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連載:一個普通中國人的家族史(36)

國亞 / 網名:雅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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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23日訊】

  十四、公元一九七六
  
    一九七六年的中國,正是兩種命運、兩種前途大決戰的前夜。元月八日,全國人民敬愛的周恩來總理逝世。周恩來總理在文革動亂歲月中忍辱負重,鞠躬盡瘁,他的逝世頓時使全國人民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我的父母也身戴白花和黑色臂章,為失去這樣一位好總理而流淚。七月,德高望重的朱德委員長也逝世了。

    此時的毛澤東已經病臥在床,難以視事。「四人幫」及其狐朋狗友們乘機翻雲覆雨,倒行逆施,搞了不得人心的「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另一方面,人民忍受程度已達到極限,暗暗積聚著力量。反抗封建法西斯暴政的涓涓細流在一九七六年終於匯聚成了汪洋大海:一九七六年清明節,在天安門廣場上,數百萬人民以排山倒海、雷霆萬鈞之勢,向封建法西斯暴政說「不」,發出了「如果有人……想當『秦始皇』、『武則天』……他一定被人民唾棄,摔得粉碎」的怒吼。儘管後來這場運動遭到了殘酷的鎮壓,但是它宣告了離這場「觸及靈魂的大革命」的結束,離「四人幫」的末日已經為期不遠了。

    在這場運動中,鐵Z 局的工人階級沖在了最前列。我們大家所熟知的一首聲討「四人幫」的檄文《揚眉劍出鞘》,就是出自鐵Z局建築處機械廠的青年工人王立山之手。一九七六年四月一日,正在北京探親的王立山來到天安門廣場,在紀念碑上貼出了那首令人迴腸蕩氣的千古絕唱《揚眉劍出鞘》:

    欲悲聞鬼叫,我哭豺狼笑。灑淚祭雄傑,揚眉劍出鞘!

    這首傳遍大江南北、黃河兩岸,被億萬中國人民傳誦一時的驚世檄文,如同一柄帶著呼嘯的鋒利投槍,精確無誤地插入了「四人幫」的要害和心臟,使得他們篡黨奪權的陰謀無形可遁,引起他們的陣陣恐懼。「四人幫」把該詩列為「四五」事件中的「001號反革命案件」,可見這首詩在他們心目中具有何等份量。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的深夜,發生了二十世紀全世界死亡人數最多的唐山大地震,整個華北地區都處在強烈的搖動中,連太谷縣也受到波及,震感十分強烈。強烈的震動把父母驚醒,他們迅速抱著我和姐姐逃到了戶外,然後父親又返身回屋把那台珍貴的收音機搶救出來。不過,這次震動後就沒什麼動靜了,房子也並沒有倒塌下來。不久,太谷縣醫院裡轉來了一些地震中的傷員。接著市面上謠言四起,例如「唐山只剩六個活人」,「地裂縫把整個城市都吞了」等等,把大家全弄成了驚弓之鳥。直到五六年以後我上小學時,這些謠言還在我們小學生中間經久不衰,成了我們放學路上談得最多的話題之一。

    唐山大地震時,我已經依稀記事。那一段時間全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每到傍晚,全縣的地震警報就發出「嗚,嗚」的鳴響,此起彼伏。當時,誰也不敢回屋去睡,大家都拿著被褥、椅子坐在遠離高大房屋的曠野。那時雖是夏天,但到了夜裡還是感覺頗冷,我父母抱著我,坐在椅子上困守天明。朦朧中我記得鄰居家的大哥哥,當時已經二十多歲了,穿著軍大衣坐在我的前面,背對著我。不僅是太谷縣,當時整個中國黃河以北的人們都露宿街頭。後來,我父親找到了單位一輛報廢以後被拆除了座位的吉普車,每天晚上,父親都把那台收音機用棉被包好放到櫃子底下,然後全家人步行幾里地到那輛破吉普車裡睡覺。

    唐山大地震隱隱露出了經歷 「文革」洗禮之後,中國人道德淪喪的苗頭。地震發生之後,有很多人不是去搶救傷員,而是忙著摘取死人身上的手錶;在地震中倒塌的商店中的的物資遭到搶劫,不僅是糧食、衣物,連跟救災一點關係都沒有自行車、縫紉機也被搶走。附近郊區的農民,更是開著拖拉機,成群結隊地進城趁火打劫。還有一些人,趁機渾水摸魚,乘著人們無衣物遮身敝體大肆強姦。經過了幾十年的「仇恨教育」,中國人淳樸善良的本色被一點點奪去,變得異常殘忍而冷酷。

    一九七六年九月,全中國大街小巷,突然間同時響起了哀樂——毛澤東去世了!那一天,我的母親正領著我和姐姐正在街上往太谷線材廠走,猛然聽到哀樂和廣播員沉痛的語調。當時,我母親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怎麼,「他老人家」死了?難道……他這樣的人也會死?於是她掐了自己一把,才知道這不是在做夢。以後半個月裡,街上到處掛滿了是白花,到處是戴黑紗的人。當然,我的母親、父親也戴了,在當時的政治壓力下,沒有人敢不戴。

    母親帶著四歲的我參加了太谷縣手工業局工會組織的毛澤東追悼會,會場設在離線材廠不遠的太谷縣果品公司。那次,我第一次見到了電視,記得當時電視上放映的情景是故宮、以及躺在花叢中的毛澤東。我覺得很好奇,很興奮,拍著小巴掌哈哈地笑,於是母親狠狠掐了我一把,疼得我又大哭起來,整個會場數我的哭聲最響。追悼會場中有幾個中、老年婦女就跟死了親爹一樣「呃呃」地嚎啕大哭。其中有一個臨時工,是個黨員,都五十多歲了還轉不了正,哭著哭著,竟然昏了過去。其餘大多數人只是低著頭,能擠出眼淚的擠眼淚,擠不出來的怕別人說對毛澤東感情不深,就偷偷弄點唾沫沾到臉上,裝做流淚的樣子。我不哭時,就偷偷四下張望,看到好些人都乘人不備往眼睛上擦唾沫。大人個子高,低著頭互相看不見,可瞞不過我這個小孩子。

