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清明引(183) 古弦吟-玄沙新主4

作者:云简

《海东测景》之飞云洞。(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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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玄沙新主(4)

转眼半月已过,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奕手大赛,学子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双人对局,六日七十二场,以输赢局数列位。

五日已过,学子们有的越战越勇,有的灰心丧气,有的干脆自动退出,便至第六日时,千人比赛已去了一半人数。辛元运气不佳,可谓一路惨败到底,要不是小黄鹂再三鼓励,第三日便罢赛了。

最后一局,又是与苏伊对局,辛元稍添自信,想来自己赢过一次,此次该当胜券在握。日头东升西落,对弈结束,苏伊大笑一声:“终于赢你啦!果然是我上次,心不在焉。辛元又输啦!早知道,你还不如不赢那一场,好歹有个‘战无不败’的大名啊!哈哈!”

对手嘲讽的笑声之中,辛元默默走在中庭,一阵冷风吹过,忽地打了一个冷颤,抬眼看见放榜结果,自己果然不负众望,倒数第一,登时灰心丧气,恨不得钻到地下,永远躲起来,不再见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肖彰大摇大摆走将过来:“哎呦,我便是来看放榜,小辛元,果真又是倒数第一,‘千年不胜’啊!”辛元忍住眼泪,置之不理,径自离开,忽地撞上一人,冷眼怒骂:“不长眼的罪徒之子,休在棋部丢人现眼!”

眼泪再忍不住,奔回树洞,大哭一场。这可吓坏了小黄鹂,上窜下跳,不知何故,依偎辛元颈窝,悄悄声声,不言不语。日头西沉,夜幕降临,辛元终于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再学下棋了。”

“啊!”小黄鹂惊呼一声,翅膀捂住脑袋,不可置信。

“但是,师父待我这么好,我怎能辜负师父期望?”辛元道,小黄鹂放下翅膀,在辛元耳朵边上搧风:“这便对了!辛元要振作,辛元是最棒的。”小黄鹂刚要起飞,却被辛元一把抓在手里,只见其清泪垂目,哽咽道:“我不是最棒的,从来……都不是……”

“辛元……”从未见其如此失落,小黄鹂不知所措,眼泪簌簌而落:“辛元是最棒的……辛元……”

“辛元是最差的!你别再骗我了!”辛元松开手,提步奔出,把小黄鹂丢下。

“罪徒的儿子……”

“辛元要成为父亲一样的人物……”

“努力洗刷罪过,辛元一定要让别人看得起……”

“辛元是最棒的……”

一夜乱梦,辛元起身之时,已经日上三竿,登时从床上跳起,奔至中庭,邵奕已经就座,还有另一人,同样的白衣飘飘,只是身上绣着一匹墨马,四蹄腾空,栩栩如生。

“请师兄费心。”西白马道毕,拱手离去。

“师弟慢走。”邵奕亦拱手道。

“对不起师父,我起晚了。”辛元道。

邵奕道:“是因为昨日之事吧?”辛元点了点头,邵奕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之上的将军,稍有差池,便是性命之忧,尚且能不计胜败。何况我们只是对弈,实在没有必要在意。”

“可是,师父。我学棋七年有余,为何还是如此差劲?”辛元急道,深深懊悔。

邵奕抬首道:“你不想学棋了?”对上辛元一双红肿眼睛。辛元登时吓了一跳,慌忙掩饰:“不,不是。”

“懊悔解决不了问题,振作起来吧。”邵奕道。

“是。”辛元拿起笤帚,正欲打扫,却听邵奕道:“晚上回来再扫吧,先去上课。”“是。”辛元放下笤帚,悄悄溜入棋庭,不想还是被陆集看见,兴高采烈道:“辛元,过来这边。”

“是。”辛元诺诺以应。

陆集合上棋谱,道:“我等你好久了。”说罢,打开棋坛,落下一子。

“可是我,再也不想下棋了。”辛元心道,对上热切眼神,只好又落座下来,勉力下完一盘,又回至中庭打扫。浑浑噩噩过完几日,忽然觉得心里空空荡荡,方才想起已经好几天没有理睬小黄鹂了,即刻起身前往树洞。

