這兩條標準來看日軍的話,可以說其各級指揮官絕大多數都是合格的。

渡邊和他的聯隊長田園良夫一樣,既不怕死,又不呆板,當他被主峰上的火力壓得一籌莫展的時候,就已經在想著怎樣盡快擺脫這被動局面。一開始他還擔心左右兩邊的側翼火力,如果陷進守軍的三面火力交叉網,自己的困境只怕更危險。然而,讓他感到萬分僥倖的是,除了頭頂上的主峰外,左右兩邊的小山頭上竟聽不到一聲槍響。這究竟是對手的疏忽還是在唱空城計?渡邊趴在彈坑裡緊張地思索著。就算是唱空城計吧,丟了這兩個小山頭,放棄了品字型的防禦體系,那對守軍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呢?沒有任何好處!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在這兩個前沿陣地上,支那軍都被毒氣放倒了。

頭頂上掠過一排排滾滾的驚雷,轉眼間在距自己僅一百米的山頭上接二連三地炸響。以如此近的距離提供炮火掩護,足見日軍炮兵的射擊之精確。

乘著敵軍火力遭到炮擊而明顯減弱之機,他果斷決定將主攻方向轉到側翼。他利用地形作掩護,退出彈坑,背靠一塊岩石,掀起防毒面具,向自己的士兵打著手勢調整部署:各中隊留下一個小隊佯攻主峰,再按一邊兩個小隊的兵力配置搶佔兩側的小山頭。

匍匐在山坡上的士兵中,有一個也向他打起手勢:中隊長陣亡。

渡邊毫不猶豫,翹起大拇指往自己臉部一指,再將手臂劃向右邊,表示自己將親率這個中隊去佔領右邊的敵軍陣地。

只見他將戰刀插進刀鞘裡,幾個魚躍加一個側身翻,就從主峰正面的山坡上滾到右邊的山溝裡,再藉著地形和樹樁、岩石的掩護,繞到了右側山頭的另一邊,士兵們見狀也紛紛抱著槍連爬帶滾地跟過去。這裡已偏離主峰幾百米,主峰上的輕重機槍因被炮火壓制,再加上又是側射,威脅不大,支那軍似乎已經放棄火力攔截了,渡邊再一次拔出戰刀,加快腳步疾衝上前,一路上因衝鋒過猛、呼吸不暢,就索性一把掀起了防毒面具。

幾分鐘後,主峰左右兩邊的日軍都相繼衝了上來,似入無人之境一般。

山頭上不見一個人影,連死屍都沒有一具,只有深藍色的煙霧還沉澱在戰壕裡。渡邊正要戴好防毒面具,主峰方向忽然又響起機槍的射擊聲,一剎那間附近的地面上被子彈打得「噗噗」直響、塵土飛揚,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趕快往戰壕裡跳。然而,當他雙腳一落進戰壕才感覺不對勁,不對勁的地方並不是因為嗆了一口毒氣而感到噁心想吐,也不是眼睛又被熏得睜不開,而是他根本都看不見外面!

戰壕太深了,就是踮起腳尖也露不出頭來。

為了躲避主峰上的機槍火力,日軍士兵紛紛跳進戰壕。渡邊重新戴上防毒面具,從身旁的一名士兵手裡抓過一把歪把子機槍,想架起來還擊敵人,結果也因戰壕的邊沿太高,機槍一擱上去槍口就衝著天成了高射機槍。

可惡!怎麼會這樣?

既然看不見外面,支那軍又是如何作戰的?

還沒等大日本皇軍們一個個明白過來,就聽見戰壕後由遠而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渡邊急於想看看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並起腳往上跳了幾跳,卻也只剛剛露出個額頭,外面還是什麼都看不見。情急之中,他抱起身邊那位士兵的腰,把他舉起來要他向戰壕外面觀察。

槍聲隨即爆響,就在幾米之外。

這名士兵的生命到此結束,他像一個靶子被打成了蜂窩狀。倒斃之前,他看到的是一大群支那軍人正迎面衝殺過來,為首的一個光著頭、揮著一把裝有長彈匣的駁殼槍,他眼裡噴著火,臉上流著血,身上的破衣爛衫在衝鋒中強勁地抖動……

