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289)

中集-第十章:“文革”尾声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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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疯狂的油库湾(2)

(一)监狱学“大寨”(2)

随着时间一刻刻过去,挖土的茬口在一点点推进,而推土手推出倒在沟谷的红土,一寸一寸的向沟中延伸,倒出去的红土被车轮辗压着,变成了一条条渐渐伸长的带子。

早上起来,无论天气有多冷,只要开工,不出五分钟,就要脱下披在身上的棉“铠甲”,光着身子迎着寒风,挥汗如雨。汗水滴在那一条条被车轮辗出的带上,泛着红光。

到了上午十一点钟光景,寒霜融化,西北风却从山坡的高处刮下来,乱风常常把泥沙括进我们的眼中,使我们睁不开眼睛。

好在眼睛有一种排泥沙的能力,剧痛一阵,挤出黄色的眼泪,可以恢复视力,实在不行,用衣服揩一下,继续赶,否则,自己工作的茬口拉在后面,徐世奎又会站在高处叫骂了。

“摧命鬼!”黄占邦朝着徐世奎站的地方恨恨地说,一面帮杨家模搬开被泥沙糊住的眼睛,猛吹他紧闭的泪眼。

“换一下吧!”推土手把空车推回来,喘着粗气喊道。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一边甩着酸痛的膀子。

“亏你说得出来,杨厚模眼睛都要瞎了,你还换他去推土”?黄占邦打抱不平的喊道。

“那么你试试,这千斤的重车谁能推上一整天”? 胡亚东涨红了脸,不停的甩着膀子。看样子他真的吃不消了,他快已五十岁的人了,入狱已十几年,大跃进年代,他还只有三十出头,大跃进的折磨夺走了他的壮年。

陈明九接过他手上的车把喊道:“条条蛇都咬人,谁叫你滚到这个烂泥坑里来呢。”说着摇摇晃晃将满满一车泥巴推了出去,胡亚东不敢怠慢,拿起锄头上土,蹲在一旁的杨厚模一边还在流泪,一边站起身来继续上土……

紧张的劳动,使人忘记了时间,早上吃的半罐包谷粑早已化成了屎,进大肠了。但汗水流多了,反让人不感到饥饿,过度的体力消耗,使人全身乏力,体力不支,上泥时,因端不上车,而洒落在地上;推土时,推着推着就眼睛发黑。

苦役犯大量出汗,而又缺乏盐水补充,稍一停歇,冷风一吹,就伤风感冒,六队的工地上,第一天就有十几个人得了感冒,头痛耳鸣,但谁也不敢歇息片刻。

中午时分,彭文学驾着马车,把午饭和水送到了工地上,奴隶们歇下来,用自己的破衣服擦了擦满是泥土的手和满身的汗水,便向马车围了过去,每个人手上端着饭盅,围着马车上卸下来的水桶,一大盅水下肚,汗水便如注逼了出来。

整整一上午的超强劳动,胃酸大量消耗掉,胃口极差,拿着罐罐饭,对着它发呆。今天罐罐饭比起以往增加了一截,菜也是平时一周才能吃到的炒洋芋片,算是对劳动者拚命的一点回报,然而可恶的西北风,恶作剧地把泥沙刮进罐罐中,仿佛催促囚奴们快吃。

吃过饭还不到十分钟,山坡上值班的老管就催大家动工,他们坐在荒坡上面,不像往常那样有哨棚可以躲避风沙,便想早点收工。

代朝谋爬上山坡,看了看一上午的“战绩”,一上午的拚命,茬口只前进到全天任务的十分之一,于是向站在茬口前的人吼道,“队部是下了决心的,今天划的白线不挖完,是绝不会收工的,下午不抓紧完成,就只好在工地上睡觉了”。人们都瞪着他。

“反正就这么一把老骨头了,充其量就丢在这深山沟里算了。”蔡先碌喃喃地嘀咕着。

高原的深秋,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早上八点钟,太阳才从毛牛山口露出脸来,照着这片红土地,照着这群又黑又瘦的苦役犯,为他们那过渡劳累而叹息,除了徐世奎的叱骂,没有人安慰他们。

单调的镐头挖土声与车轮前进的声音混在一起,劳累至极的人们,挨到下午七点钟,太阳悄悄跌进了西山坡后面休息去了,但工地上的囚奴还在灯光下挥汗如雨。

彭文学赶着马车把晚饭送上工地的时候,星星已悄悄的爬上了天空。大跃进的噩梦整整过去十八年了,它那不眠之夜又复活了,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劳累了一整天的奴隶,早已困乏不堪。很想就地倒在泥土上,闭上疲倦的眼睛。但不远处发出了一阵粗暴的催促声,当兵的已换了执勤的人,新值班的老管,正摧促想闭上眼睛的人。

十几年来,农场的房屋,道路,农田,水库,都是我们亲手创造,可是暴戾成性的狱吏们,丝毫也不会爱惜这些创造财富的奴隶,他们对我们使用的语言从来就是绳索和棍棒。在暴戾成性的狱吏摧残下,奴隶们大量死亡。然而这一切,被捂得严严实实,不为世人所知,这样的苦役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们到什么时候才能像人一样生活?

开工第一天,工地上的高音喇叭,从早晨到深夜,不停地叫嚷着:“不须放屁”。幸运的是,今晚随着喇叭安静下来后,工地上的电灯跟着熄灭,工地上一片漆黑,这真是老天救人于危难,在土地上的各中队,被迫收工回营。六队也不例外,我们在漆黑里摸着收拾好工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黑洞洞的监房。

第一天,我们从早上六点干到了第二天凌晨一点,整整十九个小时。留给我们睡觉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就这样干,徐世奎宣布,我们“欠下”三分二的任务没有完成。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当疲倦已极的奴隶们还在酣睡中,广播喇叭又叽哩哇啦吼叫起来。睁开惺忪睡眼的人们,又在枪杆子押送下,高一脚低一脚赶到工地,耳朵里塞着“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岗山”的吼声,陈蓉康在我后面骂道:“人都快要死了,还喊给谁听?”

从此以后,工地上那条催命的白线,一天天往山坡上爬。中间的沟被填得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深。挖土的茬口也一天天在升高……(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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