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强弩之未的猖狂唤醒皮天明(5)
(四)怒劈狗腿子(1)
出工的时候,樊友才不断对皮天明怒喝。呵责皮天明动作迟缓,磨磨蹭蹭。
当大家已站好队列报数的时候,皮天明还在捆全组人的锄头。
当樊友才再次向他吼叫时,皮天明狠狠地瞪了这条老狗一眼,看着樊友才洋洋得意的样子,一股热血冲上了皮天明的脑门。
杀!杀死这条狗!杀死这条为虎作伥的家伙,铲除这个污物,伸张那被压抑得太屈辱的心灵,有时用杀戮对付狗腿子迫于奋而自卫。
正因为这样,当舞台上的武松杀死西门庆时,换得观众的是掌声和喝采。这段时间里,皮天明的二胡拉出万马奔腾的声音,我听出那琴弦里飞出来的决心,不禁心中一怔,但那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第二天清早,他以修锄头为名,向木工邓世全借了一把磨得锋利的斧头,趁大家不留意,便在早上出工时顺手放在门边的角落里。位置正好正对着樊友才的铺位,当门打开时,斧头被遮住,而当门关上时,顺手一操就可以捏在手里,这是他想了又想作出的决定,对累累咬伤他的狗,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时候到了。
1977年5月的盐源,这天时值初夏农忙时节,太阳特别的大,天空没有一丝的云。
中午,刚刚从工地上收工回来,大家等着开饭,樊友才端着一盆水坐在铺前弯下腰去,正冲洗那颗沾着汗水的秃头,这时,皮天明从监舍里缓缓地向门口走出来。
突然,皮天明把门关上,从墙角边操起了那把利斧,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对准樊友才那水淋淋的光脑袋挥起斧头,朝着那脑门猛砍下去!
樊友才听到关门声,抬起那秃头,正与那利刃迎了个正着,那一瞬间,一股血带着白花花的脑浆从樊友才的秃头里飞溅出来,直扑在门板上,墙上和床头上,一股血腥的气味飞向监舍的所有角落!
樊友才“啊”了一声,便倒在床上,血像打碎了开水瓶一样,染红了他的铺。
而此时的皮天明,眼球几乎要瞪出大眼眶,举起斧头向正在上铺吓得缩成一团的王维松喝道:“听着,你这条癞皮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肮脏事,今天本要用你们两条命抵我一条命,看在你家有老父,姑且饶你一命,记住,今后不得作恶,否则就是这条老狗的下场!”
王维松,这个向樊友才提供皮天明掩护刘顺森出逃的人,此时吓得魂不附体,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出。
这突如其来的事发生后,全监舍的人惊得雅雀无声,大部分人用钦佩的目光注视着皮天明。紧闭的门被皮天明把守着,亲历这场恐怖事件的人,还来不及作出反映,一时间,整个监舍静寂无声!
皮天明手执斧头,冷冷的看着那在血泊中挣扎的樊友才,持续了两分钟,微微一笑,猛然地捏紧了手中的利斧,毫不犹豫的对准了自己的脑门心砍去。
鲜红的血向那门上飞溅开去,在那上面划上了斑斑印记,这时他才打开了大门,摇摇晃晃的跨出门坎,便跌倒在门前的水沟边。
被人扶起来的皮天明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挣脱了扶他的手,独自踉踉跄跄地从水沟边爬起来,走到院子中间,面对着在坝子里的囚奴盘腿坐下,鲜血已染红了他的上半身,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的红!
老管们面对他这种行动,一个个呆若木鸡,看着他盘腿坐好后,大声地唱起歌来!他唱的歌辞是:“天地有正气,杂然付流形……”歌声同他的琴一样,开朗激昂,正是他心地光明的自然流露,还增添了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概。歌声冲决了牢房的铁门,冲破了封锁六队多年的沉寂。
听见他的歌声,我才领悟到,无论是平时拉的二胡,还是此刻唱出的歌,都是他对这人间地狱的控诉,在皮天明这短短二十六年人生中,罪恶的人间使他清醒,他既然没有力量砸烂这个罪恶的世界,就除掉一个恶鬼吧,现在就借着歌声走向解脱。
告慰他短短二十六年人生,最有意义就是做了一件除恶的义举。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汉青。”我用心聆听他的歌声里所要表达的最后嘱托。
人们这时才从恶梦中惊醒,过道上的人一阵惊叫,监舍里的所有人闻声涌到了二号监舍的门口。有喊报告的,有唤唐启荣的,有喊抢救的,顿时乱成一团。
沈官科大着胆子,从监舍里一跃而出。从倒在血泊里的皮天明手中夺下他还紧握着的利斧。有人向岗哨上尖叫道:“杀人啦”。
所有狱中难友全都自动集合在院坝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神情肃穆,从不同的角度,来思考眼前这一幕。
皮天明在六队找到了同他心心相印的兄弟,他对刘顺森的出逃抱着极大的期望,现在他的兄长被抓回来了,等待刘顺森的凶多吉少,偏偏像樊友才这样的人,还想踩在他的身上立功求赦。(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