「弟兄們打個痛快呀!」一連連長趙斌率眾衝上山頭,衝鋒鎗、機槍、駁殼槍只管朝著戰壕裡橫掃。日軍被壓在戰壕裡出也出不來,看也看不見,遭到滅頂之災仍然負隅頑抗,不斷向外面扔出手榴彈,槍聲、爆炸聲響成一片。一枚圓溜溜的「四十八瓣」冒著青煙被扔到趙斌腳下,又被他一腳踢進戰壕裡,只聽見轟隆一聲響,人體的肉塊和各種碎片隨著衝擊波蹦上天空,強烈的氣浪也把趙斌連連擊退了好幾步。

就在這時,頭頂上又響起一陣陣淒厲的呼嘯聲,弟兄們誰也沒聽見,即使聽見也來不及隱蔽了,日軍的炮彈如六月天的冰雹一樣驟然落下,陣地上頓時血肉橫飛,一片火海,趙斌在火光與硝煙中化為永恆,手中的駁殼槍被拋出了二三十米遠,長長的槍帶子掛在樹上久久地來回晃動……

不久,日軍炮火再次轉向主峰,第二梯隊的兩個小隊也分別增援上來,與渡邊大隊順利回合。

渡邊中佐揭下防毒面具,踏著戰死的士兵爬出戰壕,以勝利者那種慣有的傲慢和冷峻環顧著戰場,戰場上遍地都是支那軍被炸得屍骨不全的殘骸,有的撲在彈坑裡,有的倒在岩石邊,有的躺在山坡下。忽然,他覺察到了一絲異樣,就在他面前的一個彈坑裡,一具「死屍」動了一下,接著就翻身而起,接著又有幾具「死屍」站了起來,他們渾身是血,面目全非,身上全都捆著手榴彈,發瘋似的撲向敵群,導火索「哧哧哧」地噴出耀眼的火花。

日軍以為自己勝利了,再加上主峰上的機槍也停止射擊,緊張的神經剛鬆弛下來,萬萬沒想到支那軍也膽敢發起自殺性攻擊,渡邊轉身想跑卻已經來不及了,他被攔腰抱住……

八年抗戰中最為悲慘、最為壯烈的一幕,又在這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頭上發生了:七十四軍305團一營一連的最後十幾名士兵光榮殉國,用他們自已最後的血肉之軀彌補了與日軍的一切不足。

「七十四軍萬歲」、「中華民國萬歲」的口號聲與手榴彈的爆炸聲直衝雲天!

秋季風大,主峰上的毒氣已經消失殆盡。

眼睜睜地看到一營一連最後十幾名弟兄在陣地上和日軍同歸於盡,站在戰壕裡的張靈甫緊緊地抓著手中的望遠鏡說不出一句話來,被硝煙熏得漆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他那一雙明亮的眼睛裡飽含著無比的悲憤和他有慣有的傲氣和倔強,這種悲憤、傲氣和倔強是迎著風雪怒放的梅花,是泰山壓頂不彎腰的氣概!

在張靈甫的身邊,盧醒被幾名傳令兵死死地壓倒在戰壕裡,他哭喊著、用勁地掙扎著,他要親自帶隊奪回前沿陣地﹐卻被劉奇命令大家攔住。痛苦萬分的盧醒見掙脫無望,索性倒在地上仰天長嘯,任憑兩行熱淚在他黑漆漆的臉沖刷出兩道河溝,一連連長趙斌那光著頭、臉上流著血的音容笑貌在他心裡揮之不去……

劉奇則蹲在一旁,默默無言,從口袋裡摸出一顆顆子彈,壓進德制MP38衝鋒鎗的彈匣裡。

投身抗戰一年多來,國軍將士前赴後繼、浴血奮戰的場面屢見不鮮,而弟兄們今天的壯烈就義再一次極大地震撼著張靈甫的的心靈,他為自己能擁有這樣慷慨赴國難的部下而感到萬分自豪,也深深地自責自己輕敵,低估了日軍嫻熟的戰術素養和步炮協作:沒想到日軍的炮不光打得這樣猛、這樣准,還能夠恰倒好處地為步兵提供支援,轉眼間就瓦解了國軍凌厲的攻勢、奪得了主動權!

