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柙记 (32)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摄/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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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李麟无惊无险地经过检查,顺从地进入“二级公路”,在壅塞难行的车流里回头远望……

“国道”上有五辆载人卡车被约有百十人的武警围住,并阻隔于其他车辆之前。第一辆卡车右厢板上一幅大标语“保障宗教自由”,不用说另一面的厢板一定是其对应的口号“尊重人民信仰”了。这是宪法上人们耳熟能详的一对成语,尽管没有人对此认真对待过。

车头上是一面横批“还我清真古寺”!

李麟明白了一半,这是回族人在示威。他们被阻挡在省会之外,双方的僵持造成交通阻隔。

这些“回族兄弟”大约自恃有“宗教自由”的保护,也或许是忍无可忍,公然扯起示威的旗帜。

可是这种“宪法内的斗争”能逃脱也载入宪法之内的“镇压”吗?

李麟是“过来人”,对“六四”记忆犹新。对一个把权力视做生命的政体来说,任何失控的行动都是“亡党、亡国、亡头”的危险。即使是有着强大国际穆斯林⎯⎯清真教背景的回族兄弟,难道能列于“镇压”这种既定国策之外?

李麟眼睛直盯着卡车上的人群,他们清一色的白帽、白衣,一股悲壮、怆凉……

人们像飞蛾投火,又似在学着“精卫填石”,在无法垫满、无法扑息的海与火中挣扎……

他真想留下来看着事情的发展,但不断涌来的车流使得车辆只能依序缓进,停不得,更退不得。这时候不由得想起了照相机。

但想要照相也不是件简单事。行进之中,角度、距离都难以把握;那“快门”的“卡哒”声会引起同行者和巡逻武警的注意;一旦暴露将前功尽弃而且引火烧身。

他右手扶车把,左手持相机。好似要遮挡阳光一样,把一顶鸭舌帽巧妙的罩在相机上,既隐蔽又不阻挡视线。同时,仿佛要催促前车快行似的把油门加大,“牛头车”“噗噗”作响,掩盖“快门”按动的声音……

大约照了十几张,好坏不知道,却自信有一、二张难得的镜头:一个人从卡车上跳下,被一拥而上的武警围住、按倒;另一个是一位卡车上的人竟向武警撒尿。……看来荒唐,但不无可鉴谅之处,被围困的时间久了,大小便也在禁制之列,反制行动也就难以避免,这又怪谁呢?

离卡车群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李麟怀着无可奈何的怅惘,仿佛经历了一场葬礼……

在途中一家饭馆“打尖(吃饭)”时,从同行的司机谈论中知道了回民示威的原因:

一个回民自治县有一座“清真古寺”,它的所在地被外商看中,要兴建一座电子器材厂。政府出面保证:在不小于原有规模、标准的情况下移地改建。结果电子器材厂都开了工,“古寺”建设还遥遥无期。后来县政府在“全国回教协会”的干预下不得不履行承诺,但却大大缩水,不但规模远逊于从前,而且远离回族聚居地,使宗教活动十分不便。宗教领袖进行交涉,反以“进行反动迷信活动”为名对其实行“拘留、审查”。回民兄弟忍无可忍,要求赴省会向省委陈情。于是当局摆开“镇压”姿态,派出武警把四面八方向省会集中的示威群众阻挡于郊区之外。……

其结果会怎样?不用多说,即使像李麟这样一度的冒牌记者也能写出一篇“新闻稿”:“经过省委耐心细致的工作,回民兄弟的合理要求得到满足,为首的肇事者受到了法律制裁。……”前者是水分,后者是实质。合起来的含意就是既宣扬了当局“体恤民意”,又警告了“歹徒”们:专政不可一日或缺!……

交谈的人毫不掩饰的叹息:政府无公信,任何的社会公道都要靠鲜血来争取,这种社会还讲什么稳定?

所谓“二级公路”是砂石路面。尘土飞扬,加上常年失修,颠簸不平。李麟走了二个小时才走出三十六公里,由于路径不熟多走了不少冤枉路。已是下午三点半太阳老大偏西了,那沙子口还不知在哪个方向!

三岔路口有两位中年人坐在路边,看样子像是大田耕作之后的休息。李麟停下车躬身问路:

“两位大叔!请问去沙子口怎么走?”他谦恭地每人送上一支烟。

“走西北,不远了!”面黄无须的人说。

“朝上!”另一人留着八字胡,他具体地指点着一道上坡,但眼睛却在车后厢的货物上打转。

虽然李麟很有些怀疑⎯⎯去沙子口没听说要走山道⎯⎯但却没有多想,由于心情急切便顾不得许多,千恩万谢之后驱车上路。

路越走越窄也越陡,前面已很难说是路了,乱石滚滚,七坑八洼。李麟暗想:不好!俗话说“逢山必险”,这不仅指的是路也指人心。这山路极易隐藏盗贼,而两位指路人说话吞吞吐吐、动作诡异莫非不怀好意?