“小黄鹂,小黄鹂,你在吗?”辛元轻声呼唤,便是一刻钟后,也没人搭理。心下好生懊悔:“小黄鹂,我错了,你出来呀。”辛元跃至树上,眼见黄鹂一家数口,沉于梦乡,不忍打扰,遂落下树枝,明日再来。

果不其然,莅日再来,小黄鹂飞下枝头,落于辛元手心,辛元笑眼眯眯,道:“小黄鹂,不生气,不生气,辛元来找你玩了,你说话呀。”黄鹂在手心走来走去,好生陌生,辛元急道:“辛元错了,小黄鹂,你便别生气啦!”黄鹂不解其意,腾得一下,飞走了。辛元握之不住,怅然若失。

一连七日,都是如此。辛元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每日夜里,呆呆望着星空:“小黄鹂,唉……”秋夜露重,感染风寒,一病不起。林西、陆集煎药探望,只见其病态忧容,十分担心。

是日,二人终于离开,辛元便要休息,忽闻耳边一阵婉转,定睛一看,窗棱上落着一只黄鹂鸟,登时心花怒放,披上外衣,奔至树洞内:“小黄鹂,是你吗?”一连叫唤三声,依旧无有反应,失落之际,哀叹一声:“小黄鹂,你当真离我而去。”

忽闻“噗哧”一声,小黄鹂“咯咯”不停。辛元大喜:“小黄鹂,你终于能说话了。”

“让你对我大吼大叫!哼!”小黄鹂收紧翅膀,好生威武。

辛元道:“你回来便好。”望望树洞之外,忽道:“小黄鹂,你……”

“怎样?”黄鹂道。

辛元道:“你在白天也可以说话了?”

“啊!”小黄鹂扇动翅膀,转了几圈,自嘲道:“哎呀,我在白天也可以说话了呢!真是神奇!”辛元忽地咳嗽不止,小黄鹂乱跳一阵:“辛元,你怎么了?辛元,你怎么了?”

辛元缓了口气,道:“没关系,不过是夜晚着凉,感染风寒。”

小黄鹂大惊失色,两个翅膀捂住脑袋:“你不会每天都在这里等吧?傻瓜——笨蛋——”吵嚷一阵,忽地安静下来。

“你怎么了?”辛元道。

小黄鹂哽咽道:“其实,我去别的地方玩了。本来那日要告诉你,可是你心情不好,自己跑走了。”

“唉……”辛元叹了口气,道:“都是我不好。辛元是大笨蛋!”

“咯咯。”小黄鹂轻笑两声,忽道:“你从今以后,不想学棋了么?”

“嗯,不想学了。”辛元道。

“好可惜。”小黄鹂自语道,辛元笑道:“七年也没学出什么,也不可惜啦。”

小黄鹂振翅道:“对!辛元说得对!那辛元想学什么哩?”

辛元道:“我记得母亲曾经说过,父亲是琴部的一等优士,辛元、辛元也要作琴部的一等优士。”

“辛元好棒!加油!”小黄鹂拍着翅膀鼓掌,忽地双翅击在头上,仰躺在掌心里。

“怎么啦?”辛元道。

小黄鹂道:“辛元不喜欢听,小黄鹂忘记啦!”

辛元笑逐颜开,道:“小黄鹂说什么,辛元都喜欢听。”

“真的吗?咯咯!”小黄鹂道。

“真的!”辛元道。

小黄鹂兴高采烈,在辛元手掌上转着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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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阙主殿。

林西道:“叩见师父。”

邵奕道:“纳兰庭芳,死了。”

“啊!”林西不可置信,道:“王……纳兰庭芳是如何死的?”

