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清明引(145) 东流水-君臣生隙1

作者:云简

图为明代绘画中所描绘的殿试。(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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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君臣生隙(1)

金府。

楚淮阳禀报:“已按老爷吩咐,放出风去,言金府高价收购药草。但是现下大疫正盛,百姓手中但有草药,皆留置自用,无人肯售。”

金山道:“日前官府曾言,放药之事再不会断,无有效果么?”

楚淮阳道:“官府所言,只为暂定民心。然则,前车之鉴,百姓听则听之,再不得信之,便是充耳不闻。”

“唉。”金山躺在椅子之上,摇了一摇,道:“既如此,便让几大药铺先行低价散出去一些。”

账房道:“已经做了,无有效果。散出去的药草,皆被百姓买走私藏,更有权贵介入,抢占先机。每日定量所售,不至半个时辰,便教人哄抢一空。”

“糊涂!”金山道,“谁让你们散给百姓,但叫不挂名的药商收回来便可,怎生如此糊涂!”账房恍然:“老爷高明。”转转眼珠,皱起眉头,道:“小人愚钝,还请老爷示下,缘何要如此做的?”

金山道:“这一买一卖,价钱才能炒得高了。”账房仍旧一头雾水,小心探问:“咱们这高买低卖的,府上不是赔了?”

“莫多问了,老爷自有主张。”楚淮阳道。

“是。”几个账房先生诺诺而去。

过了三日,金山令出高价,将几个不挂名药商手里的草药尽皆买回,并大作慈善,散与一众贫苦百姓,整个街市之上,闹气洋洋。一些赶不上施舍汤药的贫苦百姓,尽皆感激涕零,铭记金府大恩,四处言说。每日如此,一连五日,百姓皆知京城里的金大善人,施恩好善,不惜重金收购草药,鳏寡孤独,皆得抚恤。

是日,徐屠户收拾铺子,见老伴儿还不回来,又将猪喂了,生火造饭,自己吃了。便至天色漆黑,还不见人回来,只好铺了床铺,捉了两只蛐蛐儿来斗。大个的蛐蛐儿,没等两下便给小的咬死了。“真个中看不中用!”一气之下,举着大拇指摁死了。小的灵巧,一蹦不知哪里去了,徐屠户这可生气了:“还指你赌钱呢?竟然跑了,哼。”不依不饶,听着声响、举着灯台四处寻找。

蛐蛐儿没找到,却在横梁上看见个鸟窝。“怪不得整日里飞来飞去,好个恼人!”二话不说,掏出鸟蛋,拆了鸟窝:“看你还敢在我家偷食儿。”说罢,烧了锅水,便将鸟蛋烹了。打开来看,竟是半孵的,道了声“晦气”,扔到猪圈里。

“咋个婆子还不回来?”转眼已是子夜,徐屠户实在发困,耷拉着眼皮睁不开,爬上床一会儿便睡着了。夜里忽觉有人推搡,睁眼一看,原来正是婆姨,打了个鼾,翻身又睡。一觉天明,起身宰猪挂售,生意倒还红火,转眼没了零钱,便进屋里取钱匣子。谁知不看还好,打将开来,登时气血冲头,险些晕死过去——匣子里空空如也,半个零钱也没剩下。

徐屠户揉揉眼睛,三两下将匣子拆了个稀烂,只有破烂木头,哪里还有银钱?想起昨天夜里那婆子双眼放光,心思:“老不死的婆姨,将我的钱全卷走了。哎呀。”哭了一阵,勉力起身,再出去卖猪肉,谁知偌大个猪身子,竟不翼而飞。这可真是人去财空,登时坐地嚎啕。

哭将一阵,忽听一个泼辣声响:“半百的人啦,坐街上哭,不怕人笑话!”揉揉眼睛,见是老伴儿回来,怀里还抱着个包裹:“赶快收拾了,进屋里来。”

还以为自己年过半百的,老伴儿跑了,徐屠户失而复得,拍拍衣服,收拾了进院儿。“关门,上拴!”徐家大嫂道。“青天白日的,有啥还见不得人的?!”徐屠户照做,转进屋来:“灶上有饭,趁热吃吧。”

徐家大嫂喜气洋洋,招呼老汉儿来坐,说话间慢慢打开包裹:“你看。”

“妈妈呀!哪里来得这些钱?!”徐屠户揉揉眼睛,睁眼定睛,只见黄澄澄、明晃晃的金银,登时双眼放光,拿起一块金条,用牙咬了咬:“妈妈呀,这辈子还没见过金条呢!”沉浸半刻,忽地害怕起来:“婆姨,你可是干啥去了?咋有这许多钱?”

徐家大嫂双手叉腰,扭了一扭,得意道:“哪里来的?便是天掉下来的呗。”说话间兜起银元宝,抢过徐屠户手中金条,但要找钱匣子,却不想被那徐屠户给拆了,刚要发作,却是转念:“不行……咱们这多财宝,可不能叫人发现了。”遂到院里抄了把铁锹,床底下挖了个洞,统统藏好,再用青砖盖上。

“你还没说哪里来的这许多银钱?”徐屠户追问不止。

徐家大嫂咧嘴一乐,数落道:“让你昨日夜里睡得死猪一般,倒是辛苦得我赚了这一大笔。”倒碗茶饮了,一抹嘴巴,道:“便是卖药得的。”

徐屠户热了饭菜出来,道:“卖的啥药,赶上金子贵了?”

