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书连载: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104)

国亚 / 网名:雅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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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组织部里的年轻人
  
 八、如此改革(上)

  
    一九九六年夏秋之交,人事处新调来一个处长。这位新处长姓申,将近五十岁了,精力充沛。申处长一来我们处,看着几个年轻的面孔,兴奋地连声说: “好!好!组织部里的年轻人!有希望,有前途!我初来乍到,工作不熟悉,向你们多学习!”此后,我们每次办完事情以后向他汇报时,申处长回答总是千篇一律:“哦!好,好!”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申处长一上任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搞改革。改什么呢?应当说前任留下的底子还算不错,我刚一进行时还感觉到某些正气。但是据说行长有些新想法,加上申处长急于建新功,就说:要改革,非改不可。于是他陪着“老板”跑到深圳、上海等地“南巡”了一圈,回来时就已经成竹在胸了。

    申处长开始让我们夜以继日地整理改革思路。应该说,一开始我还真以为这种改革是借鉴了人家的先进经验,以为这种改革能够解决好客观存在的人浮于事、任人唯亲、机构臃肿等弊端的。因此,我以一种很认真的态度对待这件事,可以说每一句话都是字斟句酌,每一个数字都反复演算。然而,当时我就有种感觉:申处长的改革太急功近利、太流于浮躁了,因为人事体制改革涉及到成千上万名职工的切身利益,稍微处理不好就会引起矛盾,在没有充分调查研究和取得试点经验的情况下就在全行推广,是不是太轻率了?

    第一个改革举措叫“适当拉开拉大收入差距”。申处长和计财处的贾处长共同定了方案,根据行政职务来确定收入系数,把行长与普通员工的名义收入差距从二点五比一扩大到五点一比一,副处级以上的差距从二点一比一扩大到四点五比一,科级以下变动不大。由于工资总量是由总行控制的,不能突破,因此根据方案一测算,行领导、正处级名义收入几乎翻了一番,副处级增长百分之三十,正副科级以下基本持平,普通职工下降百分之三十。这个所谓的“改革”,实际上是把职工收入的一部分名正言顺地转到了少数人手里。方案一出,全行哗然,在分行人事工作会议上,各二级分行和支行纷纷提出尖锐的批评意见,但是行长力排众议,强行贯彻执行了。

    其实谁都知道,很多国有企业的领导在用车、住房、医疗……等等一切方面都享有职工不可比拟的特权。比如说住房,领导们的住房不仅面积是普通职工的两三倍,而且占据了最好的地段、最好的楼层、最好的朝向,按市场价格计算,光住房一项“领导”们就比职工多得到数十万元甚至更多;再比如说用车,领导们比拥有私车还划算,说是“公车”,但实际上有几个单位的领导肯把自己的车拿出来“公用”的?车位、修理、耗油、过路过桥、违章罚款……一切都是公家出钱。这实际上就是一种隐性收入或者灰色收入。此外,在九十年代初期搞市场经济和股份制时,有很多上市公司为了资产扩张,拉关系、搞贷款,向银行领导无偿赠送原始股,通常数以万计,一旦上市后就价格不菲、获利丰厚。这在全国金融系统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一般的职工哪里有这种待遇?然而,一些人并不以此为满足,非要从职工那里挖掉一块不可。可悲的是, “改革”大权掌握在这些人手里,这种“改革”就成了他们敛聚财富的一种手段。在那年的工作总结上,申处长让我写下了如下的话:“实行拉大拉开收入差距以后,极大地调动了职工的积极性……出现了人人比奉献比业绩的可喜局面”。

    第二个改革举措叫“实现下岗分流,人员精简”。正式职工不太好惹,就从临时工开刀。于是数以百计的储蓄岗位临时工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工作,丢掉了饭碗。我虽然也觉得人员臃肿是国有企业的一个弊端,但是要精简,就应当精简那些不干活的闲人;而储蓄却是银行里最辛苦的岗位,几乎是没有闲人的。今天精简了,明天储蓄所就开不了门,不得已又得招聘临时工。这边一边精简,那边一边招聘,“精简”的效果等于零。而那些正式工里的闲人,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一点触动都没有。处长对这个改革举措的评语是:“精简了人员,提高了效率,使职工普遍产生了危机感,全行职工精神面貌为之一振。”

    第三个改革举措是“精简机构”。由于分行有二十多个处室,每个处室各管一摊,支行也有对应的科室。机构臃肿的现象的确是存在的,但是问题出在各个环节,特别是总行和分行。申处长大刀阔斧地砍掉了支行的一半多处室,可分行机构纹丝不动,于是各个支行不得不一个科室对几个婆婆,光开会和收发文件都忙不过来。机构精简了,但是人员却没法安排,那么多“科级”、“副科级”怎么办?于是想出几个新名词“科级调研员”、“享受科级待遇”和“科级行员”,干科员的事,拿科长的钱,又引起了普通职工与这些人之间的矛盾。退下来的科长、副科长们也不服气,都不好好干。

    为了配合收入分配“改革”,计财处也弄了不少配套方案,合伙把财富往少数人手里集中。就这样,几个“改革新举措”如同几把火,把全行烧的乌烟瘴气。随着我的深入观察和思考,我发现这些既得利益者们所倡导的“改革”实际上是一种打着改革旗号的掠夺。他们的每一条措施都显得“跟中央保持着一致”,都有一条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实际上却是对诚实劳动者的剥削。因此我渐渐地对这种“改革”产生了厌恶和抵触情绪,开始怀疑自己每天做这些工作究竟有什么实际意义?我的价值在哪里?我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成为了他们的帮闲。因此,我们私下里给申处长和计财处贾处长起了个绰号:“改革家”。只要有谁被处长叫到办公室里,出来以后大家都调侃般问:“怎么样,‘改革家’又有什么‘改革新举措?’”后来慢慢地,“改革家”的绰号传到了全行,很多人都这么叫。我们又觉得他们可能也听到了,觉得这么叫太刺耳,于是用了隐晦的叫法:英文“Reformer”,汉语音译为“瑞富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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