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229)

中集-第七章:背负重枷的炼狱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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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曹季贤:“我要回家”(3)

他今天没有料到这曹季贤,竟以不屈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毕竟年纪大的人不像杀气正旺的年轻士兵,当年的红卫兵可以血刃对手,用刺刀剖开对方的胸堂而面不改色。

他今天面对的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囚犯,是一个同他一样穿过黄马褂的人。是他亲口下令让曹季贤几乎冻死!虽然他永远不会对自己的罪恶发生忏悔,然而他害怕了,慌慌忙忙的逃离了,这老家伙!

“动工,动工,有什么好看的!”狭长的沟谷里传来了徐世奎声嘶力竭的叫喊,他拚命地驱散在曹季贤周围的围观者,一面命令跟班的卫生员和两名流放者到河对面的医院去取担架。

曹季贤经过火烤烘暖的措施,仍然不省人事的昏迷在工地的田坎上。

“这哪是把我们当人看待,连对待牲畜都不如!”围观的人压低了嗓们愤愤的控诉着,人们心中充满了压抑!“比刘文采地主庄园的水牢里所展出的还要残忍,何况那水牢是藏在地下室里不敢公开露面的”。

“什么改造人,分明就是摧残人,法西斯!”几乎所有在场的人同声谴责刚才的暴行。

突然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在喊道:“活该!谁叫这曹季贤穿黄马褂?这年头,当兵的哪一个不是心黑手辣,想来他过去整起人来一点都不会比别人差,我看哪!用不着在他的身上浪费同情心”。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著!

1970年初,当他穿着黄马褂,第一次出现在农六队的坝子里,就给这里的奴隶们蒙上一种天然的敌意,那时他成天低着头,好像一只掉进了羊群里的小狗,任何人对他都抱着一种防备。

好奇的人向他提出问题,他一律不与回答。也许人们提出像“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的,除非牢头们声色俱厉地问他:“你犯什么法?”他答非所问的嘟哝着,重复一句简单的话:“放我回家吧”。

吃饭、起居他也不问别人,有时候竟然傻到用手板心去接自己那一瓢白菜。但从他矮而壮实的身体猜测,他原是一个挺有气力的庄稼人,只因为在入监时受的刺激太深,使他沉浸在半睡眠状态,流放者戏虐的称他叫“曹军爷”。

因为行动迟顿,在六队那个环境下,他没有少挨老管们的拳脚,在狱吏们的眼睛里,被囚在六队的人都是“牛鬼蛇神”,都是他们随意打骂的奴隶。

出工劳动,他总是拖在队伍的最后面,每天加给奴隶们的劳动,尺满称足他也不例外,农六队的囚奴经过长期的磨难归顺了,都会在下地以后忙着赶自己的“任务”。但是,他好像木头人似的,坐在田坎上发呆。

为了他没有完成当天的任务,六队有的是制服他的办法,挑灯夜战免不了他;绳捆索绑,斗争会这些能治服奴隶们的“行之有效”办法,都一一试过了。但他真像一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随你怎么整他,他都会用同样一句话来回答整他的人:“放我回家!”。

这种近乎痴呆的情况,渐渐使何管教和徐世奎感到头疼。因为,一个人压不服,其它的人都会跟着校仿。何庆云有一次向他威胁说:“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们拿你没办法,六队的刘志和,就是因为‘装疯’,还不是照样把他枪毙了!所以你如果继续下去,就只有自绝于人民!”。

无论那一个国家,决不会对疯子格杀勿论,除了中国的无产阶级专政时期。

在中共监狱中把犯人不当人看,随意侮辱他们的自尊是家常便饭。一般来说,处在生死线上的“重刑犯”不伤皮肉,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有一次,徐世奎因伤及了这位曹季贤的隐私,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说:“你曹季贤别装疯,老实告诉你,你干的事是任何人都鄙视的,你趁你妹子从乡下到你那儿探亲,强暴了她使她怀孕,军事法庭判你十年,我看是判轻了,你还继续装疯卖傻,真不知道羞耻”。

本来,徐世奎这么刻薄的挖苦,出于对曹季贤的无奈,没想到他再也沉不住气,大声的抗议道:“你说的是假话,军事法庭那些不是人的家伙,勾结起来,把营长干的事,全都诬在我身上……”接着他带着哭声断断续续地当着在场的人,毫无遮掩的讲了出来。

“那营长才是真正的大流氓,前年我妹子探望我,他把她安置在部队的招待所,那里知道,才住了两个月,我的妹子就怀了孕。妹子还是一个处女,吃了哑巴亏,不敢声张,悄悄私下告诉了我,气冲冲的我找团长揭发这件丑事,不料被团长反诬一口,说妹子房间的钥匙只有一把,平时是保管在我手里的,一口咬定,招待所的人看到我一连几晚上上妹的房里住,把这事硬栽在我的头上。我跑去找师长,师长说这事有损我军名声非同小可,成立了一个调查组,调查组调查结果还是把这事栽在我头上。我被关进了军法庭禁闭室,受到军管会的刑讯逼供,我就是这样冤冤枉枉到监狱里来了!”

愤怒而失去理智的曹军爷,决定枪杀他的营长,没想到还没进入这营长的房间,就被发觉了,师长毫不客气把他送上了军事法庭!

倘若这位军爷还有一点骨气,就不该在身受双重羞侮下,依然忍气吞声就范于劳改队,他应该勇敢的站起来抗议军事法庭的诬判。可惜他没这样做,把他抓进监狱后,才听说妹妹堕了胎。

这椿丑闻,以女人的堕胎了结了,证据已经消灭,谁干的“好事”也恐怕只有他的妹妹才知道了。

现在,几乎被冻死在清理堰沟工地上的曹军爷,被三名流放者抬进了医院。最后因为命大,经过医院抢救,他苏醒了过来。可是那两条被冰雪冻得组织坏死的腿,给他留下了终身残迹。

他当时才二十几岁,中国人中蒙受这种类似之冤的人太多,中共的组织机构,毒刑和邪教作弄过多少无辜的苍生啊?(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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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曹季贤本人既没有想去看病,也不知道在这样险恶环境下如何保护自己,他那失常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单纯而简单的想法:“放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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