“比那金子还贵呢!你听我的,咱们后半辈子可不愁了。”徐家大嫂抓起个馒头塞进嘴里:“可把我饿的,一天没吃饭呢!”

“你慢点儿吃,老婆子。”徐屠户道。徐家大嫂吃了个饱,道:“昨日里我去卤肉铺的老郑家,你猜怎地?那家连肉铺都关了。我进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倒卖药材发大财的。这不,我连夜回来拿了银子,跟那郑老板在药材铺等了两个时辰,天才亮。”

“啊?去那么早干啥?”徐屠户睁大眼睛。

徐家大嫂道:“等开门呀。你不知道,那人山人海的,幸好去得早排头里,后面的都买不着呢!”

“啥药材,这么稀罕?”徐屠户撇了撇嘴。

徐家大嫂道:“傻老汉儿,当然是那治疫病的药啦!咱们药到手儿里,就不着急了,等着那京城里的金大善人来买。你不知道,人家那府里的丫鬟,可标致着呢,个个儿都像天仙儿似的,出手还阔绰。我手里提了三包药,就得了这一块金条,两个大银元宝。”说完,喜笑颜开,合不拢嘴。

徐屠户撇撇嘴道:“有这好事儿呢?我看那金大善人真个疯癫了。”

“诶”,徐家大嫂道,“你咋还不信,明个儿我带你去。”

“不去,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小心真是横财。”徐屠户提着篓子喂猪去了,想来婆姨高兴得很,便没提猪肉丢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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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草宅。

林氏欢喜归家,道:“小叔可听说了?”

“长嫂有甚好事?”林三道。

林氏道:“街市张贴榜文,言国惜栋梁,朝惜人才,但将今年科举提前。”

“可是真的?”林三急道,忽一转念:“我去看。”说罢,三步两步奔至街上,果然见到榜文,心下大喜。回转胡同儿内里,乡亲们多好言鼓励,倒说得林三有些紧张起来。回转林氏草宅,忧心忡忡。

“小叔可是如何?为何闷闷不乐?”林氏问。

林三叹了口气,道:“只怕时日太短,来不及温习。”林氏道:“这有何难?便是半月二十天,小叔不必出工,只管专心温习,家中之事自有我来操持。”

林三眼中含泪,道:“林三已行冠礼,不能顶门立户,如何能再倚靠嫂母?”

林氏道:“小叔不可胡言。天下举子寒窗苦读十载,还不都是为了一举中的,光耀门楣?咱们林家遭逢大难,也还不是因为没个官家依傍?”

林三叹气一声。

林氏道:“那日你在梁捕快面前发的誓,可还记得?”

“记得。”林三抹抹眼睛。

林氏道:“小叔只管专心读书,全力一试,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总要试过才知成败,若是被自己吓倒,当真是傻了。”

“长嫂……”林三道,“多谢长嫂。”

林氏慈笑道:“快去看书吧。”

“是。”林三进屋看书。林氏回至房中,抽屉里翻出个袋子,倒将出来,只有二两银子,叹了口气。呆呆坐着,又想起今日洗衣做工之时,听得人说起倒卖药材赚钱之事。思来想去,总不靠谱,便将首饰摘下,准备明日去当,先起灶做饭。

天黑十分,已宵禁了,忽地有人敲门。二人皆是一惊,谁也不出声,装作无人。谁知那人未走,又敲了起来。林三坐不住了,道:“我去开门。”

打开门来,舒了口气:“原来是梁大哥,快请进来。”林三道。

林氏放下碗筷,出门见礼,道:“不知梁大哥,有何要事?”梁振道:“今年科举提前,我亦听说。心想三郎要考状元,少不得用钱,这不家里有些闲钱,你们先用着。”

“这……怎么好意思。”林氏道。

林三想了一想,道:“长嫂,要不咱们还是暂时收下,待考试过了,我便当牛做马,再还给梁大哥。”

梁振笑道:“考试过了,当然是当状元,哪里来的当牛做马。”

三人皆笑,林三面上一红。

“那便多谢梁大哥了。”林氏道,“我还想着也要去倒卖些药材,是不是能赚些快钱,也好应急。”

“倒卖什么?”林三不解。

林氏讲了个大概,也是疑惑,问道:“几天之间,也不知那药材缘何能如此昂贵?”

梁振不以为意,道:“反正是金府家的财,不赚白不赚。”

“又不是干活换来的,总觉得不靠谱。”林氏道。

林三道:“嫂母担心得极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此不义之财,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轻取,以免惹祸上身。”

梁振点了点头,道:“三郎说得有理,我也叫家里的也别再掺和,那金府财大气粗的,说不上搞什么猫腻。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林三送其出门,林氏收起钱袋,沉甸甸的,足够两月花销,对林三道:“不瞒小叔,我还想着当了首饰,现下可不用了。”

“长嫂……唉,多谢长嫂。”林三跪地叩了个头。

林氏道:“快快起来。这也是林氏祖上保佑,吾等得遇此等恩人,解了这燃眉之急。小叔,现下可放心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只怕高中也非戏言。”

林三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道:“我去看书。”

“去吧。”林氏道,回身之间,心底升起希望,想来林氏一族经此大难,终于该当一洗霉运,家世亨通了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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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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