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传小说:黑与红(30)

作者:李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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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2018年04月30日讯】25. 改造

我成了一个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的右派分子。我除了参加乐队的工作,还必须做一些日常的劳动,如扫地、打扫厕所、倒垃圾等。每年夏种、秋收,要和其它单位的右派一起,下乡劳动改造。

我最愿意去农村劳动了,虽然生活艰苦一些,累一些,但精神上没有压力,你只要埋头苦干,不惜力,老乡就会认同你,叫你老李。

有次,母猪快下崽了,我主动提出晚上和衣睡在猪圈,静候猪一有动静,就立刻去叫醒老农。半夜,猪哼哼起来,我赶紧去叫老农,结果一胎下了四个肥肥的小猪崽,把老农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直叫我老李、老李,好样的、好样的!

我交了好几个农民朋友,至今还有联系。可是在本单位劳动,你必须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人们都以一种鄙视的眼光看着你,即使过去谈得来的同事,也像躲避瘟疫似的,掉过头,好像没看见你一样。

这些,我都能理解,最令我不明白的是,作为一种惩罚,不让我拉小提琴而让我去打镲。

在我们乐队队员的观念里,无论是小提琴、大提琴、木管、铜管还是打击乐器,只是分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而打击乐器,因为音量大,对全乐曲的节奏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有时在乐曲的关键时刻又起着化龙点睛的作用。不让我拉琴去打镲,说明领导有贬低打击乐之嫌。

无论贬也好、褒也好,叫我干什么,我一如既往,要把它干好。没有人教我,我只有自己钻研、琢磨。我看见电影里,外国交响乐团打镲的演奏员,当在关键的乐段打镲时,总是要站起来,两片铜镲不是对敲,而是错开来敲,而且将两片镲举得高高的,不断地晃动,以达到余音缭绕的效果。

那年,我参加了舞剧“宝莲灯”打镲的工作。主要演员三圣母,在她打开窗户,让灿烂的阳光照进她的闺房这一场景中,她兴奋地翩翩起舞,临空一跃,此处有一下关键的镲声。

我准确无误地,起立,扬起了两片铜镲,将铿锵有力,又荡气回肠的镲声,漂漂亮亮地送到了空中。排练结束在后台,饰三圣母的演员问:

“今天这镲是谁打的?和从前大不一样,好像要将我托起来,飞向天空的感觉。”

指挥告诉她,是那个右派李科林打的。她低声说:

“右派怎么的?打得好就是好。”

从此,无论是指挥、演员、乐团演奏员,对我的工作、演奏、劳动,都很支援。

翌年,柬埔寨亲王西哈努克来华访问,国宴后,周恩来邀请西哈努克观看民族舞剧“宝莲灯”。紧张的排练工作开始了。一个困扰着乐团领导的问题,提出来了。

中共有红头文件明文规定:右派不得进入人民大会堂。 李科林不是人民,是人民的敌人,是绝不允许进入人民大会堂的。

乐团党支部开会研究了几天还是没法解决,只好将这一棘手的事向院领导反映,院长不屑一顾地说:

“谁还不会打一个镲,找个人替一下!”

当这一换人打镲的事,领导和指挥商量时,指挥坚决不同意换人,并表示,如果领导执意要换人,他无法指挥。

这事迅速传到舞蹈演员那里,饰三圣母的演员也表示,如果换人她也不跳了。

一个指挥不指挥、一个主要演员不跳,这台戏就没法演了。这下可难住了领导,只好将这一矛盾上交,汇报到文化部。

我万没想到我这个小小的右派居然兴师动众,惊动了文化部。文化部领导问:

“那个右派改造得怎么样?”

党支部书记答曰:“工作,劳动都表现得不错。”

部领导说:“那就特批他进人民大会堂参加演出,不过,要给他规定三条纪律:1,演出休息,只准他在后台 ,不得四处乱串。(因为那时物资匮乏,只要一说去大会堂演出,大伙都憋足了劲儿,拿出平时的积蓄,去小卖部大大的采购进口香烟、名酒、巧克力之类的) 2,演出结束,首长与贵宾上台与演员、演奏员握手、照像,不准他与首长和贵宾握手,更不得与首长一起照像。3,这次演出是国事任务,很重要,只准打好,不准打坏。”

乐团领导如释重负,回来向我下达了这三条有如圣旨般的指示。前两条,我可以百分之百的做到,即使你准许我去抢购, 我也不会那么不识时务地去凑这个热闹。第二条,不用说,更不敢去和首长、外宾握手照像了。可第三条,只准打好,不准打坏,却令我心惊胆颤。万一因为紧张,或不小心出了错,岂不是故意破坏国事演出的反革命罪行了?

我怀着一颗惶恐而颤抖的心,进入了人民大会堂,参加了这次特别批准的演出。

平日,我打镲从不看谱,音乐的旋律,已深深印在我脑海里。可这次演出却非同小可,这第三条规定就像紧箍咒似的,箍紧着我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可千万别打错了。

演出顺利地进行着,三圣母就要开窗了,要腾飞起来了,我的心也随着那愈来愈逼近的关键的一下镲而加快,都快蹦出嗓子眼儿了。我全神贯注地, 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个音符,既忘了站起来,又忘了错开打,更没有晃动两片镲,竟打出了一下从未有过的又干、又无力的两块金属碰撞声的哑镲。

指挥顿时皱起了眉头,乐队队员都回过头看,以为是换了人。

我真是无地自容,就等着演出结束后的批斗会了。

演出结束,在后台,饰三圣母的主角大发雷霆,气势汹汹,声色俱厉地:

“今天这个镲是怎么搞的?简直要把我从空中拽下来,这镲是谁打的?”

人们告诉她还是那个右派打的。她居然没有继续发火,若有所悟地说:

“哦,他可能太紧张了, 太紧张了。”

观众们都在那里欣赏舞剧演员优美的舞姿,谁也没有听出那一声致命的哑镲。在指挥、乐队队员和舞蹈演员的谅解、同情下,我算是蒙混过关了,老天保佑!(待续)#

 

责任编辑:马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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