他停车,爬上一块山石登高下望:前面一段下斜坡约三百余米,坡度不下于15度,而且路面更加狼犺,对机动车辆来说是近于极限了。一旦放车下去,车速极难掌握,遇上紧急情况刹车就是一大难题。煞不紧固然危险,但若煞紧了车体就会横向打转,在这种坡度下很容易翻车。设或真有强盗的话,不必动手就可见车毁人亡,坐享“胜利果实(货物、钱财)”。

退一步说,即使驾车人手段高超能很好的适应路面、控制车辆,可若遇上人多势众的强贼也只有掉头逃跑一途。而回逃的路是上坡,车速不能提高,对方只凭跑步即可追上,结果是同样下场。

这是个再理想不过的劫掠点。

再仔细观察:坡下山石、树丛之间都似有人影闪动。……

他选了一块约五、六斤重的圆石,极力向坡下掷去。圆石借惯力在坡面上滑动、跳跃,越来越快。果然!就像是要躲避石头可能的冲击,山石、树丛后的人一个个现身。李麟粗略一数:七、八个,都手执木棒或农具,有的居然戴着只露双眼的“蒙汗帽”。

他们在“守株待兔”。

大事不好!李麟再也不敢耽搁,回身、跨上车、倒档、转头向来路驰去。大约坡下人已有所察觉,发声喊快步追来!……

仗着李麟是车,又是下坡,追者速度不及,李麟终于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了。但面前却又出现了那两位指路人。

凭着来龙去脉的一番联想,他断定这二人既是“踩点子的”也是“做黑活的(二者都是江湖黑话,前者意为“探子”后者指杀人劫货的强盗)”,他们扮作下地农民指点人上钩,倘若不成就出面现身露其本色。

“牛头车”临近,二人把手中大锹、长镐一横:

“站住!”“八字胡”怒喝。

李麟想:绝不能让他们破坏了车!便装做满脸惊慌的样子走下车来,同时解开夹克摸了摸腰间缠着的那根软鞭,挡在车前。

李麟的软鞭全由牛皮条辫结而成,约五尺长。平时围在腰间,像只腰带。必要时却能解下当做武器。他从小练鞭,鞭梢一抖能拔除墙上的钉子。两年前与李奎生搏斗全仗了这条软鞭。

“两位大叔!……不好!……”他像是“报警”的样子:“后面山下……有……有坏人断路!……”

“我先问你!……”黄脸汉不问匪情反向他喝问:“你是不是暴徒?”

“什么……暴徒?”

“六四暴徒!”

明明自己是强盗却反诬别人是暴徒。李麟再也想不到“六四暴徒”这个词儿竟成为可以随时加害、打劫的借口。怒火从心底升来,但此时却隐忍不发。

“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是‘六四暴徒’?”李麟不客气了。

大概“八字胡”不愿把气氛搞僵,他插嘴道:“既然你不承认我们也就不追究了。交点养路费吧,交了让你过去!”

“什么养路费?”李麟糊涂。

“你不交养路费,人家怎么能让你过去?”“八字胡”理直气壮。

“这是什么地方,哪里有路?”李麟其实是讽刺了。

“别管什么地方!从这里走?……就该交养路费!”黄脸汉威风凛凛。

“此山是你们开呀?”李麟说反话。

可怜两个强贼竟听不出个好坏:“算你说的不错,这是我们村‘创收措施’的一部分,是县政府批准的,我们还得向县里交税呢!你不拿钱我们交什么?”“八字胡”相当耐心地解释,表示自己“于法有据”。

“我该拿多少?”李麟又是一付可怜相。

“你走了个来回,得加倍,四百块吧!”黄脸汉开出价码。

“这么多?……我跑一趟车才赚一百块,还得交路捐、过桥税,你们……”他到口的骂字未出口。

“四百块是多了点,但买一条命还是值得的。要不,你把车留下,自己走!”“八字胡”恶狠狠地说。

“我可是指望它吃饭呢!”李麟委屈地指着“牛头车”。

“那就交钱!”黄脸汉把眼一瞪,举大锹向“牛头车”靠近。

“别……别!……”李麟哀求地把手伸向腰间:“你们开个收条好不好?”他退而求诸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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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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