正如日軍事前掌握的情報一樣,七十四軍並沒有防毒面具,但一零六師團也沒想到七十四軍還有口罩。這種用藥水浸濕的過濾口罩,是由上海天廚味精廠在一年前向國軍無償捐助的。雖然當時捐助了幾十萬隻,但因戰事頻繁、損耗太大,如今留在305團的過濾口罩只有兩百隻。儘管數量少、防毒效果也有限,但總比用濕毛巾摀住鼻子和嘴要強得多。當日軍向張古山瘋狂發射毒氣彈時,連掩蔽部裡都呆不住人。為盡最大可能地避免傷亡,讓一線戰士全都用上口罩,張靈甫請師座和旅座下了山,並命令一營一連撤出主峰兩側的前沿陣地,待日軍進入戰壕陷阱後再按原計劃實施反擊,主峰上也只留下兩個加強排和幾挺重機槍,其餘的官兵則分散到了後山。靈活的應變措施,使305團一開始尚能控制局面,在瀰漫的毒氣中頂住了日軍第二次衝鋒,並誘使渡邊大隊進入到事前佈置好的戰壕陷阱裡。然而,眼看一連的弟兄們衝上去、將日軍痛殲在戰壕裡勝利在望之時,日軍的炮彈隨即就像長了眼睛似的打過來,弟兄們在光禿禿的山頭上毫無遮掩,而深陷在戰壕裡的渡邊大隊卻因禍得福,躲過了自己人的炮擊,更叫人不得不驚奇的是:炮擊剛一轉移,日軍後續部隊便增援上來,步炮配合竟如此之默契,沒有給國軍一分鐘的喘息之機。
  
兩個前沿陣地的意外失守,給主峰的防禦造成極大的被動。日軍抓住這一戰機,迅速改造戰壕,架起機槍和擲彈筒對著主峰實施火力壓制,一邊再次投入一個中隊,展開了第三次強攻。

張靈甫頭也不回地下命令道:「機炮連開火,目標側翼陣地,壓制日軍火力,通知三營接防後山,二營前出至主峰後隱蔽待命,作好出擊準備,一營長劉奇將各部隱蔽好,把日軍放上山頭打近戰。」

傳令兵們放開盧醒,一個個銜令而去。盧醒從地上站起來,伸手把臉抹了一抹,結果把自己抹成了一個大花臉。他站在張靈甫的身後悶悶地說道:「你回掩蔽部吧,這裡交給我。」張靈甫回頭一看,見他臉上白一塊黑一塊的,嘴角動了一動,想笑卻笑不起來,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弓著腰消失在戰壕裡。

劉奇把裝好彈匣的MP38衝鋒鎗遞給盧醒,帶著有些歉意的口吻說道:「長官用這個吧?」 MP38就算裝上三十二發子彈的彈匣,重量也不到五公斤,火力又猛。

片刻之後,主峰上的重機槍和迫擊炮響了,已經湧到山腳下的兩百多名日軍紛紛臥到,在發現射擊的目標是兩側的高地後,又放心大膽地站起身來端著槍、貓著腰朝著山頭猛衝,渡邊大隊先前留在這裡的兩個小隊也加入到衝鋒的行列,日軍的兩股人馬合在一起,「呀呀」的吶喊聲烈焰萬丈。

而主峰正面則是一片可怕的沉寂。

直到日軍衝至距主峰陣地不到二十米,劉奇才從戰壕裡抬起頭來,一聲喊「打」,手裡的德制MP38衝鋒鎗就連續發出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彈殼帶著青煙從拋殼口裡不斷跳起來,形成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剎那間,各戰鬥小組的輕機槍、衝鋒鎗、駁殼槍一起開火,拿步槍的士兵將步槍暫時擱在一邊,把一顆顆手榴彈砸向敵群,他們的面前堆滿了全都擰開了蓋的手榴彈,把線一拉就可以丟下去。無數條火龍和無數聲爆炸在主峰前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火網,無數個黃色的身影伴隨著一陣陣慘叫在這火網中扭曲、翻滾、騰飛.

驕橫的日軍一向迷信步槍的命中率,迷信重武器的毀滅性殺傷力,那遭到過輕武器如此密集的火力攔截?頓時被打懵了,僥倖活命的緊緊地趴在山坡上,他們手裡的三八步槍打一槍得拉一下槍栓、頂上一發子彈,在近距離中拼起刺刀來還可以占佔上風,而現在才發現火力稀疏,想還擊已是有心無力,忽然,一個打紅了眼的日軍軍官舉刀躍起,帶頭硬衝,緊接著身後也嘩啦啦地站起一大片不怕死的日軍。然後,沒等衝出幾步,他們的身上就紛紛綻開無數個槍眼,噴出血和一些骯臟的液體。為壓制國軍的火力優勢,幾名日軍機槍手悄悄後退十幾米,那知道剛架起機槍,主峰上的槍榴彈和擲彈筒就劈頭蓋臉砸過來……

衝鋒號響了,劃破漫天的硝煙,淒厲的號音久久地激盪在張古山上。
 
這是中國軍隊誓死要奪回前沿陣地的號角!

