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骆驼行-从台湾到大陆(43)

43 老朋友
墨尔本 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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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11月20日讯】43 老朋友

虽然我被从政治教师的位子上拉了下来,改做语文教师,但我并不觉得沮丧,因为我爱好文学,我觉得这是让我“归队”了。因此这一天我兴高采烈地走进语文教研组。

一进门,我立刻看见了一位久违的老朋友,使我一阵惊喜:“啊,司马芬!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骆驼,原来你也在这里!”司马芬也惊喜地叫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我已经来这里七、八年了,你是咋回事?我在这里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我昨天刚来。”

我们这两个老朋友马上热烈地攀谈了起来。我很快了解到她的概况:她于十年前回到上海,已经离开了情报部门,先调到工会,不久又调到妇联。“四清”运动开始后,她被当作骨干力量派到农村,搞“扎根串联”,大抓阶级斗争。中央的“二十三条”(即为纠正刘少奇路线而颁发的二十三条新规定)下达后,“工作队”大换班,她就又被调到教育局,现在又为了斗争需要而调到这里来了。她说她从来没有教过书,不知道如何进课堂。她向我出示了教科书和昨晚写的教案。

“别担心,对你来说,上课并不难,”我说,“学生不难对付,等会儿让我先听听你的课再说。”

她先是不愿意让我听课,但紧接着改变了主意,说:“你来听课也好,你可以随时帮助我处理课堂上出现的问题。”

我先进入她上课的教室,找个空位子坐下。司马芬走进教室时,神情似乎有些紧张。她板着面孔走上讲台,举行了固定的礼仪后,开始讲课。她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课文的题目“孔乙己”,然后按照准备好的教案讲起来。实际上她是在一字不漏地背教案。由于背得熟练(足见她是下了不少功夫的),所以背得很快,全部“讲”完了,看看手表,一共用了二十五分钟,还剩下二十分钟没事可干,她有些尴尬了。我赶快写了一个小条子递给她,告诉她可以布置课堂作业,例如叫学生抄书。于是她的尴尬局面解决了。

司马芬的新住址离我家不远,因此放学后,我们同路回家。路上我们边走边谈。我告诉她,我已经结了婚,并且有了儿子,已经七岁了,进了小学。

她说:“你爱人一定是又聪明又漂亮,对不对?”

我点点头。

当回忆起十年前的那段往事时,我总觉得有些歉意,而这种歉意,我在军委干校见面时也没来得及向她说声“对不起”。

“那又有什么可道歉的,”她大方的说,“你没有错。是我违反了工作纪律,我应该受到处分。”

“他们怎么处分你的?”

“我先在干校受审查,很快查出我不是敌人,就放我到卫生部受训,又回到干校卫生室,这些你在北京已经看到了。后来他们又考虑到我不适合在情报系统工作,所以调我到群众机关去,我就到了工会。我觉得从此自由了,所以我很高兴。”

“现在我们又走到一块儿了,而且比过去更接近了,这真是有缘。”我说。

“是呀,我们又在一块儿了,今后咱们可以互相帮助,你要多辅导我。”她说。

以后,我们确实做到了互相帮助。我常常帮她备课,帮她批改学生的作业。她则讲故事给我听,什么“杜十娘”呀、“苏三起解”呀、“珍珠塔”呀等等,都是些古典戏曲故事,这些故事过去我是不大爱听的,这回听她一讲,倒也觉得相当有趣。这都是在每次回家的路上讲的。

有几次她顺路到我家来坐坐,认识了我的妻子和儿子,过后总是夸奖我的妻子年轻漂亮,也半开玩笑地说:“你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在家里等着,怪不得每天急着回家。”

自然罗,礼尚往来,我也跟她到她的家中去过几次。她是个单身女子,丈夫出国后只来过一封信。她说:“他现在可能不在人世了,要么另有新欢了,否则怎么不来信呢?”不过她不打算重新结婚,她觉得不结婚生活自由,干什么都没人干涉。

有一天,她又把我带到了她的家中,说要我帮她备课。可是到家后她又发现课本没带回来,我自然要告辞了。

“怎么?不备课就不能陪我多坐一会儿?”她的态度十分友好亲昵。

“那好吧,我就坐几分钟。”我在沙发上坐下﹐习惯地看了看手表。

“怎么?又看表!还没坐下就急着回家去搂你的漂亮老婆是吗?” 说着,一拉抽屉,拿出一件正在编结的绒线衫和一个大绒线球,往床上一坐,吐噜吐噜拉出一大堆绒线来,笑着说:

“我今天也不留你多坐,待我结完这些绒线,就放你回去!”

