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清明引(7) 满庭芳-人生如戏1

作者:云简

(pixabay) 

font print 人气: 640
【字号】    
   标签: tags: , ,

第二章 人生如戏(1)

昭雪感自伤怀,独自在河畔站了许久,归去时分已日影西斜。细长的身影一路向北,往城里走去。待到得家中,天黑如墨。鹤亭书院门前黑漆漆一片,对面的茶室因天黑欲雪,也早早收起了铺面。

昭雪好容易摸到了自家门口,眼前却是两条白纸挡路,贴近细看,竟是白纸黑字两张封条。原来孙严芳想到盘问这小妮子,在客栈也花费不少,却无处支银子,便打起了鹤亭书院的主意。下午来时,见院中四下无人,只道是高家把人接走了。便下令封院,隔日变卖抵债。

昭雪自然没料到他们事情做绝,连个栖息之所也不给留下,怨怒不公之情陡升,转念一想,这怕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没料到来得如此急迅罢了。这下,不仅小姐当不成,恐怕正是要流落街头了。一阵苦笑,将画儿贴心抱了,无力可支,坐倒在门前台阶上。

未知过了多久,面颊冰冰凉凉,抬眼一望,只见墨玉天空尽处,纷纷扬扬撒下无数雪花。天寒雪紧,转眼已是白茫茫一片。

图:《昨夜朔风十万雪 哪知反助清河流》(局部),作者:曹醉梦。(《醉梦画室》提供)

****************************

倒春寒料峭,静寂雪夜迟。万家灯火处,人难团圆时。尘世有冤娥,街尽步雪痕。

****************************

昭雪走到后院小门处,又给两道封条挡了回去,正无望之际,忽闻犬吠之声。那狗儿哼唧几声,便不作响了。昭雪走过去,看见一只小野狗冻死在草垛旁边。心生恻隐,将这狗儿拖至一旁埋了。

这草垛上边便是鹤亭书院的后墙。昭雪沿着草垛爬上墙头,有株大枣树,便顺树滑落下来。熟悉的景物,不同的心境,像是到了陌生地方,手足无措。若不是家变既生,直教人想起严冬温酒、闲话家常的除夕之夜,而今却只剩止不住的落寞凄寒。

窗中无灯,寂寒难诉。

昭雪摸到了灶房,生起一通火。环顾四周,火影彤彤,记忆中何时来过这里。远远望见后堂大厅,似乎仍是欢声笑语、天伦之乐,回到眼前,却只剩下了孤影蓦然。

东翻西找,拣出两个馒头、一件棉衣。换了棉衣,啃着馒头,不觉泪水簌簌。内疚难以自持,又有何脸面存世,便从冷灶下面抓了把黑灰,将脸面涂的一团漆黑。待雪停止,拾掇些东西,从后院墙头翻了出去。子时已过,街上寂寂无声,昭雪独自向城外走去。

****************************

城外本森森然,然而今日落了雪,道路却也分明,尽是苍松劲柏。雪压青松,肃穆端然。

昭雪在林中行走了半个时辰,忽然听闻一阵曼妙琴音,幽幽传来。初时以为是错觉,但那琴音愈发清晰悦耳,让人回避不得。昭雪早已哀莫大于心死,又有何惧怕?便寻声走去,直到源头方停步,环顾四周,只闻琴音铮铮而鸣,叶雪簌簌而落,却是半个人影也无。

她平地里转了几个圈,只见眼前雪花曼扬,纷飞错落,宛如天宫佳苑。身负奇冤,此刻竟心境通畅,再无纠结窒塞之感。少时,音终雪止,松柏仍青,哀思复归,教人又伤感不已,心头欲雪。

寂静忽闻弄弦声,只教陌客抬眼望。

方才那奏琴者,盘膝端坐于一株参天青松枝干上面,瑶琴自在其上。

“方才是你弹的曲子么?”昭雪抬首问道。

“正是。”那人微微一躬,原来是位锦衣罗帽的公子。

昭雪低头赞了一句:“可真好听!”便提步欲行。

那人道:“你想学吗?”