乘敵我雙方糾纏在一起、且日軍處於被動挨打之機,張靈甫親率二營三個連五百名弟兄發起反衝鋒,一個連從主峰上殺來,迎擊當面之敵;另兩個連分別從主峰兩側_出,殺向被敵佔據的前沿陣地。
  
烽火連綿的戰場上戰旗招展,殺聲遍野,呈現出一派激動人心的壯麗場面:張古山後樹林裡,旅長李天霞拿起電話:「306團迫擊炮開炮,目標日軍炮兵陣地!」

“開炮,目標日軍炮兵陣地!」在距張古山約兩公里遠的五十一師炮兵營陣地上,鋼盔上纏著一圈樹枝的營長吳宏志放下師座電話,手中的旗子一揮,三門克魯伯野炮同時發出驚雷般的咆哮。

主峰上,盧醒躍出戰壕,把手一揮:「衝啊!」

下面一道戰壕裡,劉奇奮臂吶喊:「弟兄們跟我上呀!」前後左右的將士們一湧而出,直撲敵群,個個奮不顧身。各戰鬥小組仍然以自動武器開路,火力交替掩護,根本不給日軍以拼刺和還手的機會。

在趙斌連長英勇犧牲的右側高地上,衝過來一支人馬,為首一人,正是身材高大、怒目園睜、身穿上校軍服的張靈甫,掄一把寒光閃閃的大砍刀,左劈右砍,呼呼生風,所到之處,無人敢敵。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高進。求戰心切的他,是隨三營偷偷上山的。

一片混戰中,只見這位一年前還在北平的街頭散發抗日傳單的大學生,頭上斜扣著鋼盔,時而在疾奔中甩手橫掃;時而單腿跪地,雙手握槍,以準確的點射朝著面前的敵人連續擊發。實戰再一次證明:駁殼槍對抗白刃戰的巨大優勢:輕便靈活,可以任意轉向,射擊姿勢也靈活多變,彈量更足,裝上二十發子彈的駁殼槍等於在白刃戰中可以連發二十刀,這種概率那是步槍所能抗衡的?

突然,日軍的一枚手榴彈從遠處扔過來,高進躲閃不及,只覺得身上、腿上挨了重重的幾下打擊,槍從手中掉下,人也山坡滾了下去。一開始他的神志還比較清醒,躺在血泊中無助地看著天,天上一片硝煙和塵土,將正午的太陽都遮蓋住了。不久,天上又傳來了刺耳的馬達聲響,幾架敵機俯衝下來,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投彈掃射,而是又拉起機頭繼續在空中盤旋,然後才怪叫著飛向遠方。

他想爬起來,全身卻一陣鑽心的巨痛。

漸漸地,他的視線和神志開始模糊,只感覺到山上上下鏖戰正酣,弟兄們的草鞋從他身邊不斷地一躍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高進被一聲聲熟悉的呼喚喚醒。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被團座抱了起來,那是一雙有力的臂彎,那是一張親切的面龐,那是一個高大的、襯著漫天硝煙的身軀。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就像童年時發高燒摟著爸爸撒嬌一樣,鼻子一酸,兩行晶瑩的淚珠便從心靈深處奪眶而出,他喃喃地弱弱地說:「張叔叔,我冷我好冷……」

「堅持住呀高進!你會沒事的!」 張靈甫安慰著他,把他緊緊地摟著向主峰疾步奔去。

高進躺在團座的懷裡,眼睛向後看去,隨著距離的拉遠,他看到山坡上的一棵松樹上,高高地掛著一把駁殼槍,然後,他又看到自己的國旗高高地飄揚在陣地上。

他並不知道那把槍是一營一連趙斌連長最後的遺物,但他知道他們奪回了陣地,一絲欣慰的笑容於是浮上了他蒼白的臉。
  
夕陽如血似火,無情地照耀著這一片屍橫遍地的萬家嶺,園田良夫無可奈何地望著對面的張古山,打了整整兩天,十八般武藝樣樣都用上,付出了陣亡一名大隊長、近兩千名官兵死傷的慘重代價,而這座高不足一百米的山頭卻還是那樣的難以逾越,仍然在硝煙與火光中巍然不動。