邵奕递出一封信,道:“劫法场,万箭穿心而死。”

“为何,他要劫法场?”林西追问,接过书信,登时脚步踉跄:“是,是为了侧、侧福晋。”

“英雄难过美人关。”邵奕阖目一叹,道:“皇甫出逃,风轩逸失踪,玄沙国卷土重来。现下,中原势力已经失去平衡。”

“啊——”林西惊呼一声,道:“师父。”

邵奕缓摇折扇,阖目道:“吾之计策,已经无效。”

林西道:“十年之前,玄沙祸王将出,却不知为何种力量封印。此后,祁连义军建立,与王庭对峙十年。五年之前,师父命我将天衣送与纳兰庭芳,提点其用天衣作局,对战祁连义军,使得朝廷、江湖两方势力得以平衡。”

邵奕道:“纳兰庭芳心智玲珑,一点就通。”

“后来,师父又让师弟杨林,放出‘着天衣,入琼林’之讯息,使得江湖众人,聚焦于天衣之上,各方势力争夺之间,各自结盟,日趋平衡。”林西道。

“天衣,亦是为对抗祸王,遴选人才。”邵奕合扇道。

林西叹道:“可惜,天衣之局被景阳师伯所破。”

“原以为他有百年之竞责任在身,不会轻举妄动,岂料变数。”邵奕叹道,“置自身于险境,竟失去性命。”言语之间,无限惋惜。

林西道:“此后侯门血洗江湖,岂料中原武林无人,竟然溃不成军。幸得师妹傲霜枝一人担当,力抗侯门,江湖豪侠方得喘息机会,重整旗鼓。只可惜,唉……”

邵奕闭默然不语,神色哀伤。

林西续道:“凤榜主人,本可用作棋子,牵制侯门势力,岂料变数又生,宇文温玉竟是萧世子,被皇甫所杀。”

邵奕道:“若非前有夜洋毒掌偷袭,宇文也不会成为死棋一颗。”

林西道:“此后夜洋不知为何,暂时休兵,退居西南侯门。”

邵奕道:“过度征伐,总会招致折损,心神受创。”

林西道:“江湖无主,除却江南毒姥姥攻势,暂归平静。义军、王庭,双方皆有损伤,该算平衡。只是想不到皇甫人心丧尽,众叛亲离,竟然于一夜之间,王权易手。”

邵奕道:“更于一夜之间,再易其手,转于玄沙。玄沙国此次计划,可谓天衣无缝,耍弄吾等如斯,竟未丝毫察觉。”

“如此看来,步沙尘、胡姬,死于皇甫与纳兰夹杀,也是玄沙之局了。”林西道。

邵奕道:“其时金山未现,便已是破绽了。”

“可惜,皇甫并未察觉。”林西道,“他太看重眼前之敌了。”

邵奕道:“萧世子死,至玄沙夺权,不过十日,即便有所察觉,也没有足够时间布局,反败为胜。今日反观,朝臣早已落于玄沙股掌,由此想来,皇甫众叛亲离之仓促,也不出意料之外。”

林西皱眉道:“师父。百年祸王预言,为何仅过一个甲子,便就又教玄沙,卷土重来。”

邵奕道:“祸王现下,也没有复生啊。”

“那是?”林西一愣,邵奕眼神睥睨,道:“便教其生路无存。”

从未见师父若此,林西一惊,随后道:“既是预言,若不能成真,又是何预言。”

“成事在天,但谋事在人啊!”邵奕展开折扇,道:“我已请示掌门,先行派出天衣遴选之人;同时,也教琼林弟子,做好战事准备。”

“啊?琼林亦要参战?”林西大惊,邵奕道:“中原一灭,琼林不存。身为正道,天下生灵涂炭,生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总不能坐视不理。”

“弟子受教。”林西拱手,忽叹气道:“可惜,景阳师伯已不在人世,若非……”

“哈!”邵奕轻笑一声,摇首道:“此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便罢,可千万别到掌门面前去说。”

“为何?”林西不解。

邵奕不答,缓摇折扇,翩然而去。(本章完,全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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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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