昭雪忖思片刻,道:“不学了,我是失意之人,学了也便学了,不学也便算了。学与不学原本就不重要。”

走了几步,忽闻身后一阵清朗笑声,瑶琴公子续道:“世事亦无真假,说了也便说了,不说也便算了,说与不说原本就不重要。”

昭雪心头一惊,想起当日客栈中诱供情景,这说与不说之间实在是天差地别,人鬼殊途。寥寥数语,便点醒梦中人。

昭雪转身回到树下,仰首望道:“我便想学,公子肯教我吗?”

只见那公子微微一笑,道了声“起!”

昭雪只觉四周树木齐齐矮去,凝神之刻,那公子已然在旁;向下一望,白茫茫一片,头晕欲迷,便不敢再看。那公子左手一推,瑶琴便稳稳架在昭雪膝上。他右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支玉笛来。

“乐器有别,但音律相通,姑娘蕙质兰心,自可从笛音中悟琴曲。”说罢,一个人悠悠扬扬吹了起来。

昭雪果然不负期望,跟着续了下去。便到后来,耳中只听到琴声。再到后来,心中只闻乐声,似一人荡舟湖上,听轻盈水声,心随浪里沉浮,自在无比。

正沉醉间,忽然一阵悲愁涌上心头,诸般凡尘怨事尽列眼前,挥之不去。悲苦之情霎时涌出双目,成一泓清泪——原来这琴声早歇,那公子的笛音,亦不知已停了更久。

昭雪轻拭眼眶,只见那公子微笑点头,眉目间有满意嘉赏之色。

她一低首,见袖子上有黑黑一块污渍,才想起来自己乔装之事,不免尴尬,头更低些,道:“昭雪这般模样,公子莫要见怪。”

只听那公子爽朗一笑,道:“你什么模样,我根本看不到。”

昭雪大奇,脱口道:“你看不见么?”

那公子不以为怒,笑吟吟点了点头,道:“你的外貌,我看不到;但你的心里,我却看得看清楚。你一个女子孤身上路,想是受了什么委屈。这里有两味药,你可拿去防身。”说着,取出两个小瓶儿递给昭雪:“红瓶的药粉,只需一点儿,便可使人昏睡三天三夜;白瓶里的药粉,可使人清醒,能解百毒。这两味都不是毒药,姑娘勿须担心会伤到人。”

昭雪蒙他教曲,心中不胜感激;失言不怒,足见宽容;现下又赠防身之物,处处为自己着想,心下一阵温暖,不知该以何为报,脱口道:“多谢师父!”

那公子微微一怔:“姑娘何以如此相称?”

昭雪道:“您既教此等佳曲,便是昭雪的师父。只怕师父嫌弃,不肯收昭雪为徒。”

那公子又爽朗一笑,道:“也罢,你既称我师父,我便将另一半曲子也教于你。”

昭雪奇道:“还有一半?”

师父笑道:“刚才的是后一半,现在我教你前一半,你把琴给我。”

昭雪递过琴去,那公子又弹奏起来,这前半支曲与后半支曲子又有不同。若说后半支曲子是绝尘自在、天音潇洒,这前一半便是红尘迤逦、气象万千。

初时,昭雪只细听记音,便到后来,他每拨弦一下,她似乎已知下个落指之处,越听越熟悉,直至一惊:“这不是出事前夜,爹爹教的那半首曲子么?!”霎时惊醒,便觉得身子已悬空而落,猛然惊呼——“啊——”余音未落,已稳稳当当落于松软软雪地之上。抬头一望,只见树枝上下微微起伏,树上早已无人。

昭雪心急,叫道:“师父!师父!你不带我走么!”

只听声音穿叶而来:“你好自为之吧!”