我一看,要结完这些绒线,非得两个钟头不可。

“好家伙!要你‘放’我才能回去,这不是非法拘留吗?!”我半开玩笑说。

“别罗嗦,给我老老实实坐着,听我讲故事!”她不看我,只注意手上的编结动作,又一面说:“今天讲什么呢?哦,‘姐妹易嫁’,这个戏你看过吗?”

“我说,你可不可以讲你参加‘四清’时耳闻目睹的农村阶级斗争的故事?”

“你怎么对阶级斗争特感兴趣?”

“你不知道,我在‘四清’时给‘清’了一下,若不是中央来了个‘二十三条’,我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处分呢。”

“你出了问题?生活问题?”

“我哪有什么生活问题!他们说我攻击三面红旗。”

“哦,那一定是瞎胡扯。”她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认真地回忆起在农村搞‘四清’的那段经历,“群众发动起来以后,大家对‘男女关系’问题特感兴趣,有个村干部和一个寡妇有来往,群众揭发出来以后,给他们挂上黑牌子游街,还给女的脖子上挂了两只破鞋。结果,游过街之后,女的就上吊了。还有两个未婚男女青年被人捉了奸,吊起来打。一个支部书记强奸过三个女社员,这三个受害人却不敢控告,群众反映强烈,我一再向她们解释政策,鼓励她们起来向坏人作斗争。她们刚刚觉悟起来,‘二十三条’下达了,学习了‘二十三条’以后,才知道不应该在这些小偷小摸问题上小题大做。”

“一般群众中的小偷小摸算不了什么,可是干部奸污妇女就不是小偷小摸问题,那就是腐化堕落,对不对?”

她笑了:“你还挺能掌握政策呢,”她用一根针搔了搔头皮,“依我看,人都有七情六欲,男女之间﹐一有接触就难免产生欲望。哦,你还记得你那位莫副科长吗?就是十年前情报局的老莫?”

“我记得,他犯了这方面的错误,隔离审查了。”

“后来判为坏分子,开除军籍、党籍,送去劳改了。”

“哦,你听谁说的?”

“四清时,局里派人向我了解情况,我这时已调到妇联。他们怀疑老莫在我那个密点上搞过什么名堂。老莫确实对我产生过那种欲望,我没让他得逞。这件事我没有揭发,我想他已经受了处分,我若是再揭发,那不是落井下石了吗?”

“不过你既然没有让他得逞,使他没有造成犯罪事实,也就没有什么可揭发的。”

她顺下眼,深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老莫那人真可惜。现在对你说句真心话,我倒挺喜欢他,若不是他是个有妇之夫,我说不定会嫁给他呢。对了,那次他们来调查,顺便告诉了我一些情况,那个大胖子老舒,人们喊他‘大老鼠’的那个人,在肃反时被逮捕了,据说他在香港也是因为玩女人而上了贼船。老孟,你们的处长,正式移送到监狱里去了。还有那位汪精卫的随从副官,原来被怀疑是‘日特’,抓到公安局‘招待’了一个时期,后又放出来平了反,说是搞错了。还有,你记得当初你们秘书科有个小刘吗?那个小姑娘,后来也送去上大学了。那位‘老陈’在肃反时也被怀疑是反革命而遭逮捕,吃了些苦头,后来也说是冤案,平反了。反右时老陈举自己的例子批评有些领导法律观念差,因而被打成右派。还有那位‘坦克手’老肖,外侦队长,你记得他吗?他是个单身汉,吕明死了以后,有人想介绍他娶吕明的遗孀,不知后来成功没有。”

“你怎么了解这么多情况?都是那个外调人员向你吐露的吗?那他不是又泄了密吗?”

“这些事都和我有关,所以也就不算泄密了。这些男人都进过我那个密点。”

“那小刘也是?”

“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关系,不过关于她的事不好详谈,到此为止吧。”这时她又神秘地瞥了我一眼:“他们也找我问起你的事,你当然是清白的。不过你这个人如果不早早地离开那个局,也很可能没有好下场,你逃不过反右这一关,你信不?”反右时她在上海工会联合会工作,于是又谈了反右运动。这时天色已晚,华灯初放,我忽然想起早上杜娟告诉我去幼儿园接孩子,就赶快告辞了。司马芬仍旧兴趣很浓,但也不能不让我去,依依不舍地说:“谢谢你陪我聊了这么长时间,我真痛快,好久没有这样同老朋友叙旧了。下次再来,在我这里吃晚饭,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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