「聯隊長,電話,司令官的電話。」一名參謀蹲在地上舉起話筒說道。園田大佐的頭上頓時冒出一陣細密的冷汗。昨天也是這個時候,他已經挨了司令官的一頓嚴厲訓斥,因為他在攻上前沿陣地後,就喜氣洋洋地就打了電話報了功,並充滿信心地表示主峰將唾手可得,誰知沒過半小時,渡邊大隊就被打下張古山,沒等他來得及再向師團奏明情況,松浦中將的訓斥電話就來了,說他謊報軍情,本司令官已經在望遠鏡中看到支那軍的國旗還插在張古山的三個山頭上,園田良夫有口難辯,苦苦解釋了半天。現在,司令官的電話又打過來,準是催問戰況的,他兩手空空怎麼去交帳呢?只得硬著頭皮、夾著尾巴、小心翼翼地接過電話,一個立正道:「報告司令官,我是園田。」

聽筒裡傳出司令官松浦中將那冰冷的聲音:「園田君今天大概又沒有好消息吧?」

「嗨!卑職讓司令官閣下失望了!不過,我們困難,支那軍更困難,請司令官閣下再給卑職一天時間,卑職明天一定……」

「明日復明日,我們還有多少個明天?」 松浦中將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你不是不知道,支那軍已經發起總攻,本師團現在是全線告急、四處受敵,又只攜帶了五天的彈藥和給養,靠空投杯水車薪,時間對我們已經越來越不利了!你的對面不就是支那軍的一個團嗎?為什麼至今上不去?本司令官還為你配屬了一個榴彈炮大隊、一個迫擊炮大隊,你沒算算你的炮火是支那軍的多少倍?上一次在金官橋你寸步難行,這一次在張古山你又毫無進展,我真的對你很失望、很失望,你知道嗎?」

「嗨!嗨!」儘管松浦中將看不到他懺悔的表情,園田良夫還是一個勁地點頭鞠躬。他想辯解道支那軍都不是合格的武士,用衝鋒鎗、機槍、駁殼槍來掃射白刃戰,那大日本皇軍當然打不過,話到嘴邊他又嚥了下去,就算這些輕武器再厲害也比不過飛機坦克大炮和毒氣彈呀,他只得不停地「嗨嗨嗨」。

「你除了會說『嗨』以外,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麼?」 松浦中將已經很不耐煩了。

“辦法是有,我準備發起側擊,一可切斷山上與山下的聯繫,二可拉開守軍防線,以便於我軍尋找薄弱環節、撕開缺口。不過,目前本聯隊由於各級軍官帶頭衝鋒,傷亡過大,請求司令官閣下急調一批人才。」

園田良夫的這一計劃至少比一味正面強攻靈活。松浦中將覺得自己的部屬還是肯動腦筋、拼盡了全力的,只怪這七十四軍太難打。於是又盡量緩和著語氣說:「我看此法甚好,你要什麼我都想方設法滿足你,我只要張古山,希望你不要再讓本司令官失望。」

「本人一定為天皇陛下效忠!」 園田良夫放下電話,已經緊張得汗流浹背,參謀們已知趣地閃在了一邊,以免看到這一幕難堪的場景讓長官沒有面子。

電話線的那一頭,癱倒在椅子上的松浦中將渾身無力,雙手搓揉起疲憊而又發漲的眼睛。一零六師團陷於絕境,這是中日開戰以來的第一個帝國師團被圍,也是他從軍幾十年以來從未遇到過的危局,難道自己真的是無力回天了嗎?截止目前,全師團已傷亡60%,中下級軍官傷亡更是接近80%!

幾天前,一零六師團剛發現四面都是敵軍之時,松浦中將還沉得住氣,原本實行的就是穿插作戰,深入敵陣,遭受包圍自然不可避免。直到越打敵人越多、特別是丟了張古山之後他才真正地急了、慌了,不得不正視最可怕的情況,這就是自甲午戰爭以來,帝國皇*軍南征北戰,從來沒有一個師團被全殲的記錄會在自己手上出現零的突破!

一想到這裡,松浦中將不寒而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求援、必須再次緊急求援!(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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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華民族驅逐土共﹐天滅中共的重要時刻﹐重新提起他們﹐有重要的意義。
    我們將利用各種機會﹐將這些名將的事跡整理彙集成冊﹐以激勵華夏民眾在五千年
    中華文化的復興及超越中“元亨利貞”﹗這這裡首先介紹的是張靈甫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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