“徒儿何时才能再见到师父?”昭雪道。

“此曲再响之时,便是你我再见之日!”声音渐渐悠远,消隐于密林深处。

昭雪在原地呆立半晌,这一起一落之间,仿佛做梦一般。若在往昔,有此等奇遇,昭雪定然心潮澎湃;然而今时今日,身负不孝不义重罪,哀悔之意如泰山压顶,叫人怎生快活得起来?只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

是时天寒地冻,月隐星稀,唯有地上白雪冷冷生辉。

林间一人快步奔走,只见他一身秀才打扮,长身玉立,面目英俊,神情潇洒,左肩背着一个包袱,右手提了一个布包,却是又细又长,与其人一般高,急步踏上一片空地,脚步过处竟是踏雪无痕。

秀才平地里四下一望,皱起眉头,心道:“刚才明明听得他在此弹琴说话,怎地跑得这样快?”

正疑惑间,忽闻到左翼一阵梅香袭来,清冽芬幽,便一转头,登时一惊。只见一柄折扇向着自己冲击而来,风声不起,落雪不惊,悄无声息,只是一股子寒梅香气泄露了踪迹。

秀才身起燕落,退了半丈;那扇子上灌注了劲力,平平不坠,跟了半丈。秀才拎起长布包袱,平刺而出。

两股劲力相撞,只听“刺啦——”一声,长布包袱爆裂成片,露出一柄长枪。枪身通体幽紫,泛着金光,枪缨胜雪,刃如流星。蓝光闪烁,刃尖正正好好抵住来扇。

那扇子倒也奇了。不破不损,又原原本本退了回去,像是后面有人拉扯一般。

秀才收枪立于雪中,道:“几年不见,你功力大进了!”只听树丛后有笑声,一只脑袋大的雪球隔空而来。秀才一笑,道了声“去”,雪缨紫金枪飞出半丈外,插入雪中不倒,冷冷生威。便只一瞬间,雪球突然爆裂,在他脸上身上下了一阵子雪。

秀才不以为意,凝立不动,果不其然,其后无数片红梅纷至沓来,清香幽幽。玉雪缤纷,红梅夺目,煞是漂亮。这梅花中灌注了劲力,每逢抬手接处,均需以劲力化解。即便如此,一瞬之间,也被那秀才握在掌心里,半片没落下。

不等落地,迅即如雷,奔入丛中,果然,一把瑶琴放于红梅林间,却是半个人影也无。

秀才走近去瞧,“果然是他。”甫拿起那柄琴,却只道一声“不好!”转身回到空地,那稀世神兵已然不见。秀才脸色微愠,只道是又上当了,中了那人声东击西之计。不过比武较量向来凭借的是真功夫,这样未免也赢得太不光彩。便大声道:“舍得你的琴吗?”这一声,直震得树上落雪纷纷。

只听林中那人道:“你舍得你的兵刃,我自然舍得我的瑶琴。”这话传来,声声入耳,却没惊动半分落雪。秀才气不过,只得道:“你既不愿露面,下次,可得藏得隐蔽些!罢了,我送你一程。”

他这一番话也直叫那人听得声声入耳,亦没惊动半分落雪。言毕,右掌一推,已将那瑶琴弦向下背向上,远远送了出去。琴刚入梅林,便听一声“多谢!”丛中飞出紫金枪,秀才身形微侧,待枪身过半,右手扣住枪柄,在空中平平划了个半圈儿,“铛”一声穿雪入地。

秀才知道,他这便是缓兵之计,人早已踏琴远去,不复追赶。

提步欲行,想起左手中的梅花,红衣金蕊,娇艳傲然,心中一凛:“两年未见,他竟功力大进,学了这摘叶飞花的功夫。景阳啊景阳,你既有如此之才,又何故作出那害人的曲子!”立时摇了摇头,手一扬,顿时落英缤纷。长衫秀才,悠扬而去。(待续)

