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巢随笔(161-4): 探访与撞击

—— 台北文化之旅
黄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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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的传承与消解

在台湾,同文化界的朋友们交往,感觉很朴实、和睦,人与人之间彼此不故作姿态或矜持;即使挂了个什么职位的人也没有那种令人厌恶的“文化宦官”的习性,那种居高临下的令人可悲的踞傲。其间,除同《创世纪》等朋友们接触外,我也受到了《葡萄园》的一群诗人们的盛情宴请,同文晓村、金筑、台客、王牌等人见了面,大家围坐一桌,亲密无间。因为我曾长期生活在贵州,贵阳是我的第二故乡,也算贵州贵阳人,席终,来自贵阳的老诗人金筑特意唱了几首充满贵州苗族风情的民歌。他的嗓音高亢洪亮,七十开外的人了,仍然充满青春气息,博得满座掌声。他为人虔诚,我感觉他身上自然流露出一种基督徒的博爱与悲悯情怀。我应同桌诗人们的要求,当场朗诵了一首诗《逃避逃亡》,灵肉灼痛,声泪俱下。我告诉大家,漂泊美国并不是我的意愿,而是一种迫不得已、无可选择的选择。我生活在自由世界,却无时无刻不眷恋生我养我的那一方水土,从离开中国的第一个瞬间起,我就开始怀念中国。这种感情,一桌人都深有体味。

颁奖典礼和座谈会后,在绿蒂的联系下,我访问了《联合报》副刊,拜会了副刊编辑陈义之和田新彬,并给他们留下了几篇诗文。也同刚从德国回来的龙应台单独见了面,这位女作家送我一本新著《百年思索》。诗人高准和杨平各自邀请我去他们家小住,最后我去了远在内湖的杨平的家,他家隔张默很近,又再次与张默见面并受到他的个别宴请。同时,在杨平的热心安排下,专程拜访了老诗人罗门、蓉子夫妇,另外还同全力以赴竞选总统的作家李敖作了一次电视对话。关于罗门和李敖我下面还要谈到。

逗留台北期间,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有一个人,老作家王璞。他是《艺文影库》的独立制做人,拍有一套具有文化史料价值的《作家录影传记》和《中华民国艺文活动》纪录片。前者已拍完五十二部,后者将近一百部。他所拍摄的《作家录影传记》,目的在于倡导全民录影,保存中华文化,起到积极的文化传承作用。所选拍摄对象都是六十五岁以上的人,多数为七、八十岁至八、九十岁高龄,他说再不抢拍就来不及了。我的座谈会和同李敖对话他都做了录影,并破例为我拍了一部自述性纪录片。令人特别感动的是,他完全是自费进行这一具有巨大文化价值和历史意义的工作,每拍完一部都免费相赠一部。七十岁高龄的老人了,每天马不停蹄、无日无夜地工作。将来他要把他所拍的全部录影奉献给大学和博物馆,以声音和图像的立体形式为后人留下前人文化活动的珍贵历史记录。他这种文化使命感和献身精神使人无不感动。

台北到处是书店,整座城市虽然陈旧,却弥漫着一种浓郁的书香。台湾出书虽然很精美,但容量很“小”,一般出版社都拒绝出大部头,这也许同台湾读者面小、发行量有限有关,也许也同文化趣味不无关系。台湾不像大陆拥有宏篇巨制的文化市场和众多的读者群。我想大陆许多通过书本阅读人生的人无不喜欢看岁月绵延的东西,他们永远不会嫌展卷在书中的生命太“长”,反而害怕它太匆促、太急迫、太短暂,刹那消失。文学作为一种生命含金量极高的文化形式正在台湾无形地消解。人们似乎愿意关注和消闲于满目闪烁的金沙,而无意于窥探和开采哪怕一座金矿。像前面所提的哑默式的近千页密密麻麻的书,在台湾可能要分成四、五本出版,而且也无出版社愿意承担出多卷套书的风险,出了也走不动,销售空间有限,唯有自费出版,在圈子内交流。一位曾收下我的书的出版商介绍,台湾读者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女性,她们不爱啃那些“博大精深”的文学,而喜欢轻松愉快的一次性文化消闲。以饮食文化比喻,大概可以这样说,台湾的少女们喜欢牛奶、咖啡、甜点,不爱喝茅台、酽茶和苦药。这是否无意间会不自觉地造成一种文化偏食,进而引发日后精神营养不良的后遗症?但大陆不是这样,人们既接受大陆的文化,也喜爱台湾的文化,阅读趣味比较兼顾和平衡,绝不会出现那种因令人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而把读者吓跑的现象。出版商为市场而运作,不仅被动地迎合了世俗的趣味,也潜在地疏离了文化的承传、助长了真正的文学存活空间越来越狭窄的趋势。台湾也有极少数对文化发展投以关注的出版家,他们除了出的书品味、格调都很高,甚至宁可亏本也愿出版有文学价值的作品。

在台湾活动期间,台北新诗学会的林文俊曾同我走访了几家出版社,包括尔雅、文史哲、九歌、正中。尔雅的主人是诗人隐地,他送我一本他出版的《山居笔记》和他自己的作品《法式裸睡》。我的一部长篇给了一家出版社,这是我的一部“追忆逝水年华”,深水中潜藏岁月的雷霆、海啸和风暴。一百多万字的东西,出版商从商业角度考虑,表示祗能出版三十万字,我没有同意。以前香港和纽约的中文出版社也曾有过类似的商业性要求,我宁可维护一份文学的纯粹和人生的本真,也不愿媚俗。目前,一份青春的日本双语文学杂志,以新世纪大地、天空和海洋的色彩命名的《蓝》,表示愿意连载。我相信,这部吓退许多出版社的大长篇最终会有它的文学知音。

去了杨平家后,他曾同我逛大街、串书店,并引我去了一处叫“紫藤庐”的清雅去处,真是“青茶滴露、紫藤结缘”的妙境,使我想起五更鼓茶室的雅趣。果然在那儿风流倜傥的杨平遇见几位骚人墨客和妙龄女子。

李敖的秘密书房也是杨平同我去的,李敖同我有相似的经历和遭遇,反叛和挑战是我们共同的精神性格。但我们也有相异的地方,李敖是现实者,我是梦幻者;李敖坚持对这个世界施行报复,我表示痛苦使我学会的不是仇恨而是宽容。李敖和管管一样:绝不饶恕!但他表示现实的李敖并不拒绝梦幻的黄翔。李敖是个著作等身、甚至“著作超身”的人,但他说他的几十本《李敖大全集》完全是他当个体户自费出版的。台湾任何文学选本都不选他,更不用说获奖!他身上有一种“自己抢救自己”的精神。尽管某种人生姿态不尽然一致,但是双方的对话却是极为坦荡的。

唐山出版社2001年出版
台湾台北市大安区罗斯福路3段333巷9号B1
电话:(02)23633072
传真:(02)23639735
http://www.tsbooks.com.tw
ISBN 957-8221-59-2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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