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遭逢絕境的農汽廠(5)
向雲在工會的辦公室裡接待了張主席,並向他介紹了一名至今三代人共居一室的一個老工人,以此證明工廠確實沒有房子分給我,這位老工人一家人分居兩處這個真相,卻被向雲隱瞞了,中共黨員沒有其它能奈,唯有這種編假說謊個個都是能手。
既已驚動了上級,又有張主席的調查,老同學知道情勢不妙,迅速轉舵,指示黨委付書記施安出面,將離廠兩公里以外,地處文星灣熊家院的危房群中,一名後勤雜工騰出來的一間大約二十平米的危房打發給了我。
當我不久在廠門口見到這位老同學時,他故作驚訝的說:「啊呀老同學,你的住房我們早就考慮了,工具車間主任本次分到新房後,騰出來的兩間磚結構的房子,就是專門安排給你的呀。都怪那王泉太不會辦事,這家人搬出來空出來的房子卻沒有上鎖,便給另一個工人鑽了空子,擅自搬了進去。我還為這事專門追查了王泉,現在那佔了房子的工人,也趕不出來了,沒辦法我們為你的住房,專門開了辦公會,研究了一個多小時,才決定把文星灣蔣老工人搬出來的房子,安排給你暫時住下,施書記給你落實好了嗎?」
我望著他那假惺惺的樣子,實在是太令人嘔心了,要說他低能,可在玩弄兩面三刀和整人的戲法,卻不能同他相比的。但事已至此,心中在忿忿說,都就怪我自己瞎了眼,怎麼會鑽到你當廠長的這家工廠來!
同這樣的小人生氣真是犯不著。他見我沒有任何反映,假惺惺地說:「這幾天分房子真太亂,文星灣那房子如果已經騰出來了,那麼你要趕快搬進去否則再被人佔去,就不好辦了。」說畢他嘴角邊流露出得意的奸笑。他真還以為這樣收拾我,洩了他那卑鄙報服的私憤。
為我個人住房在廠裡攪起的風波,曾科長找到了我,從他那裡我才知道,這文星灣的破房子是農汽廠的職工都不願搬進去的,除離廠遠,上下班不方便外,那房子是一間漆黑的口袋屋,白天沒了電燈,就什麼也看不清。由於年久失修,每逢颳風下雨,多年的揚塵會像細霧一樣瀰漫整個房間。
更重要的是分房條例中有一條沒有公開的「內部規定」,凡有私房的,或廠裡所屬住房在主城區外的,一律沒有分配新住房的資格,文星灣屬於主城區外,所以我只要搬進去了,今後再不要想參加工廠新房的再分配。
我不禁讚歎這位追求虛名,見利忘義,治理工廠毫無能力的老同學,將中共鬥爭的這一套兩面三刀,借刀殺人的鬼把戲操練得如此純熟!為了報復這一個「異類」,竟在住房的分配上玩弄了這麼多心機!
人心叵測,什麼事凡不涉及自己切身的少說為佳!但秉直的我永遠都改不掉我的老脾氣。粉刷一通,第三天便搬入了「新居」。
在那裡整整住了三個冬夏,那時我已半百年紀,從搬進去的那一天開始,我的三歲的兒子,每天早晨六點鐘就被我從被窩中叫醒,匆忙的吃了早點就將他馭在我的肩上,步行兩公里,將他送到托兒所後,我又步行到工廠上班。
由於匆匆趕路,完成這種「苦力」後,我常常汗流浹背,再加上居住條件惡劣,原先監獄受到折磨,身體本來就多病,所以我三天兩頭的感冒、拉肚。命運折磨著我。
就這樣,我的孩子在我的肩上渡過了整整四年的童年,直到七歲他上小學,我們才從新搬了家,結束這段扛著孩子,早上「晨練」的生活。
好在,文星灣的老宅院裡雖窮陋,但鄰居卻十分的和睦敦厚,隔著天井,對面住的幾家人都是重慶棉紡五廠的退休工人。
當他們目睹我的困難,孩子那麼小,我的年紀又那麼大,上班那麼遠,請不起保姆,實在照應不過來,有時家裡沒人的時候,又正碰上托兒所裡放假,孩子沒人照應,他們會主動的義務照看我們的孩子。
晾在天井裡的衣服,下雨了,他們會幫助我們把衣服收回來,上街買菜順便給我們帶些回來,這些細小的事表現出來的關照都深深打動我的心,讓我牢牢記著這些善良的鄰居。
那時,我們的住房靠近嘉陵江邊,我和孩子經常在星期天去河邊,捉蝌蚪和小魚,當春天到來時,我教孩子做風箏,去寬敞的河邊去放,我的心回歸到童年中去。
中國民眾的人性和互助,雖經中共摧殘變得冷酷,但在老百姓中她依然溫暖著每一個人,住在文星灣那破舊的大宅院裡,就像生活在一個大家庭裡。對面的劉爺爺和胖胖的劉婆婆,像親人一樣,關照我們並溫暖我們的心。「死猶未肯輸心去,貧亦其能奈我何?廿兩棉花裝破被,三根松木煮空鍋。」那時生活雖苦卻感受到人間的暖意。(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