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那個早上在等著大夥兒一個個開始幹正事了,在場院四周也看不到人影了,湯姆就把那個口袋帶進了披間。我呢,站在不遠的地方,替他把風。
那天一個上午,我借了曬衣服繩子上一條床單和一件白襯衫。我又找到了一隻舊口袋,就把這些東西裝了進去。我們又下去找到了狐火,也放到了裡面。
可是他根本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他把我啊以及其它的一切全都忘得一乾二淨。他手托住了下巴頦,陷進了沉思。沒多久,他歎了一口氣,搖搖腦袋,隨後又歎起氣來。
這時離吃早飯還有個把鐘頭,我們就離開了那裡,到了林子裡去。因為湯姆說,挖地道時最好能有點兒光亮,能看得見,而燈呢,又太亮,怕給我們惹出亂子。
傑姆只能匆匆地抓住了我們的手,緊緊握了握,隨後那個黑奴回來了。我們說,只要那個黑奴要我們再來,我們准來。他就說,他要的,特別是最好在夜晚
在後邊的一側,在小屋和柵欄的中間,有一個披間,它接著小屋的屋簷,是木板做成的。跟小屋一般長,只是窄窄的——只有六英尺寬。門開在南頭,門上了掛鎖。
事情果然如此。他跟我說了他的方案,我馬上看出了他的計劃,論氣勢,長處勝過我的計劃十五倍,如同我的計劃一樣能叫傑姆得到自由,而且可能叫我們都把性命賠上。
們停止了談話,各自思索起來。後來湯姆說:「聽我說,哈克,我們多傻啊,先前連想也沒有想到這一下子。我敢打賭,我知道傑姆在哪裡了。」
湯姆和我要在一間房一張床上睡。這樣,既然困了,我們剛吃了晚飯,便道了聲晚安,上樓去睡了。後來又爬出窗口,順著電線桿滑下來,朝鎮上奔去,因為我料想,不會有誰給國王和公爵報信的。
「我真沒有想到,我實在弄不明白,他們說你會的。我呢,也認為你會的。不過——」他說到這裡,把話收住,朝四下裡慢慢地掃了一眼,彷彿他但願有什麼人能投以友好的眼色。
大夥兒一個個朝大門口湧去,因為有一個外地的客人來到,這可並非每年都有的事。他一來,比黃熱病更加引人注意。湯姆跨過了門口的梯磴,正朝屋裡走來。
他就過來,摸了摸我,這才放了心。又見到了我,他很高興,只是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些什麼。他急於想馬上知道一切的真相,因為這可是一次轟轟烈烈的冒險,又神秘兮兮,這正合他的脾氣。
不過要說高興的話,恐怕沒有人能比我更高興的了,因為我幾乎像重投了一次娘胎,終於弄清楚了我原來是誰。啊,他們對我問這問那,一連問了兩個鐘頭,最後我的下巴頦也說累了
我差點兒沒栽到地板底下去。不過這時已不由人分說,老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握個不停,在這同時,他的老伴呢,正手舞足蹈,又哭又笑。
我不知道怎麼說的好,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船是上水到的還是下水到的。不過我全憑直覺說話。我的直覺在告訴我,船是上水開到的,——是從下游奧爾良一帶開來的。
這時只見屋子裡走出來一位白種婦女,年紀在四十五到五十左右,頭上沒有戴女帽,手裡拿著紡紗棒。她正笑逐顏開,高興得幾乎連站也站不穩了似的——她說:「啊,你終於到啦!——不是麼?」
我只管往前走,心裡也並沒有什麼確切的打算。一旦那個時刻來到,就聽憑上帝安排吧。要我這張嘴巴說些什麼,我就說些什麼。因為我已經體會到,只要我能聽其自然
說到這裡,他沒有說下去,可是他眼色裡露出的凶相,是我從沒有見到過的。我繼續抽抽嗒嗒地哭著說:「我誰也不想告發,我也沒有時間去告發哪一個。我得跑去把傑姆給找回來。」
我就琢磨著該怎樣下手。我在心裡盤算過好多條路子,最後定下了一個最適合於我的計劃。接下來,我認準了大河下游一處林木森森的小島,等到天一黑,我便把木筏子偷偷划到那一邊去
我因此就心裡亂糟糟,可說亂到了極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到後來,我產生了一個念頭,我對自個兒說,我要把信寫出來——然後再看我到時候能不能祈禱。
我曾經心裡想,傑姆要是注定做奴隸的話,在家鄉做要比在外地強一千倍。在家鄉,他有家啊。為此,我曾經想,不妨由我寫封信給湯姆.莎耶,要他把傑姆目前的情況告訴華珍小姐。
可是沒有人應聲。窩棚裡也並沒有人鑽出來。傑姆已經不在啦!我再一次大叫一聲——又叫——再叫,又奔到林子裡,一邊使勁吆喝,一邊尖聲叫喚,可是一無用處
從這以後,我們沒有在任何哪一個鎮上停留過。一天又一天,一直往大河的下游漂去。如今我們到了氣候暖和的南方了,離家已經很遠很遠了。
聽到他這麼一說,我可高興啦,我覺得比先前舒坦得多啦。公爵這才放開了手,說道:「要是你再否認的話,我就淹死你。你活該光只坐在那兒抹你的眼淚
說實話,我把一切經過從實說出來,實話實講,陛下。那個揪住我的人對我可非常好,還老是說,他有一個孩子,跟我一般大,不幸去年去了。
我到了鎮上,發現在暴風雨中鎮上一個人也沒有,我就沒有走後街小巷,而是弓著身子徑直穿過那條大街。走近我們的房子時,我刻意看了一眼。沒有燈光,房子裡一片漆黑——這叫我很難過
這下子可把我嚇壞啦。可是又無路可逃,你知道吧。他們把我們全都揪住了,一路上押著我們一起走,直衝墓地,那是在大河下游一英里半路。全鎮的人都跟在我們的後面
這下子如果國王不能在一剎那間便鼓足勇氣來立刻作答,那他就會像給河水淘空了的河岸一樣,一下子突然塌下去——請注意,像這樣猝不及防而又硬碰硬的問題
接下來他們開始詳細的調查。我們就被他們翻來覆去問個不停,一個鐘點又一個鐘點,誰也沒有提過吃晚飯的話,連想也沒有誰想到這一點
大夥兒這下子可來了勁啦,儘管國王的朋友們未必這樣想。於是我們都去了。這是在日落前後。醫生呢,他手牽著我,態度還是挺和氣的,不過就是從沒有放開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