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我们发出了一声大叫,又响起了停止开动引擎的铃声,一阵阵咒骂声,一排排放气声,——正当杰姆从那一边、我从这一边往水下跳的一刹那,大轮猛冲过来,从木筏的中间冲过去。
他们划走了,我上了木筏,心里头可不是个滋味,因为我很清楚,自己这是做了错事。我也明白,我这个人要想学好也是做不到的了:一个人从小起,没有一开始就学好
我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不过我心想,我还是非得这么干不行——这事我躲不过啊。恰恰在这么一个时刻,开过来一只小船,上面有两个人,手上有枪。
杰姆说,他肯定会认出来的,因为只要一认出来,从那一个时刻起,他便是一个自由人了。反之,如果一错过,他便会再一次身在奴隶制的州里,再也没有自由的机会啦。
杰姆把全部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跟实际发生过的事说得一模一样,只是加油加醋描画了一番。他随后说,他得“详一详”这个梦,因为这是上天降下来的一个警告啊。
我上去的时候,杰姆正坐在那里,脑袋往两腿中间垂着,是睡着了,右胳膊还在掌舵的桨上耷拉着。另一柄桨已经震裂了,木筏子上到处是树叶、枝桠和灰尘。
估计有十五分钟时间,我一声不响,竖起了耳朵听。我当然是在漂着,我估计,一小时漂四五英里路,只是你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水上漂。不。你只觉得自己死了一般地躺在水面上。
我心里但愿那个傻瓜会想得到敲响洋铁锅这样一个办法,可是他从没有敲过一声。叫我最难受的,还是前后两次喊声间隙时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这样的黑奴,我可从没有见到过。只要他脑袋里有了一个想法,就再也不会打消。在黑奴里面,这么瞧不起所罗们的,他可说是第一个了。
整整一个下午,我们躺在林子里聊天。我还读读这些书。着实快活了一番。我把破船上和渡轮上发生的一切全都讲给了杰姆听。我说,这种种的事便是历险。
仿佛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见到杰姆的灯光升起。升起时,仿佛灯光远在千里之外。待到我走拢,东方已经开始灰白。
这个主意落空了。不一会儿,又是风雨交加,比先前还要厉害。大雨一个劲地往下倒。又全不见一丝灯光。依我看,人们全都睡了吧。
我吓得停止了呼吸,几乎晕了过去。跟这样一帮人困在一条破船上!不过,这可不是感叹的时候啊。我们得把那条小船找到,马上找到
他进来了,比尔也随着进来了。不过啊,在他们进来以前,我爬到了上铺,已无退身的余地。这时我真后悔,我真不该爬上了这条船啊。
这时候,杰姆往筏子那边去了。我简直压不住我这份好奇心。我跟我自个儿说,此时此刻,汤姆.莎耶决不会往后退缩,那我也不会。
时已深夜,风雨交作,一片神秘气氛。我这时的想法,跟一般孩子眼看到一只破船深夜在河上悲惨孤单的光景时是一样的。我要爬上去,偷偷遛一遭,探一探上面的究竟。
要是人家找到岛上去的话,我估计他们一定会找到我生起的火,在那边守候整整一个晚上,等着杰姆出现。不管怎么说吧,反正我们把他们调来了。
我跳上了岸,窜过树林,爬上山脊,冲进山洞。杰姆正躺着。在地上睡得正香,我把他叫了起来,对他说:“杰姆,快起来,收拾好东西。一分钟也拖延不得,人家来搜捕我们啦!”
把你的秘密一五一十告诉我,相信我,我会保守秘密的。还不只这样,我会帮你忙的,我家老头儿也会的,只要你需要他的话。
老芬头儿又回来了,又哭又喊地找到了撒切尔法官,索要那笔钱,为了走遍伊利诺斯州寻找那个黑奴。法官给了他几个钱,而当天晚上,他就喝得醉醺醺的,在半夜前一直在当地。
我就担起心来,深怕这回找到她打听镇上的情况,也许这个主意是错了。不过,不一会儿,她提到了我爸爸以及那件杀人案,我就很乐意听她唠叨下去。
杰姆躺了四天四夜,肿全消了,他又活动起来了。我打定了主意,从此不说什么用我的手摸蛇皮的话了。惹了这场大祸,不是很清楚了么?
杰姆对着酒罐呷了又呷。时不时的神志不清,跳来跳去,高声叫唤。每一回醒过来,便又去对着酒罐呷酒喝。他那只脚肿得好粗,小腿也肿得厉害。
一个晚上,天快濛濛亮了,我们正在岛尖,上游漂来一座木头房子,是在西边的一头。房子有两层,只见歪歪倒倒的。我们划了过去,爬了上去——从楼上窗口里爬了进去。
我打算到岛中央一处地方去细看一下,那是我最初察看的时候便发现了的。我们就出发了,一会儿就到了那里,因为这个岛不过三英里长、四分之一英里宽嘛。
杰姆可懂得所有形形色色的预兆,他说他几乎什么都通晓。我说,据我看,仿佛预兆全都是坏的预兆,因此我问他,究竟有没有好运的预兆。
有几只小鸟飞来,一次飞一两码,便歇一歇。杰姆说,这是一种预兆,要下雨了。他说,小鸡这样飞的话,就是一种预兆,因此他推想,小鸟这样飞,便也是一种预兆。
不用花多少功夫,我便叫他弄明白了我没有死,我见到了他又多么高兴。我对他说,如今我便不寂寞了。我并不怕他会把我现今在哪里告诉别人。
我对我自个儿说,我这样不行,我得弄明白究竟是谁跟我一起在这岛上。不弄清楚,便完蛋了。这样一想,我马上心里好过些。
忽听得河上远处传来重重的“轰”的一声,我连忙爬了起来,支起一只胳膊,仔细地倾听。没有多久,又传来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