    我父親所在的鐵Z局工人們對毛澤東的感情比地方上明顯淡薄多了,當時他們單位領導宣佈:「毛主席他老人家……」時,馬上就有一個女聲「呃,呃」地哭了起來,但是大多數人都低著頭不做聲,有幾個膽大的年輕人還偷偷地四處瞅瞅是誰在 「呃,呃」,於是那「呃,呃」聲也沒了。
    這就是公元一九七六年!人們沉默著,等待著,企盼著……

    一九七六年十月中旬,我們家剛剛從地震棚裡搬回來。一天,我父親在三更半夜仍然像往常一樣,搜索著莫斯科電台的廣播。突然,一則江青被抓的新聞傳入父親耳中。剛聽到這則消息,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驚又喜,心跳也驟然加快,只是不大相信。第二天上班,父親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一位平時與我父親關係很好的工友蔡××走到我父親面前,壓低嗓子對他說:「江青被抓起來啦!」我父親聽了,還假裝成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在那個年代裡,人們互不信任,說不準出言不慎被誰告發了呢?蔡× ×見父親不信,急切地說:「真的!昨天我聽外國電台說的!」於是我父親與他相視一笑,各自忙自己的去了。以後的幾天裡,人們都小心地傳遞消息,暗暗喜悅著,直到得到官方證實。

    一九七六年十月下旬的一天,我和姐姐像往常一樣被鎖在家裡,聽到外面遠遠傳來鞭炮聲、鑼鼓聲。那天,我父親、母親都回來的很晚,而且母親是被人攙扶回來的,原來母親是參加遊行時掉到溝裡扭傷了腳。「四人幫」被「你辦事、我放心」的「英明領袖」給「一舉粉碎」了!當時大人們都說,「四人幫」裡有個江青最壞。後來,每當我們家吃雞,父親都把雞頭砸碎,掏出一個像正在跪著的小人似的雞腦,說:「這就是江青!」然後,再把那個「江青」放在嘴裡,嚼得粉碎。當時我到其他小朋友家玩,遇到吃飯時,常常會聽到這樣的話。

    「四人幫」的倒台,標誌著給全國人民帶來慘重損失的十年浩劫的鳴鑼收場。對於這場所謂的「革命」所帶來的有形損失,例如毀了多少寺院,造成多少億元損失,死了多少革命幹部和名人,發展滯後了多少年等等,人們已經談論了不少;但我認為「文化大革命」所帶來最大、影響深遠的損失並不是這些有形的損失,而是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無形損失——道德廉恥。

    十年「文革」確實觸及了人們的靈魂,如同一把鐵掃帚一樣把中華民族幾千年積累下來的道德成果一掃而光,造成了全民族道德失范的災難性後果。毛澤東在建立社會主義文化上採取了拔苗助長的手段,不但沒有形成他所期待的社會主義新文明新文化,反而造成了原有文化的大破壞與大消亡。毫無疑問,中華文明既有精華,也有糟粕;禮、義、廉、恥、信、忠、孝、仁、愛、和是其精華,專制與奴性是其糟粕。由於中華文明源遠流長,逐漸形成了很多情況下,同一個字面下往往包含了多重含義,既有「善」的一面,也有「惡」的一面。例如「禮」,其中既有禮儀之邦、以禮待人的「善」,也有封建禮教、三從四德的「惡」,而且往往良莠混雜。這就在客觀上使得改變這些文化的工作很複雜。毛澤東把文化的改造理解得過於簡單化,他顯然想迴避問題的複雜性,而依靠一把鐵掃帚把這些東西一掃而光、從頭再來,建立一種「純潔」的社會主義新文化。但是,由於文化是一個積累和自然淘汰的過程,這種「立」的努力必然會遭到失敗。失敗本身並不可怕,問題是為了「立」而「破」掉的,卻成功地「破」掉了。人類文化積累是很艱難的,但是破壞掉卻不困難,一次饑荒與戰爭,往往會使人的文化在某些領域倒退幾十年。而毛澤東對舊文化的全面出擊,起到了全面破壞舊文化的作用。從「文革」開始,人們多年來遵循的一些基本行為準則都被破壞掉了,但預計的取而代之的新文化卻難以在人們頭腦中扎根。「文化大革命」非但並沒有象毛澤東所預言的那樣「培養出整整一代堅定的共產主義者」,反而造就了一大批沒有文化、沒有理想、沒有信仰、沒有道德底線的流氓無產者。到了改革開放年代,這些流氓無產者為了迅速發財致富,用最駭人聽聞的手段達到目的;同時,他們還把這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哲學遺傳給下一代。這使得當代中國人普遍存在道德虛無主義,並且與人們趨利避害的本能相結合,進而導致全民性的損人利己、無德無信,使得中國這個「禮儀之邦」淪為一個令人恐懼的「道德荒漠」。俗話說「君子有所不為,小人無所不為」,現在我們這個國家裡民間坑蒙拐騙無所不為、官場貪污腐敗無所不至,這不能不說是全民族性的道德失范的惡果。為了消弭這個惡果,重建道德體系,我們不知道還會付出多少代價,作出多少犧牲。(待續)(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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