点阅【天地清明引】系列文章。

责任编辑:杨丽海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洗手间里,我在洗脸池前磨磨蹭蹭,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镜子里,一个戴黑墨镜的在向我微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方明,这儿没监控。”这熟悉的声音让我心惊肉跳!他摘下了墨镜——My God!是他!
  • 在医院见到了杜红,也看到了她那位一直昏睡的将成为植物人的男朋友,我真是无话可说了。这个刚毕业的法律研究生,不谙世道,跟预审死磕,结果被一手遮天的小预审整得被律师所解聘、男朋友被打成重伤。我塞给她一万元——杯水车薪,在这昂贵的医院里支撑不了几天。这钱还是我向母亲借的,我目前在国内的现金,为还人情债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 徐队一愣:“说点儿‘人话’你听不懂啦?非得让我说‘黑话’是不是?方明,收拾东西!”我终于听到了这句久久企盼的“自由令”——坐牢四个月,我就听不懂“人话”了?非得用“地狱的语言”翻译一下!我已经成了标准化的大陆囚徒了!
  • 忽然牢门口铃铃作响——徐队拿着钥匙当铃铛晃。“又讲课呢,方明?”他说着开了锁,装模作样地说:“放学了,你走吧。”这是著名小说《最后一课》里的最后一句话,他用的也是小说中那老师悲凉无奈的语气。又开玩笑了。我马上改为笑脸迎了过去,“徐队,又提谁呀?”
  • 原来脍炙人口的“谚语”竟是半个世纪的骗局!应该是“小河有水大河满,小河没水大河干”——大河的水是小河流汇过去的!人民富足了,国家才富强,西方民主社会就是这样;而中共颠倒是非的“谚语”竟能骗了几代大陆人——一味压榨、搜刮人民,红产阶级打着国家的名义中饱私囊,给嗷嗷待哺的人民剔出点牙缝里的剩饭,这就是党的温暖。
  • “十万搞定!后来都是预审教我的口供、教我的逃跑路线。他是让我举报一个‘专门转移朝鲜人出境的团伙’,其实就是一个韩国大饭馆。预审给我换了身好衣服,明着安排我去求那儿的韩国老板帮我偷渡,让我给老板打个欠条,然后他们好去抓那个老板,逮个现行。他们四个人在大门外守着,两个在里边吃饭,我装着找老板,从后边儿的厕所窗户跑了。”
  • 不到二平米(平方公尺)的厕所焕然一新——这就是布什总统给老江打电话,给我们争来的“人权”!只是铺镶了磁砖,安了可以洗凉水澡的淋浴,换了个四十W的灯而已。没几个月,七处就要搬到昌平了,临走还费钱干这个——“厕所人权秀”!这足以让老江给布什回话时吹得天花乱坠了。
  • 小周可以选择别的抗争方式,可以低低头出去,去宣扬他的FLP “公平——逻辑——证实”的理念,可这个昔日的基督徒,把《启示录》铭刻在心,选择了一条殉道的路——不,他抗争了,曾经从死神的魔掌中苏醒过来了,是那个男大夫,硬把他推向了殉道的路——撒旦!不折不扣的撒旦!
  • “反基督,也是预言文化中常用的一个比喻,比喻敌对基督一样的善的信仰。现在党的元首姓‘江’——六划;他的权杖——共产党的‘共’——六划;专门迫害信仰的机构——六一○公室,这就是六六六。”心里还在疑惑,还真没有比这解释更贴切的了。我又问:“《启示录》还预言啥了?”
  • 大家正无聊,小周向我提了个非常抽象的问题:“方哥,判断问题的时候,你们教过思路的顺序没有?就是看问题先看什么,后看什么,怎么看?”“全面看呗,能历史地看最好。”小冯说:“看事实呗!”小周一笑,说:“小冯,如果谁上来就让你‘看事实、看事实’,很可能他在骗你呢!你看了‘事实’,被骗了还不知道呢!”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